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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四娘家花滿蹊
親, 此為防盜時間~來來來, 唱首歌~
黃菁菁躺在床上, 蜷縮着身子, 瑟瑟發抖, 一半是冷的, 一半是害怕, 怔怔的伸出被窩裏的手, 前後瞧了瞧,又捏了捏鬆弛圓潤的臉頰,面露死灰之色。
想她濃眉大眼尖下巴, 身高165體重不過九十的身材,怎麼就突然變成奶奶級別的發福老女人了?
床中間塌了, 有個洞, 褥子下的稻草麥稈不住往下掉,她左右撐着身子,艱難往外邊挪了一寸,盯着殘破不堪的窗戶,更絕望了。
她臥床五天了, 渾身上下軟弱無力,好似癱瘓了似的。
&弟,娘的情形不能拖下去了, 要不你去趟鎮上找大哥要些銀錢?」一道低沉的男聲傳來, 黃菁菁怔忡了下, 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 生不如死,再多的錢又如何,不能還她青春,不能還她美貌,不能還她網絡。
她不過是個年過四十垂死掙扎在死亡邊緣的無知村婦罷了。
&哥里亂糟糟的,不如再等兩天?」男人的聲音唯唯諾諾,夾雜着難言的悲痛,黃菁菁心頭一震,腦海里冒出了許多場景。
歡天喜地去鎮上投奔大兒子的老婦人被冷眼嘲諷後灰溜溜回到村里,整天指桑罵槐,鬧得屋裏不得安寧,深夜裏如廁不站穩掉進糞池暈了過去。
幾個兒子為了給母親治病,去鎮上找大哥要錢,得來大嫂的怒罵,別無他法,只有賣了家裏的孩子給老婦人治病。
誰知,老婦人沒救過來,她黃菁菁莫名來了。
若她記得不錯,賣掉的那個孩子是原身三兒家的,還是家裏的長孫,為了給她看病被賣了,黃菁菁喉嚨堵得厲害,花賣孩子得來的錢,她於心何忍。
兩人還在商量對策,黃菁菁翻身坐了起來,「進來說話吧。」
屋外的聲音小了,片刻,門被推開,進來兩個身形壯碩的男人,前邊的高個子男人上前大步,略有些諂媚的說道,「娘,我和三弟說了,讓他去鎮上找大哥,大哥孝順,不會不管您的的。」
說着話,他彎腰在床邊的圓木凳上坐了下來。
而稍矮些的男人站在旁邊,駝着背,眼眶泛紅,看了黃菁菁一眼後便低下了頭,手足無措。
黃菁菁眉頭一皺,認出他就是周三周士仁,娶的是隔壁村劉家的女兒,兩口子都是性格懦弱之人,她被人從糞池裏撈起來,渾身又髒又臭,是劉氏不嫌棄她,燒水給她洗澡穿衣,那身髒衣服也是劉氏洗的。
劉氏兩口子老實巴交,一棍子憋不出一個字,周士武巧舌如簧的要他把大兒子賣了,周士仁啞口無言,栓子便這麼被送走了。
而她初來乍到不敢多言,只有忍着。
劉氏每頓按時給她送飯,隻字不提栓子的事兒,昨天劉家聽到情況,把她接了回去。
周士仁說的家裏亂糟糟的,不只有劉氏回娘家的事兒,只怕還有賣孩子得來的錢的分配的問題。
&您別擔心,大哥不管您還有我和三弟四弟呢,趙叔說栓子身子壯實,比一般小孩子多給了二百文,如果三弟去鎮上拿不到錢,我就把那筆錢拿出來。」周士武說着,伸手替黃菁菁掖了掖被子。
周士仁頭埋得更低了。
黃菁菁這幾天迷迷糊糊的,想幫忙也有心無力,強打起精神道,「你把錢拿出來。」
周士武一怔,臉上維持着孝子的溫和,「娘,大夫說您不能下地,您要什麼說一聲,我去買。」
言外之意,拿錢出來是不可能的。
黃菁菁或多或少知道周家的情況,原身是個能幹的,嘔心瀝血的把幾個兒子養大,大兒子去學堂認過字,現在在鎮上給人當掌柜,二兒子雖不識字,但性子精明,最懂算計,黃菁菁不敢多言就是怕周士武發現她不是她娘才隱忍不發的。
如今卻是不能繼續忍了。
&好得差不多了,你把錢給老三,讓他把栓子接回來。」
周士武難以置信的抬起頭,而周士仁一臉錯愕,眼眶紅得落下淚來,「娘,栓子......」
&栓子送到趙叔家了,銀貨兩訖,哪有退貨的道理,說出去咱周家的名聲就毀了......」周士武先一步打斷周士仁的話。
黃菁菁不悅,學着原身說話的語氣道,「銀貨兩訖,你咋不把自己比成貨呢,周家的名聲?周家還有名聲嗎,你不把錢拿出來也行,待會我自己去趙家,哪怕一頭碰死在趙家的門上也不能讓他們把栓子帶走。」
&
&
兩聲娘,前者音量高,後者聲音哽咽。
&決定了,老三,看着你二哥,他不把錢拿出來你就背我去趙家。」她不知自己哪兒出了毛病,渾身不疼不癢,就是使不上力,死了也好,活着也是受累。
周士武沒料到他娘態度如此堅決,心思一轉,不疾不徐道,「娘,桃花娘又懷上了,大夫說肯定是大胖小子。」
她娘平時最疼栓子,一時想不開也是常態,周士武想,分散他娘的注意力,過些時日就好了。
誰知,黃菁菁最厭惡重男輕女的現象,厲聲道,「大胖小子我懶得管,去把栓子接回來,不然我就跳井死了算了。」
劉氏說村裏有兩口井,在村子的磨坊里,幾十戶人家都去那挑水喝,她去那兒自殺,整個村子都知道周士武做下的事兒,看他怎麼活。
周士武皺了皺眉,臉僵硬了一瞬,>
&看着辦吧。」
周士武面色為難,給周士仁打手勢,示意他說話,周士仁臉色通紅,背身抹了抹淚,低低道,「娘,您別說氣話,栓子常說您對他最好,他能為您做點事是他心甘情願的,他出門時要給您磕頭來着......」說到這,他聲音愈發低了。
黃菁菁沒想到還有這件事,這幾日她渾渾噩噩,沒見過周家的幾個孩子。
&二,立即把錢拿出來,我告訴你,栓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古人最重孝道,她就不信周士武不怕。
反正她現在活着跟死了差不多了。
周士武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黃菁菁不想聽,抓過被子,翻身躺里側去了。
這是原身常用的把戲。
屋內靜默,只聽到拂過牆隙的風嗚嗚嗚吹着,黃菁菁在床上躺了幾天了,睡不着,索性掀開被子起身,「老三,扶我下地。」
周士武以為她馬上要去趙家把栓子接回來,面色微變,按住她,「娘,天寒地凍的,您身子本來就不好,什麼事吩咐我和三弟就成。」
黃菁菁知道周士武誤會了自己的意思,索性將錯就錯道,「不用了,我自己去。」
&弟,還不勸勸娘,真要外人戳我們幾兄弟的脊梁骨是不是?」周士武色厲內荏的看着周士仁。
周士仁垂着頭,默不作聲。
&弟。」
&用喚他,不管他什麼意思,栓子我是一定要找回來的。」
黃菁菁腦子愈清晰就愈發後悔自己神思恍惚,讓一個孩子被賣了。
&您躺着,我這就去。」周士武站起身,拽着周士仁往外邊走,「三弟,我這就把錢給你,你給趙叔送去吧。」
聽着這話,黃菁菁難得沒執拗,外邊天寒地凍的,她才捨不得出去找罪受呢。
周士仁感激的喊了聲二哥,雙腿一彎跪在了地上,重重給黃菁菁磕了三個響頭,>
黃菁菁無奈,擺手道,「快去吧,把栓子接回來,一家人高高興興過個年。」
她不知這是哪兒,只是家徒四壁,料定不是富裕人家,不管她之後有什麼打算,都不能虧欠一個孩子。
何況,原身貌似很喜歡這個孫子。
門關上了,屋裏恢復了安靜,黃菁菁半邊身子陷入大洞,她朝外喊了聲,無人應答。
而東屋,分明有孩子的說笑聲,伴着男女的吵鬧,風大,內容不甚清晰,但確實存在。
一家人,好像遺忘了她似的。
黃菁菁側身,使勁的抬起腳,往上一仰,身子倒向外側,控制不住力道,噗通聲摔下了床。
渾身麻木似的疼,她眉頭緊鎖,爬到床沿,抓着床腳,奮力要站起來。
不過簡單的站立,卻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雙腿酸軟無力,好似隨時都要倒下似的,額頭浸出了細密的汗,低頭時,下巴一圈圈的肉擠壓着,腰間的肉更是一顫一顫的抖動,她甩了甩腿,渾身上下的肉跟着戰慄。
她沒有癱瘓,都是胖惹的禍。
黃菁菁定了定神,咬牙走向中間的桌子,每走一步,都能聽到身上肉甩動的聲音。
怎麼會有這麼不注重形體的人,黃菁菁欲哭無淚。
圍着桌子走了兩圈,黃菁菁已上氣不接下氣,她擦了擦額頭的汗,繼續走着。
走着走着,周士武兩兄弟回來了,她停下,喘着粗氣問道,「栓子呢?」
周士仁提着一麻布袋子,垂頭喪氣道,「趙叔不肯。」
黃菁菁詫異,「不肯,為什麼?」
周士仁垂首搖頭,說不出話來。
周士武解釋道,「趙叔說前幾天蓋了手印,錢一次性結清了,栓子是要賣到其他地方去的,我們如果要把栓子接回來,就得再添些錢。」
銀貨兩訖,他提醒過的。
黃菁菁推開椅子坐下,腰間的肉又是一顫,她卻顧不得傷心,看着周士仁道,「還要添多少?」
周士武走到桌前,隨手拉開凳子坐下,一邊拍着肩頭的雪一邊回道,「趙叔說看在同村的份上,添五百文就夠了。」
&栓子他給了多少?」
&兩零百文。」
黃菁菁不假思索道,「先把栓子接回來再說。」
&周士武只當他娘愛孫心切,五百文哪是小數目,他大哥在鎮上當掌柜也才一百五十文一個月,去年買地借的錢今年才還清,要把栓子接回來,除非把周家積攢的銀錢全拿出來,他篤定他娘不肯。
黃菁菁翻了個白眼,「什麼都明年,我估計都快被餓死了。」
周士仁面色一白,臉上閃過內疚,他娘這些日子只吃粥,其餘一律不沾,前晚去村頭買的一條肉飯桌上全夾給他們了,說辭是肉放久了不新鮮,她不喜歡。
最近兩次吃肉,黃菁菁都把肉分給他們,嘴上罵得厲害,心底卻始終向着他們的。
他回頭,「娘,稻水河結冰了,正是最好網魚的時候,我得空了鑿冰給您網些回來。」
黃菁菁抬起頭,對上周士仁愧疚的目光沒有拒絕,魚是好東西,吃了不會發胖,甚得她心,她點頭道,「我最近嘴裏沒味,就想吃魚,你多弄些回來熬魚湯喝,給栓子和梨花補補身子。」
得到黃菁菁認可,周士仁撓了撓後腦勺,笑得一臉憨厚,「下午我就去。」
天不好,河面打滑,她讓周士仁晴朗的時候去,周士仁從不忤逆她,想也不想的點了點頭。
周士仁砍柴,她就在周圍轉,不敢走遠了,和周士仁說的差不多,有野菜也被雪蓋住了,不刨開雪看不見,但不能為了點野菜跟傻子似的刨地,她壯着膽子往山里走,走幾步就要喊聲周士仁,聽到他回答後才繼續往裏。
周士仁可能意識到她的心思,扯着嗓門唱起了山歌,嗓門洪亮,聲音響徹大片樹林,黃菁菁又往裏走了會兒,一顆心忽然提了起來,高大的樹木被半人高的樹叢取代,樹叢的樹葉細長茂密,樹根處泥土顯露,露出原本乾燥的顏色,哪怕是泥土的黃,也成為冬天裏一道艷麗的風景,黃菁菁緩緩走過去,手輕輕覆上樹叢繁茂的枝葉,拍了兩下,大片大片的雪堆墜地。
深冬的天,草木凋零,萬物呈現頹敗之色,能在冬日枝繁葉茂的還是少見,她正欲感慨一番,忽的,外邊的歌聲戛然而止,樹林驟然安靜,只餘下呼嘯的風聲,混着雪落的飄然聲,不自主讓人毛骨悚然,黃菁菁拔腿就跑,心噗通噗通跳個不停,好似樹林有鬼追似的。
跑了兩棵樹的距離,外邊傳來周士仁的喊聲,「娘吶,出事了,得先回去一趟......」
黃菁菁怕他先走了,放開了喉嚨回道,「等等我啊。」
氣喘吁吁的跑到外邊,周士仁一手拉着樹枝,一手握着砍刀,砍得正起勁,她放慢腳步,呼呼大口喘着氣,「家裏出什麼事了,咱才來多久,真是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周士仁扭頭,見黃菁菁累得不輕,加快手裏的速度,三五下把樹枝砍了下來,扔向身後,說道,「是孫家出事了,今日雪大,屋頂上樑時,路打滑,馬致富被梁打着了,嬸子讓我回去幫個忙,趁早把梁抬上去。」
黃菁菁皺眉,手拍着胸口順氣,昨日孫家的人來請周士仁幫忙被她回絕了,她在村里走動,八卦聽了七七八八,孫婆子暗地沒少說周家的壞話,喊周士仁幫忙純屬是看周士仁力氣大,沒有周士仁,她就得在村里再請兩個人,周士仁的作用可想而知。
想到前日周士仁冒雨幹活連午飯都沒撈着,她拉長了臉,「去什麼去,村里又不是沒有人了,以孫婆子的嘴皮子,還會請不到人,你不准去。」
周士仁為難的看了黃菁菁一眼,心虛的低下頭去,「我答應嬸子了。」
&什麼應,她親自來的?」黃菁菁不喜歡孫婆子那種人,兩面三刀,誰都想討好,天底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兒,她雙手叉腰,指着周士仁罵道,「你要去就去,去了就別回來,我當沒你這個兒子。」
這是原主常說的話,黃菁菁信手拈來。
周士仁抿着唇,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回到家,黃菁菁剛回屋換了身衣服出來,門口孫婆子就來了,村里人家沒有關門的習慣,誰都能輕而易舉進來,孫婆子穿了件碎花襖子,一邊搓着手,一邊看向西屋,「士仁,士仁......」
周士仁在屋裏不敢出聲,他敢去,他娘不會饒過他,兩相權衡,還是他娘重要。
聽他娘的話,躲在屋裏裝瘋賣傻。
黃菁菁站在檐廊下,準備燒點熱水洗臉,見孫婆子一副理直氣壯的神情,不由得道,「老三不在,找老三有什麼事和我說。」
周士仁老實,肯定不懂拒絕人,像孫婆子這種胡攪蠻纏的可不好對付,最好的法子就是讓周士仁躲在屋裏不出來。
孫婆子看了黃菁菁一眼,滿臉是笑的走了過去,嘆氣道,「還不是因為房子的事兒嗎,就那麼幾間屋子雪一下壓垮了兩間,我尋思着早點把屋頂修好,誰知最後一天致富那孩子走路不穩摔着了,我怕不吉利,想找士仁幫個忙,先把房梁放上去再說。」
話完,孫婆子狐疑的轉向西屋,「士仁不在?那孩子明明答應我回來幫忙的,怎麼就忘記了呢,我過來時專程打聽過,有人看見士仁回來我才過來的。」
顯而易見的懷疑黃菁菁說謊。
黃菁菁臉上波瀾不驚,面不改色道,「是回來了,我罵他一頓後他又走了,他啊,最是一根筋,我讓他看十捆柴,他不砍完是不會回來的,至於你說房梁的事,村里除了老三又不是沒有人了,你找其他人去吧。」
她自認為還是頗為講理的說這話,孫婆子卻不樂意了,眼神憤怒道,「怎麼能這樣,男子漢大丈夫說到做大,他這不是放我鴿子嗎,我那邊都安排好了,就差士仁一人了。」
黃菁菁撇嘴,連頓飯都捨不得做給周士仁吃,她才不會讓周士仁去。
先禮後兵,好言好語說過了,她不聽,就別怪自己罵人了,她捋了捋袖子,厲色道,「他可不是什麼大丈夫,是我一把尿一把屎拉扯大的,你要找男子漢的話,去村里找吧,我是個老寡婦,一輩子沒什麼見識,可不懂什麼是男子漢大丈夫,我只知道我的兒子只聽我的話,他要敢忘恩負義聽別人的,行啊,認別人做娘算了。」
孫婆子臉一陣紅一陣白,無力地解釋道,「你說嚴重了,鄰裏間搭把手的事兒,舉手之勞,哪像你說的這麼嚴重,周嫂子,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
黃菁菁目光低斂,緩緩走向廚房,孫婆子亦步亦趨的跟上,奇怪黃菁菁怎麼一下子就改了主意,去外幫忙便在主家吃飯,以前黃菁菁可是巴不得家裏少雙筷子,怎麼今天就轉了性子了?
但黃菁菁不欲和她說話,偶爾附和也是無關痛癢,孫婆子臉色越發難堪,正欲和黃菁菁撕破臉的時候,門外有人喊孫婆子,說是馬家的人上門把蓋屋頂用的稻草麥稈全抱走了,孫婆子氣得嘴巴都歪了,健步如飛的跑了出去,嘰嘰喳喳說起馬家的事情來,一臉氣憤。
黃菁菁按耐不住蠢蠢欲動的八卦之心,追着走了出去,原來是馬致富傷着腿,馬家把事情全怪在孫家,上門鬧事,一吵二罵三動手,然後就把東西挑走了,黃菁菁不至於落井下石,但暗暗竊喜是肯定的,孫婆子巧舌如簧,最愛做些挑撥離間的事,黃菁菁大致清楚些。
馬婆子是拼了血要敲詐孫家一筆,來的時候特意租賃了一輛牛板車,能挑的挑,不好挑的放牛板車拉走,孫家院子亂糟糟的,好像被洗劫過似的,院子外站了許多看熱鬧的人,看見她,大家都有意無意壓低了聲音。
黃菁菁明白眾人的顧忌,整個稻水村,就原主和馬婆子嗓門最大最潑辣,眾人心裏犯怵,但又忍不住想和她們聊天。
原主雖潑辣,但不偷不搶,凡事有一說一不怕得罪人,所以村里人忌憚她卻也愛和聊天,當然,僅限於聊天而已。
孫婆子急紅了眼,坐在院子裏聲淚俱下,不是那種撕心裂肺的哭,而是梨花帶雨,黃菁菁抬頭看向光禿禿的屋頂,忽然靈機一動,村里蓋房屋都用麥稈和稻草,房屋的目的是遮風擋雨,如果有其他樹葉能達到遮風擋雨的效果,是不是也可以呢?
黃菁菁心下激動,掙錢的路子來了。
依着周士文袒護黃菁菁的性子,分家這事透出來,周士文不由分說會責罵他們,並非波瀾不驚的反問一句。
周士文不對勁,周士武心思轉了轉,猜測劉慧梅回娘家的緣由,劉慧梅柔柔弱弱,說話做事低調得很,從不得罪人,除了黃菁菁,劉慧梅嫁給周士文後,端着長嫂的大方得體,凡事不爭不搶,很會做表面功夫,若不是遇到黃菁菁這種能罵人絕不講理的人,估計還會做幾年的賢妻良媳。
是黃菁菁逼出了劉慧梅心底的黑暗,劉慧梅喜歡周士文的體面光鮮,但不想和他們一起過,打心底瞧不起他們,認為周士文是讀書人,城裏人,而他們是大字不識的莊稼漢子,黃菁菁是潑辣蠻橫的寡婦。
這些都是劉慧梅自己說的,早些年劉慧梅還住家裏的時候,和黃菁菁吵架,指着黃菁菁的鼻子罵,後來搬去鎮上,明面上和黃菁菁和好了,實則不然,否則黃菁菁怎麼去鎮上又回來了呢。
他想,是不是劉慧梅吹枕邊風的次數多了,周士文動搖了,也想分家過日子。
若是這樣,情況對他們可是大大的不利。
周士義跪在地上,臉貼着凳子的一腳,乾嚎道,「娘,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您不要生我的氣啊。」
從小到大,像這樣的場景數不勝數,周士文看得有些麻木了,他轉過身子,低頭看向閉眼使勁擠淚的周士義道,「你又說什麼了?」
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周士義渾身一震,睜開眼,瞳仁急劇收縮,雙唇哆嗦不已,說話聲音直打顫,「大哥,沒,我沒......」
抱着黃菁菁腿的手都在顫抖,黃菁菁皺了皺眉,輕甩了下腿,卻不想周士義會錯了意,眼睛一眨,竟真的淚流不止,「娘,我知道錯了,當年害得您被人誤會,這次又斷了掙錢的路子,我該死......」抬起手就扇了自己耳光,啪的聲,黃菁菁都替他疼,她嘆了口氣,彎腰拽他,「站起來好好說話,多少歲的人了,也不嫌丟臉。」
周士文掃過去一個冷眼,周士義立即乖乖止住了聲,抽搭兩下鼻涕,緩緩站了起來,埋着頭,小聲啜泣道,「大哥。」
周士文默不作聲,眼神有些冷,問旁邊的周士武,「四弟做什麼事惹娘生氣了?」
周士武不敢有所隱瞞,把樹葉的事一五一十說了,當着黃菁菁的面,他不敢添油加醋,平鋪直敘,不夾雜任何偏頗。
完了,小心打量着周士文神色,他沒像往常拎起棍子直接打周士義,而垂着眼眸,五官堅硬如鐵,平生讓人忌憚,害怕,周士武抿了抿唇,喉嚨乾澀,等着周士文說話。
外邊的天大亮了,屋檐懸垂的稻草綴着晶亮的雪,泛着晶瑩的光,通透明亮,屋外傳來小孩的說話聲,稚聲童趣惹來許多歡笑,而那些歡笑,和屋裏無關。
不知過了多久,周士文才幽幽開口,「娘為了咱幾兄弟遭受了多少白眼,在村里受盡指點,忍辱負重把我們養大,你不感念娘的好,轉身給娘惹麻煩,是不是要娘給你擦一輩子的屁股。」
他的話很輕,卻如硬石砸在人胸口,周士義肩膀一抽一抽的說不出話,使勁搖着自己腦袋,泫然欲泣,欲言又止,好似有無數話壓在心頭。
周士文渾然不知,寬厚的手落入黃菁菁發梢,拇指食指捏起一根細發,聲若流水擊石,溫潤而清冽,「娘的白髮又冒出來了。」
滿頭青絲變白髮,皆是養大他們的證據,他鬆開手,輕輕將其擠入黑髮里,拿尋常語氣道,「娘,您真的想分家嗎?」
黃菁菁不習慣別人的觸碰,平時她極力忍着反感才讓他們攙扶自己,如今周士文直接撥弄她的頭髮,她扯了扯嘴角,「分,窩在一起過日子,氣都被氣死了。」
她感受得到,周士文在周家地位很高,輕而易舉就把周士義震懾住了,他的話一定有分量。
&年我就想把他分出去了,若不是他,娘這些年不會受這麼多委屈,分出去也好。」周士文的話不高不低,屋裏的人皆是心神一震,周士武和范翠翠是大驚失色,周士仁和劉氏則愣着臉,沒反應過來,周士武和范翠翠破口喊了聲不行,噗通聲就跪了下來。
周士文眸色漸沉,盯着周士義的眼神幽深黑沉。
黃菁菁一個寡婦要養四個孩子本就艱難,好不容易遇到個好心人施捨了些銀兩,周士義拿着到處說,三人成虎,說來說去,黃菁菁就成了不守婦道的人,勾.引男人,賺取銀錢養家的黑心肝狐狸精,以馬婆子為首,告到里正跟前要把黃菁菁浸豬籠,黃菁菁咬着牙,拼個你死我活才保住了清白,然而終究留下了和陌生人有一腿的名聲。
一切都是周士義造成的。
黃菁菁不清楚當年的事,但看周士義和方艷跪着,心下煩躁,不知他們哪學的規矩,動不動就跪下磕頭,周家的人這樣,劉家的人也這樣,她不喜歡這一套,訓斥道,「起來,眼不見心不煩,要跪去外邊,別在我跟前。」
周士義想抱黃菁菁的腿,又怕周士文動怒,雙手不安的垂在兩側,鼻翼翕動了兩下,不知怎麼辦。
丟下這句,黃菁菁便不出聲了,周士文和她一個陣營,接下來的事周士文會辦好的。
胳膊擰不過大腿,周士文分家的態度強硬,任周士義方艷如何發誓改過自新他皆不肯改變主意,黃菁菁沒料到分家這般順利,她以為不行呢,她當家,家裏什麼情形也算明白,大兒手裏有錢,二兒聰明,三兒會做事,就四兒懶惰不懂事,想分家的話,從前三個兒子身上找藉口站不住腳,只有四兒是突破口,她提分家也是試探試探大家的反應,能分正好,不能分也沒什麼,找想法子讓大家對她以後的言行舉止不困惑就好。
不成想,周士文拍桌就解決了事。
&上過年了,分家的事年後再說吧,一筆寫不出兩個周字,四弟你要怨恨就恨我,娘對你仁至義盡了。」周士文涼涼說完,拿起餅,繼續吃。
屋裏的氣氛凝滯,黃菁菁適時打破沉悶,「吃飯吧,今日把樹葉賣了,大家一起開開心心過個年。」
周士文點頭,咬了口餅,道,「我和二弟他們一起。」
周士武面色一白,握着餅的手緊了緊,強顏歡笑的說道,「好啊,大哥是掌柜,更會做生意,沒準今天能賣個好價錢。」
&錢不是之前說好了的嗎,男子漢大丈夫豈能失信於人坐地起價,昨天怎麼賣的今天還怎麼賣。」周士文語氣平平,不過明顯沒有對周士義說話時的嚴厲冷漠。
周士武笑着附和,腿在桌下快速抖動着,范翠翠知道他是緊張了,手按在他大腿上,輕輕安撫着他。
天氣晴朗,樹林裏有許多孩子在滑雪,還有人跑來喊栓子和桃花,兩人轉着眼珠子,眼巴巴的望着黃菁菁,黃菁菁失笑,讓他們去了,梨花年紀小,留在家裏陪她。
周士文背了背簍回來,黃菁菁整理裏邊的東西,有幾節臘腸,幾條新鮮的肉,兩包紅糖,散糖,一件灰色的棉襖和一雙鞋,棉襖和鞋子一看就是給她的,黃菁菁疊整齊收回屋子,拿了顆散糖給梨花吃,仔細回憶原主和大兒媳劉慧梅的事。
不知原主有意避開還是如何,關於劉慧梅的記憶很模糊,哪怕吵架也沒什麼內容,最清晰的記憶只有她興高采烈收拾包袱去鎮上過年然後灰溜溜回來了。
沒什麼用。
周士文肯定和劉慧梅鬧矛盾,什麼矛盾讓劉慧梅不顧及名聲回娘家過年,思來想去,黃菁菁都想不到。
好在周士文貌似和原主無話不談,晚上來她屋裏,主動說起這事。
&要的東西我給不了,這日子恐怕沒法過了。」周士文把今日賣的銅板遞給黃菁菁,「我有今日是娘的功勞,無論如何都不會拋下您的。」
可見,兩口子鬧矛盾和她有關,黃菁菁對他印象不錯,願意說幾句真心話,「她對你好就夠了,和你過一輩子的是她,我一大把年紀了,不該成為你們過不下去的理由。」
原主不是真的鐵石心腸的人,否則災荒之年完全可以賣了其中一個孩子讓家裏好過些,然而她沒有,她吃樹根的把幾個孩子拉扯大,又花錢給他們娶親,心底始終存了些善意的吧,原主死了,一切就讓它隨風而去吧。婆媳是天敵,但她和她們不是,她能過好自己的日子。
周士文眉頭緊鎖,「娘別說了,我說過要孝順您一輩子,娶她時也和她說過的,她當年應得好好的,如今又反悔,錯的人是她。」
黃菁菁不清楚劉慧梅真實的性子,要真正了解一個人不容易,她沒繼續勸。
翌日,她叫來劉氏打聽劉慧梅和周士文的事,劉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黃菁菁才知道兩口子的矛盾還真在她身上,劉慧梅要做個端莊賢淑的媳婦,原主覺得劉慧梅矯揉造作裝腔作勢,一來二去就槓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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