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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我們城主冷艷高貴
防盜章24小時替換 南王或許心胸不夠寬廣, 脾氣不夠和善, 但智商卻不見得有多低,想像力更是大到沒有邊際。
南王道:「死人也是會說話的。」
江如畫道:「是這樣沒錯。」
自從奪命鏢死後, 他無論去哪裏都會把江如畫帶上, 南王是個很惜命的人,只有活着,才能完成他謀劃了大半輩子的偉業, 所以,他不能死亡。
普通的護衛尚且不足以對付葉孤城, 他雖然沒有見過葉孤城的劍,卻聽說他的劍術十分之了得,又加上看見了奪命鏢脖子上的傷口,門外漢也能看出這劍招相當高明。
已經將罪魁禍首定論為白雲城主, 奪命鏢的死,只能證明他不僅劍術好, 輕功也很好, 可以在鐵桶一般的南王府來去自如。
南王嘴上不說, 心裏卻是怕的。
這世界上能夠不畏懼死亡的人很少,南王並不位列其中。
江如畫一個很高明的劍客,他是唯一能克制住白雲城主的人。
南王陰狠道:「找個方法, 將奪命鏢的身體保存下來。」
江如畫聞言一驚, 臉上神色不變道:「為何要將他的身體保存下來。」
南王道:「因為我們對葉孤城的劍招一無所知。」
所有的劍招都萬變不離其宗, 就算是成名劍客也是一樣, 越是強大的劍客, 就越有自己的一套用劍方法,葉孤城在江湖上出現得不多,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劍是什麼樣的,南王意圖用奪命鏢脖子上的傷口,來找到他的慣用劍法,分析破綻。
不得不說,他的想法很是在理,唯一的問題就是,造成奪命鏢脖子上的傷口,並不是葉孤城的劍招。
江如畫的笑臉十分僵硬,好在他皮膚黝黑,南王也沒有回頭多關注他的臉,以至於並沒有發現江如畫的失態。
他心道,如果將奪命鏢的身體保存下來,你對葉孤城的劍也不會有多少了解,因為這劍招並不是葉孤城的,而是他的。
忽然間,有一股荒謬的恐懼感湧上心頭,男人特意用他的劍招殺死奪命鏢,豈不也是故意的?
無名人知道從江湖隱匿許久的自己在南王身邊,又用了自己唯一無法說破的方法激化南王與白雲城主的矛盾。
江如畫知道,南王是一個多麼可怕,疑心多麼重的老人,他在對方身邊呆了很多年,也沒有得到完全的信任,如果被南王發現奪命鏢脖子上的傷口與自己的劍招一模一樣,那就算是他主動坦白,對方也會在心裏懷疑。
懷疑自己在他身邊別有所圖,懷疑他想要南王的命。
所以江如畫不能說,不僅不能說,還要想辦法將事情圓過去,全部嫁禍於白雲城主的頭上。
南王見江如畫遲遲沒有答話,便側過半張臉道:「你覺得如何?」
江如畫心裏有鬼,南王忽然叫他幾乎讓心臟停止跳動,他道:「什麼如何。」
眼見老人臉上的皺紋間已經充斥不耐煩的意味,也好在他並沒有真正發火,南王壓下性子又道:「你覺得,用什麼法子將他的身體保存下來為妙?」
他此時不僅不能勸說南王將奪命鏢的屍體銷毀,還要順着他的話接着編下去,因為江如畫知道,南王問自己,並不是為了聽取他的意見,而是要聽他隨聲附和。
他只能道:「據說天山上的冰雪有保存身體的奇效,又兼之各色藥物輔佐,便能將死人永遠停留在他死亡的那一刻。」
他抬頭,正巧看見奪命鏢被防腐藥劑浸泡的屍體,對方的眼睛始終沒有合上,他的瞳孔開始渙散,但嘴角卻一直掛了一抹詭異的笑。
毛骨悚然。
夜已深,靜悄悄。
大船停靠在岸邊,沒有發出一丁點兒聲響。
守夜人坐在港口邊上,有一陣沒一陣地打瞌睡,本來,晚上是不允許有船行駛的,但有錢能使鬼推磨說的大概就是這個道理。
上下都被打點好,只等晚上迎接貴客,一切都在暗中進行,除了港口的負責人,沒人清楚。
他忽然聽見動靜,支起眼皮便看見富麗堂皇的大船停在眼前。
聲音實在是太輕了,這船,就好像不是靠水流前行,而是在空中飄着,猛然降臨在他的面前。
只能聽見海浪拍岸的水聲。
守夜人一驚,什麼睡意都飛走了,他睜大眼睛,心中卻不由瘮得慌。
&咚——」口水的吞咽聲,他快要被貴客嚇死了。
&吱——」
船的門,被打開了。
守夜人先看見了一隻纖細無比的手,那手很白,很柔嫩,瑩白的皮膚在夜空中,好像閃着光。
這是一雙屬於絕世美人的手,他雖然沒有見多太多的美人,卻可以斷定,這一輩子,再也見不到比這更美更柔的手。
他視線游移,一路向上,比手更白的,是女人的衣服,但那是截然不同的一種白,看不見塵埃與黑暗。
柔軟的胸脯被衣服包裹,再向上,則是冷若冰霜的一張臉。
看見那張臉的瞬間,守夜人就像被從上到下澆了一桶涼水,什麼邪思淫念都化為烏有,因為那張臉太美,而且是莊嚴寶相的美。
仙人身邊的捧劍仙子,怕就是這樣,美若冰霜,又凌厲得過分,稍微靠近一點,都好像會被她身上的寒氣凍成冰棍。
美則美矣,卻不可褻玩。
女人並沒有與他交流的,只是用瑩白的手指夾住玉牌,向守夜人手中一扔,沒讓他手忙腳亂地接住,落點剛剛好。
一看那塊玉牌,守夜人更加肅然起敬。
正面刻東南西北四條龍王,反面則是密密麻麻的銘文,南方十四條漕運線,還有少得不能再少的海運港口,有這塊牌子,怕是龍王海下的宮殿都是去的得的。
守夜人用手帕將玉牌擦乾淨,畢恭畢敬地遞過去,他眼睛只敢盯着地面看,萬萬不敢抬頭多看仙子一眼,天上的明月看着柔和,近了也會刺瞎人的雙眼,他只怕仙子嫌被他碰過的玉牌太髒,不肯接過去。
手上沉甸甸的重量忽然一輕,玉牌已被嵐風收了回去。
沒人知道她用的是什麼功夫,守夜人迷迷糊糊想到這大抵是仙家手段,他聽說書人道有內力深厚的大俠可隔空取物,人尚且能夠做到,天上的仙子又有什麼不能。
嵐風將玉牌用絲帕包住,她當然是嫌棄守夜人的,誰知道他的手帕擦過些什麼,或許會經過城主手中的什物,怎麼着也得清理趕緊才成。
她道:「可以進城了,城主。」
葉孤城微微頷首,不出聲。
守夜人雖然生得醜陋,卻耳聰目明,仙子的話雖聽不清楚,卻也捕捉到了城主二字。
腦中不禁浮現雲階月地,瑤草琪花,想來天界竟也有城池?那是怎樣遍佈仙山樓閣神霄絳闕。
守夜人又是一陣心神搖曳,最最讓他在意的,是仙子口中的「城主」。
嵐風的形象太過於冷清,像天上的明月,山林中的風,是由冰雪堆成的人物,這樣的女子,沒有男人會想她與另外一個男人在一起,仿佛想像,就是一種侮辱。
一個男人與一個女人,居於一室,在守夜人齷齪的思想中,那是必定要發生點什麼的。
所以,他自然而然為「城主」套上了身份,那定然是一位比嵐風還要美麗百倍的神仙妃子。
他腦筋轉得很快,聯想嵐風身上的衣袍,不難看出那是婢女的裝束,就算布匹是天上的錦緞編制而成,也是絕對比不上他的主人的。
光是一個身旁的婢女便能美麗至此,「城主」要是怎樣的冰清玉潔國色天香。
冰清玉潔國色天香的葉孤城從嵐風手中接過玉牌,隨意放在身旁的矮桌上,巴掌大的牌子被嵐風擦得纖塵不染,上好的白玉通透可人,握在手中便能感到陣陣寒意。
船還要向內陸駛,只不過從海運改成了漕運,在明日第一縷熹微出現之前,他能到達落腳的宅邸。
不是什麼客棧,是白雲城置辦的院落。
人間的仙,總是不能與不入流的人相為伍的。
他還不知道自己在守夜人心中被腦補成神仙妃子,就算是知道,也不一定會有所表示。
他站得太高,也太寒冷,地上的人,很少能入葉孤城的眼。
葉孤城沉聲道:「那件事查得怎麼樣了?」
那件事?是什麼事?
嵐風卻立即反應過來道:「還不知。」
葉孤城道:「不知?」他的手指頓在劍柄上,動都不動。
指甲短且圓潤,骨節修長。
這是劍客的手。
劍客的手,向來是很穩的,哪怕停留在刃邊緣,也不會抖一下。
嵐風道:「那座島沒有名字,沒有船隻,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
南海不止一座飛仙島,這裏有上百座島嶼,有的很小,小到無法住人,有的很大,大到能建立一座城。
有一座島,很奇怪,船隻行駛無法到達,只有順着海潮隨意漂泊,才能看到它的蹤影,南海有船家有幸到過,說那裏是人間的天堂,也是人間的地獄。
葉孤城一直對南海的無名島嶼很在意,只要是讀過陸小鳳傳奇的人,就沒法對宮九不在意,因為他實在是一個很可怕的敵人。
就算是劍仙,也要小心應對。
葉孤城道:「再查。」
船內,燈光已漸漸微弱,燈油似已將枯。
赤鐵掌有一雙又紅又厚的肉掌,掌面很大,活像蒲扇。據說再堅硬精鐵所製造的劍都躲不過他一掌之力,啪一聲下去,亮白或者烏黑的刃都會斷成幾截。
這還僅僅是拍在兵器身上,如若是落在人身上,再硬的骨頭都會碎成一碟齏粉,沒了骨頭的人,那還能叫人嗎?那是肉泥,軟爛地攤在地上,誰都能走過去在他身上踩一腳。
也真是多虧了他這掌的功夫,就算是作惡多端,也沒有多少江湖義士願意找上他,人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尊嚴,成為一灘肉泥,苟延殘喘地活下去去,或者是死了,都非大丈夫應有的死法。
一個豪傑,總是不願意看見自己屈辱的死去。
&是不知道那白雲城的城主劍法有多高超。」狠狠拍一下放在右手邊的驚板,看見下首坐的人皆是一愣,說書人才頗為滿意地眯起眼睛,空出來的手悠悠哉哉地順他半長不短的鬍鬚。
他道:「只見那劍招急如閃電,居高而擊,自上而下向赤鐵掌的腦殼上劈去,一劍下擊之勢輝煌迅疾,又冷得沁人心脾,連骨頭深處都被寒意浸染,身上少不得要多一層霜色。」
&虹貫日,驚芒掣電,怕是天上的仙人都不及白雲城主一招的鋒芒。」
看客道:「可不就是天上的仙人。」隨即扔出一塊銅幣,精準地落在說書人的桌上。
這動作仿佛是一個信號,其他聽書人也猛然驚醒,手上的銅幣不要錢似的往說書人案前的木桌上扔,叮鈴哐啷,直叫小老頭樂得眼睛都睜不開。
他是隨着開往飛仙島的船一塊兒來白雲城的說書先生,在京城實在混不下去,有常年跑海的親戚與他介紹,說可以上飛仙島說點有關他們城主的事兒謀生,准能掙個盆豐缽滿。
他開始還不相信,江湖的水很深,信息更新換代速度更是快得驚人,葉孤城雖然殺了兩個成名的惡人,但也僅僅是兩個罷了,不入中原武林,時間一久誰能記得住,要不是當時有目擊者嘆他有飛仙之姿假以時日必躋身於武林巔峰之行列,怕是誰也不知道有這一個人存在。
白雲城主的劍術高不高明他是不知道,人低調卻是真的,這年頭,很少有人幾年都不傳出一條消息,哪怕是西門吹雪一年還要出四次門。
說書人道:「這不成。」他露出一副心有餘而戚戚焉的表情,道,「高手,總是不喜別人在話本中編排自己的。」哪怕是將其誇得飄在雲端上,天上有而地下無都不行。
誰知道那跑南海慣了的海員竟然氣定神閒地和他說:「放心,白雲城主和那些高手不一樣。」
他道:「那位不一定喜歡別人編排自己,但也不一定討厭別人編排自己。」
不一定喜歡?但也不一定討厭?說書人臉皺成一團,活像吃了幾十條條一百條的苦瓜。
是什麼意思?
那人道:「只要是白雲城的子民喜歡聽,那白雲城主就沒有意見。」他露出了一個古怪的表情,就好像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口中人一般。
&起飛在天上的仙人,他更像走在地上的。」
走在地上的仙人,那還是仙人嗎?如果有人在飛仙島的大街上拽一個百姓,他肯定會斬釘截鐵地告訴你>
他們的白雲城主,就是活的仙人。
說書人第一次知道,一個武林高手,竟會如此得人心,幾乎是從踏上飛仙島的剎那開始,就感受到了葉孤城超高的人氣。
酒樓中談笑風生的人喜歡說「我們城主又怎麼怎麼樣」,海邊捕魚的人說「我們城主又開了怎樣一條商道」,就連大街上豆蔻年華的懷春少女都捧着一束花,信誓旦旦要偶遇城主,將花投擲在他面前。
哪個少女不懷春,但若七老八十的老頭老太都這樣,就很恐怖了。
不僅恐怖,而且還匪夷所思。
打魚人道:「白雲城主,首先是白雲城的城主,其實才是武林高手。」
他的皮膚因經年的風吹日曬而呈現出黑亮的銅色,皮膚粗糲,暴露在短打外面的肌肉鼓鼓囊囊,看上去竟然不似平凡的打魚人,而像是執掌一方港口的船老大。
&雲城主,他是白雲城的天。」
子民過分愛戴城主,奈何葉孤城本人頗具宅男屬性,十年出不了幾次海島,甚至連他蟄居已久的白雲城都不太出,他喜好在空無一人的海灘上練劍,又或者是趁着夜色沉暮,在樓頂上施展輕功,感受極致的速度,也享受夜的寧靜。
偶爾有百姓運氣好,即使眼尖地捕捉到一抹雪白的衣角,也只會用手捂嘴,一聲不吭,因為他知道,冷艷高貴的城主,是在享受孤獨。
沒錯!所有的白雲城子民都已經默認,他們的城主,就是這樣一位孤獨的,享受寂寞的絕代高手。
卯時一刻,穿戴好的絕代高手葉孤城在等身高的銅鏡前打量自己的裝束。
頭髮,嗯,連一根頭髮絲都沒落下。
烏木嵌青色合浦南珠頭冠,嗯,非常端正,在頭頂端等分的正中心。
眉毛,嗯,筆直筆直,濃黑而修長。
眼睛,嗯,瞳孔很亮。
再看他一塵不染,上面沒有一絲褶皺的白衣,滿意地點頭。
很好,今天的白雲城主還是辣麼完美!
最後拿起架子上配劍飛虹,海外精鐵所制的寶劍鋥亮,不染纖塵,又兼之葉孤城每天拿着絹絲孜孜不倦地擦拭,劍刃亮得不行,比鏡子的反光效果還要好。
葉孤城身邊的人都知道,他們城主無比熱愛擦拭寶劍,心情不好時候擦,心情好時候也擦,甚至在思考問題時都會擦拭寶劍。
他們懂,畢竟劍痴,有哪個劍痴會不寶貝自己的半身?
他走出房間,帶着淨重六斤四兩的寒鐵劍,侍女已經在門外等待,至於捧劍小童更是垂手而立。
偶爾有人敢抬頭飛快地看葉孤城一眼,視線好像接觸了什麼不得了的刺目光線,又立刻低頭,眼角卻已經將他暈在光影中的身形記在了心中。
白雲城的人看他們城主,十個有十個都自帶柔光濾鏡,不僅僅因為他的武藝高超,又姿容端麗好似仙人,也因為他精通內務,將白雲城治理的井井有條。
雖然是海外孤島,但他們的產值還真不一定比江南地產最多的花家差上多少。
嵐風上前道:「城主。」
她的年紀比葉孤城還要大一點,也不知是否練武之人,尤其是女子大多都顯年輕,她看上去竟然與豆蔻年華的少女沒有兩樣,膚若凝脂,暴露在外的皮膚比錦緞還要絲滑。
葉孤城沒說話,用眼神看他,一個高手,是要會用眼神說話的。
嵐風又道:「南王府送來拜帖。」
南王府?葉孤城面上不動聲色,手指尖卻微微繃起,將手上的劍遞給了捧劍小童,道:「先等着。」
等他練完劍。
嵐風道:>
絲毫不覺得亮着南王的使者有什麼不對,按理來說,畢竟那是皇親國戚,願意紆尊降貴來件一個小小的城主已是不易,只可惜南海的居民並沒有這意識,在與中原通商之前,漂泊在大海上的一方孤島本就是世外桃源一樣的仙境,雖不至於「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境地,對當今皇位上坐着的是哪位,也是不甚明了。
只識白雲城主,不識皇帝老兒,形式還真相當嚴峻。
不過,形勢再嚴峻,又與他何干?
手持鐵劍,正對浪花,他下劈的動作並不快,起碼比不上如迅雷般,踩在如玉般雲朵之上飄飄欲仙的輕功。
他的動作是緩慢的,是沉重的,但又是沒有破綻的,迎着高大可以將人吞沒的海浪只刺過去,不偏不倚,沒有變化,但劍光卻輝煌而璀璨。
燦爛的煙花在腦海中炸開,比雷神的霹靂還要來勢迅猛,當長虹觸及海浪的那一刻,液體的水,竟然硬生生被劈出了空隙。
是僅容一人通過的隧道,腥鹹的海水甚至無法打濕他的衣角。
南王?造反?狸貓換太子?
眼中划過一絲冷芒,如同劍的鋒芒,銳利而黑亮。
想要拉他下水,也要看看他答不答應。
畢竟,葉孤城是一個非常孤獨,也非常驕傲的人。
店小二不是一個善心人,但他也不是喜歡看死人的人,所以他提醒陸小鳳道:「我們這裏的錢,是要現結的。」
&人現眼的東西!」
還沒有聽見客人回話,便聽見一聲暴呵,這暴呵讓店小二滾到桌子底下,因為他聽出來了,發出呵聲的不是別人,正是要殺人的店主人。
男人從後廚出來,他像一口水缸,還是裝滿了的那種,肚子從衣衫內滾出來,再多的布料也遮不住他的肚子。
趙大,他釀得一手好酒,也耍得一手好刀,手起刀落,人頭落地。
趙大道:「連四條眉毛陸小鳳都認不出,別說是我店裏當差的。」
陸小鳳只能苦笑,他雖然在江湖上有些名氣,但也沒有到路邊的店小二都要認識的地步。
誰知,滾到桌子底下的店小二卻又從桌子底下滾了出來,他神色不見張皇,反而嬉皮笑臉,前後巨大的反差讓趙大與陸小鳳都一驚。
店小二道:「我竟不知道,陸小鳳的名氣已經大到從人群中隨隨便便揪出一個人就要知道的地步。」
陸小鳳端杯子的手一頓,他已是認出此人是誰。
&空摘星!」
司空摘星回頭,先對趙大點頭,然後又對陸小鳳笑道:「這一回,你可沒認出我是誰。」
他的易容術很厲害,就算是比鬼都精靈的陸小鳳也不一定每一次都能認出他,能騙過機靈滿天下的陸小鳳,對他來說是很值得驕傲的一件事。
趙大卻道:「我的店小二去哪了?」
司空摘星又道:「你從後廚出來,竟然不知道他在哪裏?」
他比陸小鳳還要更會惹人生氣。
陸小鳳最常惹女人生氣,但是司空摘星,卻是男女老少無一例外。
因為他有的時候扮成男人,有的時候扮成女人,有的時候扮成老人,有的時候卻扮成小孩兒。
你永遠無法知道,司空摘星有多少張面孔。
趙大雖然喜歡砍下賒賬人的頭,卻是由於他們破壞了自己的規矩,對不請自來的客人,他相當的寬容大度。
他一屁股坐到條凳上,搖搖欲墜的木條凳支撐他龐大的身軀,嘎吱嘎吱發出最後的呻吟,不知道什麼時候,木條椅便會被他坐塌。
陸小鳳道:「我是來喝酒的。」
司空摘星道:「我是來耍陸小鳳的。」
一對損友,兩個混蛋。
趙大笑道:「我可不覺得你是特意來戲耍陸大俠的。」
司空摘星一聽來了興趣道:>
趙大道:「我與偷王在今天以前雖不認識,卻也知道你是個日理萬機的人。」
殺手,青衣樓有整整一百零八個,但是偷王,全天下卻只有一個。
殺手會有殺不了的人,但偷王卻沒有偷不到的東西。
請他偷東西的人多了去了。
說司空摘星日理萬機,這真是天下頭一號的大實話。
司空摘星道:「那你說我有什麼事兒。」
趙大微笑道:「我雖不知道你有什麼事兒,但我卻知道,那對陸大俠來說,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事。」
他的話擲地有聲:「因為你們是朋友!」
朋友,這是世界上最貴重,也最美好的字眼。
陸小鳳走出趙大的店,司空摘星跟在他身後,他還是做店小二打扮,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知道司空摘星長什麼樣,他有一千張一萬張臉,陸小鳳也不能分辨出哪張臉是屬於他的。
司空摘星道:「那趙大說得不錯,我找你來確實是有重要的事。」
陸小鳳道:「我知道。」
他了解司空摘星,正如同司空摘星了解他,朋友與朋友之間,心意總是相通的。
司空摘星道:「那你知不知道,被我偷走的奪命鏢已經死了。」
陸小鳳嘆一口氣道:「這我已經知道了。」
司空摘星又道:「雖然這事你已經知道,但還有一件事,是你一定不知道的。」
陸小鳳道:「什麼事?」
司空摘星道:「殺死奪命鏢的,是多年不出江湖的葉孤城。」
陸小鳳倒抽一口涼氣道:「不可能!」
當然是不可能的,這世界上沒人比他更清楚葉孤城在哪裏,在奪命鏢死的時候,他人根本不在京城。
司空摘星道:「我是不知道這可不可能,但所有人都以為這是真的。」
一句話中透露很多消息,有人在刻意散佈信息。
陸小鳳嚴肅道:>
司空摘星道:「江如畫!」
江如畫他本不想現身說法,因為他是個在江湖上消失很久的人。
消失很久,代表着他曾經很有名望。
有人以為他死了,有人以為他隱居了,但沒有人想到他在南王手下當差。
這不是一件不光彩的事,但這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來去如風的江湖人,很多都不願意成別人手底下的一條狗,即使脖子上的皮鏈再精緻也不管用。
江如畫現身說法,可以說是將他幾輩子的臉都丟乾淨了,從今天起,人們不會將他看劍豪,只會將他稱為不敢與西門吹雪對戰的小人。
他消失的時間很特別,正好是西門吹雪挑戰天下名劍客的時候。
一場場以生命作為賭注的戰鬥,只有贏的人,才能活下去。
沒人認為江如畫會因為恐懼而逃走,因為他當時已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劍客,一個將劍練到極致的人,是不應該貪生怕死的。
但是江如畫會恐懼,只要一想到,自己成為棺材中一具屍體,在冰冷的地下孤零零地躺着,他就恐懼地連劍都拿不穩。
他知道,當自己開始畏懼時,就已經輸了。
所以他逃了,逃到南王府,成為他手下的一條狗,隱姓埋名地過日子,他可以安慰自己,起碼在江湖上有一段神話,即使他逃了,在人們心中還是劍豪。
但是現在,他連曾經的美名都保不住了,為了活下去。
逃過一次,就再也無法直視死亡,他可以不要名聲,卻不能不要命。
江如畫的現身說法讓越來越多的人都相信人是白雲城主殺的,後者雖然在小眾圈中略有名氣,卻不能比得上江如畫這樣曾經名震四海的大劍豪,既然他都說人是葉孤城殺的,對方自然沒有辯解的餘地。
死一兩個人,並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又有誰會費心嫁禍給一個在武林中名聲不顯的年輕人?
當消息流傳開時,江如畫終於鬆了一口氣,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計劃已經成了,所有人都認為奪命鏢是白雲城主殺的,自然就沒有人關注奪命鏢脖子上細如牛毛的傷口。
只有頂尖的高手才能認出這是他的成名技「瀟瀟細雨蕭蕭情」,但又有哪個頂尖高手會想到,曾經的劍豪費盡心思就為了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下水?
江如畫坐在德陽樓,雖然南王恨不得把他頭別在褲腰帶上,但畢竟他是個人,而不是一件物品。
重入江湖,有不少昔日的老朋友便會找上門,有些是真的老朋友,有些卻連名字都沒有聽說過,但少不得要吃個便飯。
江如畫知道,別看他們正臉對自己很尊重,背後少不得怎麼編排他,但他不得不與這些人應酬,甚至還要面帶微笑。
因為他要靠這些人幫他宣言葉孤城的名號。
如果早幾年,他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忍受這樣的屈辱,但是現在,他卻安之若素。
因為江如畫的年紀大了,年紀大的人,總是會更加貪生怕死。
德陽樓上已經有了很多人,他們在喝酒,吃肉,當曾經的劍豪露面時卻一致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或者筷子,站起來向他問好。
只有在這時候,他才能露出淡淡的笑容,他雖然老了,但還是有一些資歷的。
江如畫想要說兩句話,但他還沒有開口,便聞到一陣花香,很淡雅,很別致。
四個提花籃的美麗少女先進入德陽樓,每一個都很年輕,很美麗,身穿白衣,每走一步便灑一手花瓣,沒多久,地上已經有了一條花瓣織成的地毯。
然後是兩個冷若冰霜的大美人,冰冷如天上的仙子,高不可攀。
最後是一個穿白衣的男人,他很年輕,也很英俊,但是任何人看見他,都不會覺得他長得多好,而是先注意到年輕人寒星般的眼睛。
那雙眼睛並不黑,卻很亮。
江湖人譁然,好大的排場!
年輕人道:「誰是江如畫。」
江如畫向前走一步道:「我是江如畫。」他道,「你又是誰。」
年輕人道:「我是葉孤城。」
有關他劍術多麼高超的傳言,子民都是從身後捧劍的小童口中得知,或者駕着貨船小心翼翼避開漩渦來到此地的商販話語中知曉。
他極少離開飛仙島,但僅有的幾次,卻都在江湖上引起了不小的震動,一次,他殺了作惡多端卻又武藝高強的「赤鐵掌」吳不讓,一次,他殺了壟斷南邊十四港的漕幫幫主蕭蕭下。
赤鐵掌有一雙又紅又厚的肉掌,掌面很大,活像蒲扇。據說再堅硬精鐵所製造的劍都躲不過他一掌之力,啪一聲下去,亮白或者烏黑的刃都會斷成幾截。
這還僅僅是拍在兵器身上,如若是落在人身上,再硬的骨頭都會碎成一碟齏粉,沒了骨頭的人,那還能叫人嗎?那是肉泥,軟爛地攤在地上,誰都能走過去在他身上踩一腳。
也真是多虧了他這掌的功夫,就算是作惡多端,也沒有多少江湖義士願意找上他,人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尊嚴,成為一灘肉泥,苟延殘喘地活下去去,或者是死了,都非大丈夫應有的死法。
一個豪傑,總是不願意看見自己屈辱的死去。
&是不知道那白雲城的城主劍法有多高超。」狠狠拍一下放在右手邊的驚板,看見下首坐的人皆是一愣,說書人才頗為滿意地眯起眼睛,空出來的手悠悠哉哉地順他半長不短的鬍鬚。
他道:「只見那劍招急如閃電,居高而擊,自上而下向赤鐵掌的腦殼上劈去,一劍下擊之勢輝煌迅疾,又冷得沁人心脾,連骨頭深處都被寒意浸染,身上少不得要多一層霜色。」
&虹貫日,驚芒掣電,怕是天上的仙人都不及白雲城主一招的鋒芒。」
看客道:「可不就是天上的仙人。」隨即扔出一塊銅幣,精準地落在說書人的桌上。
這動作仿佛是一個信號,其他聽書人也猛然驚醒,手上的銅幣不要錢似的往說書人案前的木桌上扔,叮鈴哐啷,直叫小老頭樂得眼睛都睜不開。
他是隨着開往飛仙島的船一塊兒來白雲城的說書先生,在京城實在混不下去,有常年跑海的親戚與他介紹,說可以上飛仙島說點有關他們城主的事兒謀生,准能掙個盆豐缽滿。
他開始還不相信,江湖的水很深,信息更新換代速度更是快得驚人,葉孤城雖然殺了兩個成名的惡人,但也僅僅是兩個罷了,不入中原武林,時間一久誰能記得住,要不是當時有目擊者嘆他有飛仙之姿假以時日必躋身於武林巔峰之行列,怕是誰也不知道有這一個人存在。
白雲城主的劍術高不高明他是不知道,人低調卻是真的,這年頭,很少有人幾年都不傳出一條消息,哪怕是西門吹雪一年還要出四次門。
說書人道:「這不成。」他露出一副心有餘而戚戚焉的表情,道,「高手,總是不喜別人在話本中編排自己的。」哪怕是將其誇得飄在雲端上,天上有而地下無都不行。
誰知道那跑南海慣了的海員竟然氣定神閒地和他說:「放心,白雲城主和那些高手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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