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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我們城主冷艷高貴
防盜章24小時替換 上德陽樓, 點了一盤虎皮肉連幾碟小菜, 溫一壺熱酒, 日子別提有多愜意。
朋友來了, 是和他打賭的朋友, 他看陸小鳳, 微笑道:「已經解決了?」只要是知道陸小鳳傳奇經歷的朋友, 都會對他的智力和體力抱有絕對的信心, 因為他是陸小鳳!
陸小鳳喝一口酒, 把嘴裏塞滿的肉咽下去道:「還沒有。」
朋友在他身邊坐下,讓店小二給自己添了一副碗筷連並幾個菜道:「那是快解決了。」他竟然比陸小鳳自己對他都有信心。
陸小鳳並沒有覺得苦,因為被朋友信任是一件很好的事,而且,他確實有了眉目, 便道:「或許。」
等他搞清楚猴精偷得是什麼,結果便自然明了。
奪命鏢悄悄跟在吳三爺身後,他已知道司空摘星的目標是什麼。
吳三爺一路搖搖晃晃地走着,速度很慢,方便更多人看見他,向他點頭致意,從金銘滅走到燕子巷, 竟然花了近一個時辰。
那實在是座很大的院子,而且建得富麗堂皇, 朱紅色的瓦片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牆面上好像貼了金子。
他很有錢, 卻從來都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因為吳三爺是一個很樂善好施,人脈也很廣的人,他的朋友很多,也願意出手一二保他安全,所以,即使他的房屋建得再寬敞亮堂,也很少有人會把主意打到吳三爺頭上。
奪命鏢尾隨他身後,在院子裏一陣翻騰,他的輕功沒有司空摘星高明,但也不算差,能做到「來無影去無蹤」,又兼之很有一手翻箱倒櫃的功夫,很快便找到了被吳三爺視若珍寶的帝王綠翡翠。
在藏寶閣的最後一間。
他打量四周密閉空間,以及擺放在房間的一張床,笑眯眯的。
知道司空摘星要偷什麼,還擔心治不住他?笑容變得更加陰狠,不過就是個偷而已。
金銘滅打烊時間不早也不遲,當最後一絲落日餘暉被夜幕吞沒,店鋪的大門便落鎖。
掌柜在一筆一划地算賬,夥計則把貴重物品全部移進庫房,有夥計道:「要一起喝一杯嗎,掌柜的?」
掌柜是個和善人,也是個喜歡喝酒的人,如果被夥計拉去喝酒,便會豪爽地結賬,他道:「今天不去。」
夥計奇道:「是家裏有什麼事?」
掌柜道:「不是。」
夥計又道:「那是公事?」
掌柜道:「也不是。」
夥計的好奇心大盛道:「有什麼事比喝酒還重要。」
掌柜道:「自然是拿人錢財,□□。」
這世界上還有比金錢交易更加赤、裸,更加公平的僱傭關係嗎?
夥計肅然道:「那是應該去的。」
確實,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比拿錢辦事更加重要。
掌柜笑眯眯地將賬本一合道:「接下來的工作就交給你們了。」
他先換了件衣服,替人辦事,自然不能穿上午在店鋪里的衣服去,因為銅臭味太足,掌柜拐進自己在京城置辦的小院子,不大,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這一換衣服,就換到了深更半夜,夜已深,天幕成了最好的遮蔽物。
一個面容平凡無奇的年輕人從院中躥出來,他的短打很普通,面容很普通,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但腳上的功夫卻一點都不普通。
他的腳步,比貓更輕柔,更靈巧,樹枝不足以作為附着點,只要是一片輕薄的樹葉,便能再次起跳。
江湖第一輕功高手,果然名不虛傳。
熟門熟路地進院子,在吳三爺沒回來的時候,他已經在屋子裏摸索了很多次,這世界上怕沒有任何一個人比司空摘星更加熟悉這房間的陳設。
吳三爺就睡在他的藏寶閣里,四周全是柜子,放他各式各樣的古玩珍奇,而人,則睡在四四方方的床上。
床很硬,姿勢很標準,活像睡在棺材裏。
想要拿到帝王綠翡翠,他必須越過吳三爺,在他藏寶的柜子裏翻騰,但這對司空摘星來說並不是一件難事,他能在眾目睽睽之下盜走物件,更不要說是一個睡着的人。
吳三爺睡得很沉,一個人白天走太多路,晚上總會睡得很沉,司空摘星從他身邊走過,還聽見吳三爺發出一小串均勻的呼嚕聲。
有目的性地拉開柜子,他很清楚翡翠被收在哪一格。
「!」
司空摘星連續幾個後空翻利落後退,他的輕功很好,要不然絕不會能躲過迎面而來的機關暗器,短短的一日內,吳三爺藏寶的柜子已經被做成機關,當他打開櫃門觸動彈簧,便會有數不清粹毒的武器向他射來。
抹了毒的刃反射冷冷的光。
司空摘星若現在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那他便別做猴精別做機靈鬼了,他絕對是天下第一的大傻瓜。
鐵鏈「嗖」地一聲從柜子裏飛出,打司空摘星一個措手不及,也不知他從兜里掏出什麼,千鈞一髮之際竟然把鏈子鏢打出幾米遠。
這眼力,這臂力,不像是一個賊,倒像是一個練暗器的江湖人。
奪命鏢從柜子裏奪門而出,吳三爺放古董花瓶的柜子很大,足夠一個身材高瘦的年輕人舒舒服服地躺進去,他從早晨潛伏至今,等的就是司空摘星。
哪怕他有通天的本領,也別想逃出自己精心佈置的機關陣。
吳三爺還在打一連串均勻的小呼嚕,他早被奪命鏢用藥迷倒了,即使火燒到他的屁股上,也絕對不會醒來。
不僅不會醒來,還從容地翻個身。
司空摘星心道中計了,片刻也不停留,直接向外跑,期間觸碰到奪命鏢的機關無數,不是用高明的輕功躲過去,就是以力打力,暗器從袖口飛出,將金屬器打得七八丈遠。
奪命鏢心道,聽說過偷王之王司空摘星妙手空空,卻不知道他手上竟然還有這等暗器功夫,怕是青衣樓專攻暗器的高手,也沒有他利索。
這麼橫衝直撞,竟然給他破了奪命鏢針對司空摘星精心設計的機關陣,倒不知道是他精於陣法大智若愚,還是走了狗屎運。
轉眼間跑出了屋子,奪命鏢在背後窮追猛打,只留下一屋子的暗器,以及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吳三爺。
奪命鏢與司空摘星停在房頂上,對他們這些江湖人來說,飛檐走壁本不是難事。
奪命鏢道:「沒想到大名鼎鼎的司空摘星竟然會有這一天。」
路人臉青年道:「你怎麼知道我就是司空摘星。」
奪命鏢又道:「全天下能夠把死人演活的,恐怕也只有司空摘星一個。」
青年笑道:「那你還真是猜錯了,我確實不是司空摘星。」
奪命鏢不想和他接着耗下去,鏈子鏢已拿在手上,他道:「酒鬼說自己不喜歡喝酒,你看有沒有人相信。」
語畢,便將手上的鏈子鏢一把扔過去,招式狠辣,來勢洶洶。
都說司空摘星妙手空空,但那都是偷上的功夫,一個將偷當做藝術的人,或許有很好的輕功,很好的易容術,但殺人的功夫卻不一樣好到哪裏去,和他正相反,青衣樓的人,個個都是殺人的行家。
青年嘆了一口氣道:「我說我不是司空摘星,你還這麼堅持是要吃虧的。」說着靈活一閃身,躲過了鏈子鏢的攻擊。
他的輕功也很好,縱身一躍竟然穩穩地站在還沒來及收回的鐵鏈上,當時腳尖幾次轉換,便跑到奪命鏢身前,不由分說灑出一把毒砂。
暗器,□□,他練得功夫,指不定比殺人的青衣樓殺手還要陰毒點。
奪命鏢即使退閃,卻還難免吸入了一點毒砂,那玩意兒的發作速度相當快,他當時就覺得頭暈眼花很不得勁。
心底的疑惑終於破土而出,雖然聽說司空摘星是個比鬼都機靈的人,但還真沒聽說過他會用暗器毒砂。
有人無端出現在他身後道:「得手了。」
能將一個人塞進去的大布口袋從他腦袋上劈頭蓋臉地一遮,整個人連人全被裝進大布袋裏。
朦朧的月光打在房頂上,赫然是剛才還在呼呼大睡的吳三爺!
&三爺」的身材很圓潤,面容很和善,但那雙眼睛此刻卻滴溜溜直轉,顯得古靈精怪,他對對面平凡臉的青年道:「扮作我的感覺可好?」
那青年也笑嘻嘻的,伸手從臉上一扯,面具便被他撕下來,奪命鏢此刻若能看見他的面孔,定然大驚,這不就是被南王收買,幾次給他通風報信的夥計嗎?
夥計道:「哪裏的話,我怎麼敢扮作偷王之王司空摘星。」他笑嘻嘻道,「畢竟,您可是連人都能偷啊!」
真正的司空摘星也笑了,將「吳三爺」肥肥的臉擠出了一臉褶子。
他道:「這世界上,還真沒有什麼我偷不到的東西。」
幾日之前,司空摘星接到了一個很有趣的委託,僱主請他偷一個不知姓名不知根底的人,那就是殺了金銘滅掌柜的兇手。
他覺得很有趣,對方給的錢也很實在,便接下了這則委託。
司空摘星想,這委託真是好玩極了,怕是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都接不到更好玩,更有樂子的委託了。
夜露深重,月亮藏在烏雲後。
庫房陰森幽暗,伸手不見五指。
沒有一絲亮光的密閉房間,貓頭鷹在這也看不清黑暗之中發生了什麼,視覺被封殺,五官中只剩下嘴巴和耳朵能用。
悉悉索索的聲音從門邊上傳來,落鎖的木質大門被打開,毛糙而沉重的木板邊緣從泥土上刮過,發出貓撓牆面的刺耳噪音。
聲音不大,打更守夜的巡邏者無法發現,噪音折磨的只有在場兩人的耳朵。
進來的人先道:「來了嗎?」
靜默,除了自己的心跳聲,什麼都聽不見,來人輕手輕腳地將門合上,偽造無人出入的假象,他似乎膽子很大,很鎮定,但只有自己才知道,他已經連續吞咽幾口唾沫,而背後剛剛冒頭的細密汗珠,也將最貼身的布料濡濕。
人在黑暗之中,內心的恐懼會被無限放大。
過了許久,才聽見蒼老而沙啞的聲音從庫房內傳來,這是門很高明的功夫,聲音遍佈四面八方,擾亂人的判斷,無法分辨說話人究竟在何處。
蒼老聲道:「來了。」
來人終於鬆了一口氣,提起膽子道:「找我來有何事?」
早上當值時忽然被人塞一團紙,還在他反應夠快,見四下無人見着便一股腦兒藏進袖子裏,等到當值結束才戰戰兢兢地拿出來,上面只寫二更天地字號庫房見,一小排的話卻讓他心沉到了谷底,意識到這張紙條代表着什麼便很難不害怕。
有些路一旦踏上了,便只能一條路走到黑,開弓無回頭箭。
蒼老聲道:「你們掌柜,是死人還是活人。」
來人道:「自然是活人。」
蒼老聲放大音量問道:「但他明明已經死了,死人怎麼能復活?」
來人額頭上有汗珠低落,他也想知道,那人不已經死了嗎,又怎麼會活,幾日與他相處下來,發現他的說話語氣,生活習慣,乃至小動作都與原來的掌柜一模一樣,就好像那人從沒死過。
但這怎麼可能?掌柜青白的身體,可是他帶人從房檐上放下來的。
這幾天他過的是提心弔膽,吃不好,睡不好,還偏偏要裝做自己很有精神,不讓暗處人看出端倪,簡直就是他人生中最辛苦的幾天。
蒼老聲又拖長調子道:「那,你有沒有覺得他有什麼不對。」
來人道:「什麼不對?」
蒼老聲道:「比如身材不正常的佝僂,行動不利索,或者表情僵硬。」
來人道:「並無,掌柜和平日裏一個模樣。」
蒼老聲聽見他的話,不僅沒有震驚暴怒,反而沙啞笑幾聲,他道:「好好好。」
來人一頭霧水,心想這老頭莫不是瘋了,死了的掌柜復活,他竟然如此之愉快,難不成是被這等怪事給嚇傻了?
誰知他才想完,那陰沉的聲音便道:「你剛才是不是覺得,這老頭瘋了?」
夥計一驚,即使伸手不見五指,臉上都不由自主扯出一個諂媚的笑容,腰也彎下來,恭敬地低頭道:「怎麼會,您怎麼會產生這樣的想法。」別說汗將他的裏衣濡濕,怕是連外套都有了濕意。
那都是汗,因為恐懼而產生的汗水。
蒼老聲嘿嘿笑了,他道:「算了,如果我見到一個人死了卻又復活,別人還引以為樂,大概也會覺得這個人瘋了。」
他變成了年輕人肚子裏的蛔蟲,無論年輕人說什麼,都能猜到,不僅能猜到,還將它們一一說出來,攤在年輕人面前,這讓他更加恐懼,再也端不住冷靜的表情,驚慌失措,被野獸追着進入了死胡同。
之前,他以為在眾目睽睽之下撒彌天大謊是世界上最艱難的事,但他現在知道,還有更艱難的,就是心中所思所想全部被人剖出,好像赤、裸裸地躺在砧板上,沒有秘密,也沒有。
他需要找回話題的主導權,最次也要將自己被動的局勢逆轉,所以便強裝鎮定地對老人道:「死人復活,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嗎?」
老人道:「不,不值得開心。」他話鋒一轉道,「我所笑的,是死人沒有復活,而活着的另有其人。」
他躊躇於自己應不應該接着問下去,因為來人並不想知道太多的秘密,一個人,如果知道太多的秘密,總是會死得很快,因為他沒有能力保守秘密。
老人又道:「好了,你走吧,如果有要用到你的地方,我會再找你。」他沒有說自己用什麼方法找人,因為那對他來說並不重要,像他這樣神秘的老者,總是能做到自己想要做到的事。
來人恭敬道一聲是,轉身躡手躡腳地推開大門,烏雲被風吹散,柔和的月光傾灑在大地上,也傾灑在來人的臉上。
那是很年輕的一張臉,或許不是很帥氣,但也沒有很不起眼,如果讓別的夥計看他,定能認出他們的同僚。
月姑娘也認識他,年輕人雖說得一口官話,卻是南海飛仙島的人,掌柜死的消息,是他寫了讓肥嘟嘟的鴿子帶回飛仙島。
為何南王會順藤摸瓜挖出金銘滅這條線,似乎有答案了。
夥計走後不久,沉重的大門再次被推開,月光誠實地打在下一個人臉上,哪是什麼老人,分明是個笑眯眯的青年!
是奪命鏢!
很少有人知道,奪命鏢除了有一手好武藝之外還精通於口技。
他的口技很特殊,並非模仿大自然中風雨雷電或者雞鳴犬吠之聲,而是模仿各種各樣人的聲音。
小孩子的聲音,老人的聲音,男人的聲音,女人的聲音,他躲在暗處,靠聲音便能憑空製造出十個八個人。
奪命鏢的武藝並不是頂好的,但只要是他接下的任務,就沒有完不成的。暗殺都躲在暗處,武藝不夠高強,就靠其他手段來動搖地人的心智。
再無堅不摧的敵人心神紊亂,便產生了間隙,而當他發現自已在暗處有數不清的敵人時,很少有人能夠保持平靜。
招數陰損,卻足夠有效。
他眼睛彎彎,眯成一條縫,但被他笑臉相對,卻不會感到快活,反倒是如芒在背,因為他的眼神太陰毒,像虎視眈眈的蟒蛇,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把獵物吞入腹中。
他自語道:「一個與死人一模一樣的活人。」
江湖中,會易容的人並不少,排的上號的十根手指頭都數不清楚,但論易容術最高明的,怕還是「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他不像是陸小鳳那樣了解司空摘星,只道他被金銘滅背後之人聘請,易容成掌柜的模樣。
至於用處,怕是穩定局勢混淆視聽,讓他們以為掌柜還「活着」,說實在的,若不是奪命鏢對自己的下手很有自信,怕也是會被蒙過去。
他帶着自己探聽來的情報離開,借着夜色的掩護,躡手躡腳地進入南王府,一個道貌岸然的王爺,並不願意別人知道他與殺手組織有什麼聯繫,所以他得小心一點,不被無關人士發現。
至於該怎麼處理,那要看南王的意願,有銀子的,才是大老爺。
葉孤城又在看信,肥嘟嘟的鴿子雖然看上去五體不勤,但臃腫的身材卻沒有影響它的速度,在隔海不相望的兩城市間循環往復,也沒見它因為疲憊而玩一出高空墜落。
白雲城主的鴿子,和別的鴿子,那都是不一樣的。
肥鴿子:它們都沒有我豐滿。
朗月早就細心地備上鳥食,任勤勞的送信工休息,葉孤城的鴿子,都不是自己養的,他只負責在看的順眼的時候撒一把鳥食,連分量都不大在乎,要不然,原本身姿矯健的鳥類也不會胖成山雞的模樣。
一目十行地掃過短訊,司空摘星將掌柜扮演得很好,但直到現在為止,他的獵物都還沒有上鈎。
要偷的貨現在還沒有着落,就算泥人怕也被憋出三分火性,更不要說本就鬼機靈鬼機靈的猴精。
此時的白雲城又恢復了往常的寧靜與喧囂,城主的宅邸外是喧囂的,是熱火朝天的,一道圍牆之內,則還停留在寒冷的冬天。
陸小鳳是個來去匆匆的浪子,他不可能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更何況,就算他在飛仙島呆一千年一萬年,怕也無法從葉孤城口中得到答案,天上的仙人願意給出提示,已是不易。
他準備去找鬼精靈的猴精,司空摘星和陸小鳳一樣,你永遠無法知道他會出現在哪裏,甚至比鬼都機靈的陸小鳳都無法看破他的易容,把他從皮子裏揪出來。
陸小鳳仰躺在船艙上,唱他編造的曲子:「司空摘星,是個猴精。猴精搗蛋,是個混蛋。混蛋不乖,打他屁股。」非常舒服。
&嚏——」金銘滅的掌柜打了個噴嚏。
客人打趣道:「發財了,掌柜的?」
掌柜笑得一團和氣,像才出鍋的發麵饅頭:「托福托福。」
心道:一定是天下第一的大臭蟲在罵他!
陸小鳳睜大眼睛,他聽過的奇事不多,但也不少,但在他眼中,人一般都是比貨物貴重許多,因為人是有生命的,而貨物是沒有生命的。
陸小鳳是一個很熱愛生命的人,和花滿樓成為朋友的人,多多少少都對生命充滿了熱愛。
所以陸小鳳說:「我要當貨物。」
他很會享受,從港口到飛仙島,在海上漂泊的日子並不短,比起在破舊骯髒的小漁船中佝僂着身子,他寧願與一船貨物相伴,自由自在地吹海風,看藍天白雲。
船家道:「好,運送貨物要五十兩。」
陸小鳳道:即拿了一錠銀子拍在船家手上。
然而,船家卻沒有將手掌心收回去,他將手穩穩地端着,道:「錯了。」
陸小鳳道:「什麼錯了。」
船家道:「不是五十兩銀子,是五十兩金子。」
陸小鳳道:「你覺得到飛仙島值得五十兩金子?」他沒有譴責對方的獅子大開口,哪怕是問詢,姿態都是友好的。
船家道:「五十兩銀子是活人的價錢,貨物是五十兩金子。」他的態度很明顯,一分不讓,如果眼前的年輕人只願出五十兩銀子,那就得請他坐到活人的就船艙里。
陸小鳳嘆了一口氣道:從布兜里掏出五十兩金子,很難想像有人會把金燦燦的金錠放在又老又舊的破布兜里,但陸小鳳就是一個。
船家的手還是穩穩的,他將五十兩銀子退給青年人,又接過五十兩金子,就好像對他來說金子銀子沒什麼區別。
對一個船家來說,他的態度未免太冷靜,畢竟那是五十兩金子,除非是富可敵國的大富豪,很少人拿這麼多錢手不會抖。
船家也將五十兩黃金放進不起眼的布兜里,那布兜鼓鼓的,看上去可敦實,想來其中不僅僅有五十兩金子,怕是連一百兩,二百兩都是有的。
船家看了眼眼前的青年,見他眼中沒有流露出失落不舍或者別的負面情緒,眼皮一跳,輕描淡寫地安慰道:「等你上了飛仙島,就知道五十兩金子不算什麼。」
&里遍地都是黃金。」
飛仙島遍地是黃金可能有些誇張,但白雲城主的居室少不得比黃金屋更加貴重,隨隨便便一個不起眼的花瓶,可能就是幾百年前的古董。
站在昂貴過分的屋子裏,郎月的表情可見不得多好,雖然她的冷氣沒有葉孤城大,但身邊也好像結了一層淡淡的寒霜。
月姑娘是金銘滅與白雲城之間最重要的聯繫人,她甚至才查完賬從京城回來,前腳跟才到,後腳跟肥嘟嘟的鴿子就帶來不幸的消息,心情不好是當然的。
她直接彎下膝蓋,在葉孤城面前垂首道:「是我的失職。」
葉孤城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他細細將紙條上的內容翻來覆去咀嚼好幾遍,道:「先把庫房的貨看好了。」
沒人知道手下的一家首飾店有多值錢,自古以來,女人的生意都是最好做的,無論是閨閣中的大家閨秀,還是秦淮河上的名妓,都愛漂亮,也都愛首飾。
女人買首飾打扮自己,男人買首飾送給女人,這是從古至今的真理。
一家金銘滅,每年給白雲城帶來的利潤根本無法估量,黃金一船一船地載回飛仙島,除了經手的人,沒人知道。
那麼現在就有一個問題了,掌柜死了,肯定不是自殺,如果是他殺,那又是什麼原因?
南王的名號從葉孤城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他身居海外,幾乎不介入中原武林,至於那些店鋪暗樁也埋得不淺,結仇,這對天外仙人來說是一件很難的事,他的仇人大多在扶桑,但這年頭,扶桑的人想要進入中原就要耗費九牛二虎之力,至於殺一個有名店鋪的掌柜,怕是沒有這能力。
有動機,有能力的,在他的印象中只有才懟過的南王府,但又有問題了,南王他是怎麼確定,金銘滅是自己的產業?
猜測是猜測,確定是確定,能在應天府有這麼大一個店鋪,背後的水不可謂是不深,九曲十八彎都被打通了才堆出一個天下第一珠寶的名頭,沒個正經理由,也不會貿然動手。
那是確定了?葉孤城不動聲色,從哪裏得到的消息。
陸小鳳覺得自己的五十兩金子沒有白花。
他舒舒服服地躺在貨物的位置上,背後是一匹一匹堆在一起貴重的絹絲。
飛仙島,可能不差珍珠不差黃金不差珊瑚,但是這些稀有的中原特有的絹絲是一定差的,因為他們沒有那麼多的土地,沒有那麼多的人手。
食物,布匹,甚至木材,都要靠從外面進口,因為開闢了通往扶桑的海運線,白雲城並不是很缺少糧食,但布,那是一定受歡迎的。
用不那麼貴重的布匹換取金銀珠寶,這真是筆好買賣,陸小鳳不由讚嘆,他自己,並不是一個生意人,但不代表着他想不通其中的關竅,無非是低價買進高價賣出的貨殖手段,充滿了金錢的智慧。
「!」船身狠狠一晃,將舒舒服服躺着的陸小鳳從布匹堆上扔了下來。
有四條眉毛的陸小鳳,輕功也比武林上的多數人都好上那麼一線,雖然船隻的晃動將他從半空中甩出來,但就幾秒鐘的功夫,足夠他調整姿勢,安穩落地。
他腳趾尖才剛剛點地,又一陣猛烈的震動傳來,若不是船底還堅實沒有破洞,十有會以為是撞上了礁石。
陸小鳳從船艙里跑出去,外面是甲板,甲板上空空蕩蕩,什麼貨物都沒有,他不是常年在海上跑的人,但也知道有些跑碼頭的為了裝載更多的貨物會把碼頭也堆得滿滿當當,眼見竟然什麼都沒有,顯然,船家對現在的狀況早有預料。
趴在桅杆上,便能看見水面大大小小連接在一起的漩渦,船的晃動無疑就是邊緣觸及了小漩渦。
飛仙島周圍,遍佈大大小小的漩渦。
只有有經驗的船家才敢開闢這條航線,而且他們運送的貨還必須都是些好貨。
陸小鳳抱着桅杆,被顛簸得不行,終於知道為什麼人住的船比運貨的船要小,要舊。個頭小,便能精準地避過任何一個漩渦,貨船大是大,小漩渦拖拽一二便可掙脫出,但頭暈目眩的滋味,可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他四下巡視,終於找到幾塊完整的木板,屆時已經因為漩渦衝擊而散落成一團,陸小鳳將那些板子拿起,手上巧勁一使,便成了無數塊小碎片。
他看準海浪,精準地扔出第一塊木板,從富麗堂皇的大船上一躍而下,腳尖輕輕在木板上一點,揚手扔出第二塊木板。
如此幾個來回循環往復,大海上只剩下幾片漂泊的碎木片,幾個呼吸間的功夫便被噬人的海浪盡數吞沒。
陸小鳳的人,卻已經停在了破船的甲板上。
船家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但他卻從未見過如此精妙的輕功,陸小鳳的輕功,是可以被排入武林前三的,也只有他,才能在風浪大作的海上如此精妙的起伏跳躍。
陸小鳳的衣服被海浪打濕,成了名副其實的陸小雞,還是只的雞,他看船家,苦笑道:「還是人住的船更好些。」
船家笑道:「不住貨物的船了?」
陸小鳳道:「不住了。」
饒是他這樣聰明的人,也是會失算的。
海上的路很難走,當陸小鳳重新腳踏實地時恨不得脫下鞋子,用自己的腳趾親吻濕潤的土地,他並不是沒有走過海路,南方十幾條漕運運河,他幾乎都跑了遍,至於海島,在他傳奇的前半生中也少不得要上機會。
但沒有一次,比他去飛仙島的路上漂泊的時間更長,漩渦更多。
陸小鳳道:「也難怪叫飛仙島,怕只有仙人才能安安穩穩地找到這寶地。」
船家笑了,是冷笑,他道:「那你豈不是仙人了?」
陸小鳳道:「我自然不是,也不想是。」
做仙人,是一件很孤獨也很寂寞的事,他抬頭能看見天堂,卻無法忍受天堂的孤高,到了仙人的島上,陸小鳳只想找這裏最好的酒樓,點上一壺最好的酒,再配兩三個下酒菜,這種日子就算是讓他做仙人也是換不來的。
船家道:「你當然不是仙人。」他又笑道,「這世界上的仙人,我只見過一個。」
陸小鳳來了精神,仙人,總是能讓人有很多遐想的,他道:>
船家道:「白雲城主。」
下船,但卻不得進一步,陸小鳳有寶貝似的摸摸他多出來的兩條眉毛,眼睛打量四周。
白雲城查貨查得嚴格,港口滿是習過武的練家子,各個看上去都目光炯炯,短打無法遮掩鼓鼓囊囊的肌肉,皮膚又因為海邊強烈的日照被曬成了古銅色。
不屬於白雲城的人很難想像為何練武之人會做此等工作,但一來二去看習慣了也不做計較,島上違背他們認知的事情太多,既然是做生意的,眼前只要有珍珠和珊瑚兼之一系列平日不可見之物就足夠了。
遍地黃金,俯首可拾。
每一個才到飛仙島的人都會與陸小鳳一樣忍不住打量四周一樣,因為這裏實在是太神奇,太與眾不同。
一個小海島,港口的規模卻相當驚人,位處大明的最南端,與其他附屬小國天然接壤,陸小鳳一個回頭的功夫已經起碼看見幾個不屬於大明的子民,身材矮小的倭人三三兩兩混在外來者之中。
習武之人從他們面前走過,身穿統一服飾,他們的職責是維護港口秩序,一個這麼大的港口理應混亂一些。
貨物有專門人檢查,雖然人多,但陸小鳳一個來回看下來卻發現所有流程都清晰並且井井有條,這不大的白雲城,竟然比江南的漕運航道看上去還要有章程。
陸小鳳眼中的讚嘆之意被船家捕捉,一個常年在海上漂泊的人總是健談的,他對陸小鳳說道:「白雲城很與眾不同。」
陸小鳳欣然點頭道:>
船家道:「你看過如此秩序的港口嗎?」
陸小鳳道:「沒有。」
船家指一個身穿統一制服的小伙子,他的表情很嚴肅,或者說,很冷峻,這裏的大部分小伙子都和他一樣,板着一張臉,這種表情很容易讓陸小鳳想到自己的另一個朋友,面容同樣冷峻的西門吹雪。
船家道:「你看他臉上的表情,能猜到他是從哪裏出來的嗎?」
陸小鳳想像到了中原的名門大派,然而,武林派別中出來的弟子或許都是高傲的,用下巴看人的,但卻不一定是嚴肅的,冷峻的,所以他搖搖頭道:「猜不出。」
船家終於滿意了,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青年猜不出來,宣佈道:「他們是從白雲城出來的。」
陸小鳳也笑了,這個答案不得不說很是精妙,飛仙島上有白雲城,所有的島民都是白雲城的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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