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我們城主冷艷高貴 180.第1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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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綜]我們城主冷艷高貴

    防盜章24小時替換  奪命鏢道:「查清楚了。」

    南王道:「人是死的活的?」

    奪命鏢道:「自然是活的。」

    南王手在扶手上一撐, 站起來,冷冷道:「他活着, 你怎麼還在這裏。」

    奪命鏢悠然道:「任務完成了,怎麼不能在這裏。」

    南王勃然大怒, 道:「該死的人沒死, 不該活着的卻活着,你說你怎麼在這裏!」

    掌柜該死卻沒死,沒完成任務的殺手卻活着,他怎麼能不生氣?

    簡直要氣炸了。

    但下首的年輕人卻還很鎮定, 他不僅鎮定還很愉快, 道:「該死的人自然是死了,該活着的人也活着。」

    聽見這句話,南王終於將心頭高漲的火焰撲滅一點,道:>

    奪命鏢心頭一動,知道僱主給了自己解釋的機會, 南王是個大手筆的僱主,手上的銀子很多,也很願意花出去, 像他這樣拿錢幹事的年輕人, 自然是很喜歡豪爽的大客戶, 所以便解釋道:「掌柜被掉包了。」他胸有成竹道,「現在那掌柜, 可不是真掌柜。」

    南王的眉眼和善起來, 有些人年紀遠大便越和善, 也些人年紀越大脾氣便越古怪,陰晴不定,說風就是雨,當南王和善起來時,他便成了最愛護年輕人不過的慈祥的老人,他道:「既然你如此確定,那定然是知道了假掌柜的身份?」

    奪命鏢道:「不錯!」他看了一眼南王,顯然是在觀察他的反應,老人用鼓勵的眼神看着他,他的親爺爺怕都沒有南王慈祥。

    奪命鏢道:「掌柜是司空摘星假扮的!」

    南王道:「司空摘星?」他的眉眼中已帶上了一絲不屑的意味,南王對武林高手不敢小覷,但當人頭上頂着「偷」的名號時,卻怎麼也無法尊重起來。

    盜亦有道,但攤上了盜的名,豈不是難登大雅之堂?

    遊俠曰:凡盜因不足而生,又因足而滅,是故,盜存於民間而不入殿堂。

    奪命鏢敏銳地捕捉到了從中年人臉上閃過的一絲不屑,他笑眯眯的眼中也有冷芒划過,但很快被不達眼底的笑意遮掩住。

    司空摘星在江湖的地位委實不低,奪命鏢自己所學也為「雞鳴狗盜之輩」的絕學,感同身受之情怕是沒人比他更強烈。

    南王道:「可是一小偷?」

    奪命鏢道:「不錯,他的輕功天下第一,又兼之易容術獨步武林。」

    南王奇道:「易容術?」

    易容術是很高深的一門功夫,但他只知道易容術可以將自己偽裝成不存在的人,卻不知道可以將一個人偽裝成另一個存在的人。

    只要有人,就有朋友,有家人,他親近的朋友和家人一定能從細節處看出端倪,他的兒子,為了成為皇帝已不知道模仿了有多少年,而且他還收買了小皇帝最親近的太監王安,只有做兩手準備,才能保證萬無一失。

    他還真不相信,一個人幾天的功夫就能將自己變成另一個人。

    奪命鏢道:「這世界上總有超出常人的能人異士。」他很確定,除了司空摘星,這世界上絕對沒有第二個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自己變成掌柜。

    南王道:「好,既然你說是他,那定是有了對付他的方法。」

    奪命鏢終於不笑了,南王這才發現,即使他是一個很年輕的,長得也很好看的青年,不笑的時候卻總讓人不寒而慄。

    他的臉並不兇惡,但很猙獰,因為殺的人太多,戾氣都浮現於臉上。

    乍看奪命鏢的表情,南王呼吸一窒,但又立刻調整過來,他是一個忍辱負重的男人,即使氣量不夠大,但也很會忍耐,很會將自己真正的情緒埋藏在心底深處。

    奪命鏢道:「我自然有對付他的方法。」

    一個賊出現在珠寶店,定然是有什麼要偷的東西,雖然奪命鏢並不知道他被委託偷什麼,卻能猜到,他要偷的東西在來來往往的客人身上。

    若不是這樣,他不可能扮作掌柜等待這麼多天,因為司空摘星可以是個很機靈的人,可以是個很狡猾的人,卻肯定不是一個喜歡浪費時間的人。

    他有耐心,但耐心應該會用在值得的地方。

    奪命鏢又把夥計叫出來,依舊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倉庫,沒人能看見他的長相,也沒有人知道,在倉庫中的是一個青年而不是一個老者,他道:「那掌柜有什麼不對?」

    夥計既然不知道掌柜的身份,那就肯定不知道僱傭司空摘星的原因,真正僱用他的另有其人,或許因為第一個掌柜死了,金銘滅背後的老闆對誰都不信任,被南王收買的線人也不知道,新掌柜是為什麼而來。

    夥計想了想道:「大概是沒有的。」

    奪命鏢道:「大概?」敏銳地嗅到夥計話中的漏洞。

    夥計作回想狀道:「他來的第一天問我們要過賬本。」

    奪命鏢一聽有戲,接着問道:「他要找什麼?」

    夥計道:「他問我們,上一枚帝王綠翡翠玉佩是被誰買去了。」

    奪命鏢問:>

    夥計大概是找到了那一段記憶,話越說越順溜,他道:「是燕子巷的吳三爺,最喜歡收集些翡翠掛飾,那枚帝王綠翡翠的價格被炒得奇高,最後還是吳三爺拿去了。」

    他又道:「吳三爺這人行蹤不定,但他回京城的頭一天定然是要到鋪子裏看一看的,已經是養成幾年的老習慣。」簡直比太陽日日東升西落來得還要精準。

    奪命鏢道:「你認識吳三爺?」

    夥計又回答道:「德陽樓的牌子砸下來,砸死10個人,就9個都認識他。」

    德陽樓是京城中很有名的一家酒樓,虎皮肉做得尤為好,吃遍全天下的陸小鳳最喜歡他家的虎皮肉,這浪子,能夠跑到七里十八彎的小街坊里吃麵,嗡嗡飛的蒼蠅也影響不了他的食慾;他自然也能肩披紅披風走進富麗堂皇的酒樓,點上一碟虎皮肉,再點上一壺好酒。

    奪命鏢終於滿意了,他已從夥計口中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一切,按照他的習慣,應該殺了這個沒有太多價值的年輕人,但他只是個被僱傭的殺手,被僱傭的殺手,是不能違背僱主的意志做多餘事,所以,他只道:「沒有事情了,你回去吧。」

    夥計很聽話,在老人這樣神秘莫測的江湖人面前,他一向沒有說話的餘地,如果說一開始打動他的只是財帛,那麼現在,便沒有了拒絕的餘地。

    夥計走出去,他抬頭,天上有一輪明月高掛,月色涼如水。

    吳三爺回到了京城,當他走進店鋪鱗次櫛比的商業區時,幾乎所有人都會對他報以善意的微笑。

    這並不是因為吳三爺是個很很受人愛戴的人,他雖然和善,很健談,但讓迎面向他走來的每一個人都對他報以微笑,確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能讓眾人這麼做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金錢!

    吳三爺雖然不如霍休,是天下第一的大富豪,但他也足夠有錢,而且他的長相夠富態,又喜歡用錦衣包裹自己圓潤的身軀,在手指上,衣服上堆砌昂貴的首飾,他甚至有一件衣服,連繡紋都是金線織的。

    吳三爺是個有錢人,而且他樂於展現自己的有錢,在首飾上,在衣服上,在一擲千金的豪爽氣上,有了這一切,他便會很容易變得受歡迎,也很容易變得受矚目。

    他很享受被人矚目的感覺,當有人像他點頭致意時,便會頷首回禮,等他走到金銘滅時,怕是已經頷首了幾百次,幾千次。

    司空摘星假扮的掌柜已經等他多時,當吳三爺邁步進店鋪時,他臉上和氣的笑容又真誠了三分,這並不誇張,哪怕是死了的掌柜,在見到貴客時,笑容也難免會變得更加熱忱。

    這世界上是絕對不會有人討厭銀子的。

    掌柜道:「有一段時間沒見着您了,吳三爺。」

    吳三爺笑道:「掌柜可好?」他又說,「最近有什麼新奇的貨品?」

    掌柜用眼神吩咐夥計將新品放在托盤中呈上來,眼神飛快地在吳三爺腰間一掃。

    不是,司空摘星暗嘆一聲,他被請來偷的帝王綠翡翠玉飾並沒有被帶在身上。

    掌柜道:「怎麼沒見您前些日子才買的玉佩?」

    吳三爺道:「前些日子外出時還一直戴在身上,今天回來,就少不得換一塊。」那翡翠,怕是給他放在家裏。

    司空摘星眼神一閃,笑得更加真心實意了一些,但沒人能看破,他薄薄面具後的笑臉。

    今天晚上,偷王之王司空摘星,怕是少不得要在吳三爺的院子裏繞上一圈。

    司空摘星:這世上,還沒有什麼他偷不到的東西。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所有人在他眼中並無區別。

    但他又實在是等不住想要知道結局,是江如畫死,還是葉孤城死?

    抱着激動的心情到距離短松岡最近的客棧,不大的小店已被他包下來,四處被護衛圍得密不透風,嘴角的一抹笑就沒有從他臉上消失過,因為南王很自信,很自信江如畫不會失敗。

    看過他「瀟瀟細雨蕭蕭情」的人,都不認為劍豪會失敗,因為這世界上怕是沒有更快更鋒利的劍招。

    人都到了外面,南王宅邸的人就少了很多,一個身影借夜幕掩護在高低林立的房屋間跳躥,比猴子還要靈活。

    皎潔的月光打在此人臉上,又是一張平凡無奇的臉,放在人堆中,沒人能發現他。

    那人道:「若不是陸小鳳求我,我也絕對不會偷個死人。」

    赫然是鼎鼎有名的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接了他人生中最有趣的兩筆生意,他先去偷了一個活人,然後在活人死後,卻被請去偷一個死人。

    若是別人讓他偷死人,司空摘星指不定賞那人兩個大耳刮子,誰都知道死人是會腐爛的,是會發臭的,更何況,誰會把死了大半個月的人保留着不下葬,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陸小鳳卻道:「奪命鏢的身體一定還被留着。」他道,「江湖上有很多能將屍體保存下來的法子。」

    司空摘星反駁道:「你又怎麼知道有人會願意把他的屍體保存下來。」他已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但奪命鏢是青衣樓的殺手,青衣樓的殺手都無依無靠無父無母,有一口薄棺材收殮已是幸事,又怎麼會在屍體上大做文章。

    陸小鳳神秘道:「因為沒人見過葉孤城的劍。」

    沒人見過葉孤城的劍,那被他殺死的奪命鏢豈不就是唯一的證據?即使陸小鳳知道,他身上的傷也定然不是葉孤城留下來。

    司空摘星腦瓜一轉,也笑了,他道:「陸小雞啊陸小雞,你真是比鬼都機靈。」

    他願意幫陸小鳳,只是因為陸小鳳是他的朋友。

    朋友與朋友之間,本來就是應該互相幫助的。

    南王的院落,四處都靜悄悄,不僅靜,還暗,樹枝相疊,鬼影幢幢,風吹過,寒意刺骨。

    司空摘星順着寒意一路向里走,果不其然,越是靠近內間,就越冷,身上的雞皮疙瘩都站起來跳舞。

    他覺得自己穿得實在是不夠溫暖,起碼不夠抵禦冰天雪地的嚴寒。

    伸手推門,才發現頭頂上狼牙交錯,冰錐,這天,竟然有冰錐高懸在門檐上。

    奪命鏢就躺在冰屋正中間,臉鐵青,身僵直,眼中瞳孔消散,只有眼白,嘴角掛一絲詭笑,司空摘星看見,竟像是被大漢錘一鐵拳,不由自主後退好幾步。

    此刻院外月白風清,此地令人毛森骨立,司空摘星也不知從哪摸出一大口袋,連同奪命鏢與他身下的大冰塊兒一股腦兒地塞進袋子裏。

    他是怕屍體在運送過程中化了,而且眼不見心為淨,人何苦死了還嚇人。

    馱一大袋子卻還身輕如燕,在屋頂上,樹枝子上上下翻飛,江湖第一輕功,果然名不虛傳。

    司空摘星卻沒見得背後一抹影子,比霧能縹緲,比月更白。

    無法形容的劍氣在葉孤城與江如畫間彌散,像看不見的山,像看不見的海,壓在人身上。

    圍觀的武林人皆瞳孔緊縮,肌肉緊繃,連大氣都不敢出。

    這就是頂尖劍客才會有的威勢。

    江如畫忽然又不太自信了,比山嶽更加沉重的氣壓在身上,他從未感受這麼大的壓力。

    葉孤城不說話,只是用眼神凝視江如畫,他的眼中,只有肅殺,只有沉重,因為殺人,本來就是很嚴肅的一件事。

    江如畫也不說話,他手指搭在劍鞘上,很穩,一個劍客,即使內心很混亂,手也必須是穩的,不穩,就握不住手中的劍。

    劍客與劍客之間本就不必多話,能真正體現他們內心思想的,是劍!

    江如畫錯開眼神,因為他已無法直視葉孤城的眼,他耳中嗡鳴,夜晚蟲蛇鳥獸的叫聲,竟都聽不見,有一層無形的膜蒙在他的耳上,只能聽見自己胸膛中鮮活的心臟在跳動。

    咚咚,咚咚。

    他忽然道:「像你這樣的年輕人,本不應該找我決鬥。」

    人是需要言語的,特別是心生畏懼時,因為言語可以鎮定,也可以壯膽。

    它的作用,比酒還要更強些。

    葉孤城盯着他,道:「你是劍客。」

    江如畫道:「我是劍客。」

    葉孤城道:「你是劍客,就應該知道不能膽怯。」

    他的聲音比冰還要冷:「驕傲、憤怒、頹喪、憂慮、膽怯,都同樣可以讓人判斷錯誤。」

    高手之間的對決,必須要摒棄一切正面與負面的情緒,只剩下本我,他們必須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敵人身上,只有這樣,才能找到破綻。

    冷汗,順額角淌下,短暫地懸掛在江如畫方正的下巴尖上。

    他們之間,已不必多說。

    靜默,靜默,打破寂靜時空的是劍。

    劍在手,已出鞘。

    江如畫腳下一蹬,已佔先機,早年他的劍招便以速度出名,瓶頸突破後,速度更長。

    將心中的恐懼強行排除,他眼中只有葉孤城,以及手上的劍。

    劍,便是他的眼睛。

    葉孤城不動,冷冷地看着江如畫,他的劍,還好好地呆在劍鞘中,因為他的劍一離鞘,必定奪走一條人命。

    現在,還沒有到他拔劍的時候。

    風聲疾響,劍刃捲起一陣風,一秒鐘之內,江如畫已劈了幾十下,上百下,眼睛再好的人也只能看見一片劍花,細如牛毛,多如春雨,卻如同情絲一般連綿。

    葉孤城的眼睛,很冷,也很亮,他在等,等劍招露出破綻的那一刻。

    終於,他的手指動了,以緩慢且不容質疑的速度拔劍,所有人都能看出白刃是怎樣被抽出劍鞘,又是怎樣反射出白光。

    西門吹雪的劍很冷,也很快,他練得是殺人的劍法,最美不過是劍尖綻放的血花。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他的劍法樸實,因為那是殺人的劍法。

    葉孤城的劍也很冷,也很快,也是殺人的劍法,但他的美是可以被看見的,他的劍招,是輝煌至極的。

    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太陽升朝霞,尚不及他劍光之輝煌迅疾。

    地上躺着的人永遠不能動了,劍刃一截斜斜地插在泥土中,一截已飛入樹林裏。

    劍尖無血,血都散落在泥土中。


    鴉雀無聲,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葉孤城只出了一劍,一劍便破了江如畫成千上百劍刺出而成的劍法。

    因為他已看出劍招的漏洞。

    一點漏洞對他來說,足夠了。

    &

    劍入鞘,白雲城主的頭髮絲一根不亂,衣角也潔白得過分。

    江如畫的劍,竟沒傷他分毫。

    突然,有聲從天而降,道:「我來的似乎有點晚?」

    面容平凡的年輕人,但他的輕功卻不平凡,背上馱了三四百斤的大袋子,四四方方的模樣,竟像口棺材。

    陸小鳳撫掌笑道:「不晚不晚,你來的一點都不晚。」不僅不晚,還剛剛好。

    司空摘星將背上的大口袋放下,堅實的土地被壓陷好幾公分,口袋裏的東西有多重,可想而知。

    麻布口袋被抽掉,展現在眾人眼前的先是一塊冰,然後便是奪命鏢青白的臉。

    &有人被嚇得倒退好幾步,在場人沒有一個是不見死人的,不僅不見死人,手上還總有一二三四五幾條人命,但他們從來沒見過如此詭譎的屍體。

    有人忽然失聲道:「奪命鏢!」已是認出屍體的名字。

    名一出,不知者更加毛骨悚然,傳說中被葉孤城殺死的年輕人已經死了多久,兩周,還是大半個月?屍體竟然還被保存完好,想想不免有寒意侵襲四肢百骸。

    陸小鳳上前道:「不錯,正是奪命鏢。」將屍體偷盜出來,顯然是他的主意。

    木道人道:「莫非他的屍體上有什麼秘密?」他知陸小鳳是一個聰明人,聰明人從來不做無用功。

    陸小鳳對葉孤城笑道:「我雖知你不在乎流言蜚語,但我卻不能容忍有人污衊我的朋友。」

    葉孤城對陸小鳳也報以微笑,他已知道陸小鳳想做什麼。

    奪命鏢脖子上的傷口大喇喇地暴露於天地間,此地不乏有武功精深的高手,他們雖不用劍,卻能分辨劍招的來源。

    木道人愕然道:「這是……」

    陸小鳳道:「不錯。」

    奪命鏢脖子上的傷口定然不是葉孤城的劍法,不僅不是,還有人認出那正是江如畫的劍法。

    好一出賊喊捉賊!

    武當長老木道人,又是當今天下武功真正達到巔峰的五人之一,在場人就算是品行最低劣的小人在他面前都恭恭敬敬,從他口中說出的話,百分之一百是真話。

    木道人道:「奪命鏢脖子上的傷口正是江如畫的瀟瀟細雨蕭蕭情。」由他開口指認,更是沒有一人不相信。

    群眾譁然,他們竟想不到劍豪的人品如此低劣,自己殺的人不說,還要栽贓到別人頭上。

    江如畫的屍體躺在地上,暴露在風中。

    血已冷。

    葉孤城不說話,仿佛這些反轉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健僕從他身後走出,兩個人便抬動兩口不薄的棺材。

    他殺的人,便會負責收斂。

    奪命鏢,算是沾了江如畫的光。

    葉孤城的劍術比木道人要好上一線,眼神也要比他好上一線,木道人能看出他脖子上的傷是江如畫的成名技,他卻能看出,這不僅僅是江如畫的成名技。

    劍招還是那個劍招,但人卻不是他們所想的人。

    有人模仿了劍豪的劍法,而且用得比他還要高明。

    但白雲城主卻不會說,即使他已經看出是誰模仿了江如畫。

    跟在身後的朗月上前,眾人大驚,他們竟然才看見這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只怪白雲城主存在感太高,他站在那裏,能把紅顏映襯成枯骨。

    朗月道:「城主。」

    世界上最了解葉孤城的,怕就是嵐風與朗月,她們雖無法揣度城主在想些什麼,卻能知道他在想事情。

    葉孤城的心情,現在可不太好。

    他只是搖搖頭道:「無事。」

    他道無事,又或者有事也與他人無關,即便看出劍招是由誰模仿,他還能說出來不成?

    宮九。

    想到這名字,葉孤城眼神一凜,寒氣大盛,太平王世子來無影去無蹤,他如果不想出現,誰也找不到他。

    失策了,他竟然不知道宮九會在暗中攪局。

    劍邪宮九,世上再難的劍法對他來說也只是看一遍的事情,雖然江如畫人品低劣,但葉孤城卻不得不承認,他的劍法已是上乘,這世界上用劍在他之上的人屈指可數,而用劍在他之上又會刻意模仿他劍招的,只有宮九一個。

    白雲城主垂眼,靜立於冰冷的屍體邊,此情此景,可入畫。

    只怕是一張鬼畫圖。

    木道人嘆息道:「我常道自己下棋第一,喝酒第二,使劍第二,這回,怕是少不得要挪挪位置。」

    身旁人驚道:「您的意思是?」

    木道人道:「現在看來,我怕是下棋第一,喝酒第二,使劍第三。」他悠然道,「白雲城主的劍術,在我之上。」

    在木道人之上!全天下不只有西門吹雪能與白雲城主一戰?!

    經此一戰,白雲城主葉孤城名動中原武林。

    可謂是:

    一劍西來,

    天外飛仙。

    在騾子上,有個更瘦更矮的老頭子,乾癟,頭大如斗,像一截劈開的柴火。

    人還沒到,遠遠就嗅到一股酒氣,這人就像泡在酒罈子裏長大的。

    陸小鳳笑了,不由自主的,每次他看見龜孫子大老爺的時候,都要笑。

    孫老爺睜開他迷迷糊糊的眼睛,恨不得拿根小木棍支在眼皮下面。

    他用朦朧的醉眼白了陸小鳳一眼,道:「閣下竟然邁着兩條腿來找我,真是一件稀罕事。」

    陸小鳳又笑了,他是個很愛笑的人,別人的話很容易讓他發笑。

    他道:「我不是每次都要人從床上拖出去的。」

    比起天天泡在酒罈子裏不清醒的孫老爺,陸小鳳更像是一個混蛋,因為他不是每天睡在酒館裏,而是每天睡在妓院裏。

    他愛銀子,但掙的銀子才到手就立刻花出去,很多時候很多人想找陸小鳳,得先去妓院把他贖出來。

    陸小鳳知道自己是個混蛋,而他還很得意。

    孫老爺道:「你總是給自己找麻煩。」

    陸小鳳笑道:「才半天,你就知道我要來找你了。」

    孫老爺尖酸道:「只要出現在我面前的人,大多都是來找我的。」他很聰明,早就看透了事情的本質,無外乎又有人要給他送錢來了。

    陸小鳳道:「我要約大智和大通兩位先生。」

    孫老爺道:「可以。」這回他看上去一點都不醉,不僅不醉,還很清醒,「戌時二刻,南崗窯洞。」說完這句話又變回一開始醉眼朦朧的模樣。

    一天中,孫老爺就沒有哪刻是不醉的。

    明月夜,短松岡,戌時二刻,陸小鳳已經在南崗窯洞等着,而孫老爺,也難得沒有醉的顛三倒四,連步都走不好,起碼,他不需要別人扶着,也不會摔個大馬趴。

    陸小鳳道:「大智和大通兩位先生在這?」

    孫老爺又白了陸小鳳一眼,其實他是一個很好脾氣的人,起碼在很多人面前,都像個龜孫子,但在陸小鳳面前,他卻總像個大老爺。

    他道:「既然我約好了,就肯定在。」說完,便佝僂瘦小的身軀,爬進窯洞。

    這世界上,除了小孩子,怕也只有孫老爺能爬進這么小的窯洞。

    &始。」孫老爺的聲音驀地從窯洞裏傳出。

    陸小鳳拋了五十兩銀子進去,先問道:「月姑娘是誰?」

    &姑娘,自然是月亮上來的仙人。」回答問題的是大智,但他的回答未免討巧了一些。

    陸小鳳卻一點都不生氣,他只是靜靜地聽着,然後又拋了五十兩銀子進去。

    他道:「金銘滅背後的主人是誰。」

    回答問題的是大通:「既然月姑娘是月亮上來的仙人,金銘滅背後,自然也是仙人。」他話鋒一轉道,「只花五十兩就想知道仙人的來處,未免也太便宜你了一些。」

    他依舊沒有回答什麼,但第二個問題的銀子卻已經用掉了。

    陸小鳳笑了,快樂的,讚嘆的,他又扔了五十兩銀子,這是今天他身上最後的銀子,像他這樣總要別人將他從妓院贖出來的浪子,身上總不會有太多的銀子,因為銀子都花光了。

    他道:「仙人的珠寶,從哪裏來。」

    沒頭沒尾的一個問題,但大通卻沉默了。

    一陣風颳過,打在樹枝子上,發出「嗚嗚」的幽咽聲。

    &人的珠寶從南海來。」大通道,「只有南海才會產拳頭大的合浦珠。」

    月姑娘只有在飛仙島之外才是月姑娘,當她踏上飛仙島的土地,便掀起斗笠,大大方方地展現在女人或者男人面前。

    飛仙島的習俗說是淳樸也好,說是開放也好,男人和女人之間還是較為平等的,放在中原,大概會覺得這裏的女人太有江湖氣。

    打魚人看見月姑娘,道:「朗月姑娘,城主還好嗎?」

    善意的問候,卻讓女人面上的冰雪消融。

    她的笑容,很淡,卻很美,那是善意的笑,匯聚着全世界的真善美。

    朗月道:「勞您費心,城主很好。」

    白雲城的人,是不大能見到葉孤城的,除非是他極少有的在城中走動巡視,想要知道葉孤城的消息,還要多虧於在白雲城中工作的男人或者女人。

    朗月是葉孤城身邊的婢女,習得一手好武藝,又兼之精通珠心算,每月十五日都雷打不動地出海,替城主打理在中原的生意。

    他身邊的另一婢女嵐風出門不多,但一出就是遠門,最遠的時候能隨着海船跑到扶桑,又或者是南轅北轍的西域。

    朝廷,是限制海運的,怕也只有白雲城這樣誰都管不到的海島,才敢暗搓搓地搞些海運貿易,金銘滅中比黃金更加值錢的珠寶,有不少就是海運的附贈品。

    朗月在坦坦蕩蕩的大路上行走,終點是島上最高大,最精緻的建築。

    像葉孤城那樣的男人,合該住在最好的宅邸中,享受最貴的酒,穿最精細的衣服,連身後的婢女,都是最美的。

    朗月道:「城主。」

    葉孤城抬頭,他身前擺了一方棋盤,上面白子黑子縱橫交錯,但卻沒有對手。

    他的對手,只有自己。

    葉孤城道:「朗月。」在親近之人面前,他不像是天上的仙人。

    臉是硬的,但卻有溫度,而那雙永遠堅定的,有神的眼中,折射出的並不是高手的寂寞與孤獨,而是淡淡的,人類的情感。

    他練的,是出世之劍,但又隨時隨地能夠入世。

    高手,除了一襲白衣,一把劍,總要有其他的陪襯,比如說西門吹雪醫書精湛堪比國手,葉孤城怎麼說也要有點其他特長。

    他的醫術還算不錯,但也僅僅只是停留在不錯,圍棋,才是葉孤城最擅長的小道。

    如果他想在這一途上找到對手,多半要跑到紫禁城,據說這一代的皇帝好棋,大內之中又不少名震天下一時的高手。

    然而,葉孤城並不是為了下棋觀人而下棋的,正如同他現在很有逼格的自我對弈,實際上也不過就是活動活動大腦,讓它不至於生鏽,歸根結底,圍棋對他來說是大腦風暴一樣的存在。

    哦,還有一點,那就是裝逼神器。

    葉孤城悄悄在心中給自己點了一個贊,角度完美,意境完美,今天他也是毫無死角的白雲城主。

    朗月:真不愧是城主!辣麼完美!

    葉孤城道:「有何異常?」

    朗月道:「並無。」

    自從南王的使者被拒之後,南王府便處處與白雲城做對,說不上是南王小肚雞腸,畢竟葉孤城的回絕也太過辛辣,自比鴻鵠而將對方視為燕雀,對皇親國戚來說,這侮辱非常有分量。

    南王不是只有花架子,在經濟上頗有手段,白雲城的很多產業埋得很深,但浮於表面的那些卻被他順藤摸瓜找了出來,給予不同程度的打壓,葉孤城接到消息也只是挑挑眉頭,讓人去處理,畢竟他的大頭,其實是在海運。

    即使,海運是被朝廷所限制,甚至可以說是禁止的。

    偶爾也會自我懷疑,他的產業有那麼容易被找到?畢竟在他看來,南王並不是一個縝密的男人,否則也不會貿然給他送信件,明明葉孤城除了在海上略微運作之外,一切都算是安分,並沒有表現出鮮明的反志。

    他甚至一早便拒絕了南王世子的拜師,添加了宅屬性的白雲城主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有名,什麼武林六大巔峰更是沒影的事兒,現在公認的天下第一劍客是西門吹雪,而他,只是被遺忘的海外飛仙。

    方外之人,本就不應該插手世間俗物。

    他還沒有入世的打算。

    在自己名氣尚不響亮時決心拜師,只能證明那對父子別有所圖。

    &咕咕咕——」室中的兩人被一連串的鳥叫聲吸引,轉頭看窗戶,發現是一隻肥嘟嘟的鴿子。

    它的體型,比山野中靈活奔跑的花毛雞,還要圓潤二分。

    白雲城的鴿子,沒有哪一隻會比城主的鴿子更肥。

    葉孤城:愛餵鳥食怪我咯?

    朗月眼神一凜,道:「這是金銘滅的鴿子。」明明每一隻都長得差不多,她卻能精準地辨別其身份,這眼力見也是頭一份的。

    葉孤城不說話,由朗月倒出放在小竹管中的便條,看都不看便遞送給自己。

    將生意交給婢女打理是沒錯,但他卻並非不聞不問。

    以鴿子做信物,定有重大事件發生。

    可不是重大事件,葉孤城筆直而濃黑的兩條眉毛皺在一起,放下紙條道。



180.第1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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