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魯斯本來已經準備射出可以殺死影子的最後一劍,可是影子說出的這句話,卻讓他渾身猛然一震。
「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立刻折回去,看看我的村子有沒有遭遇什麼變故。」影子含着笑這樣對韋魯斯說道。
在生死關頭,他依然看不出半分緊張之意,倘若不是胸有成竹,必定便是另有謀劃。
沒有了艾歐尼亞守望者,寺院和村落的防衛強度就只有平時的一半不到,他們太過相信韋魯斯的實力,也相信韋魯斯會始終如一的守護着艾歐尼亞,以至於從沒有想過若是韋魯斯離開,他們該如何是好。
而如果影子說的是真的……
韋魯斯的手握着弓,可他感覺自己的手心已經被冷汗浸透,後背感到一陣涼意,此時此刻,他實在沒有半分把握。
心思稍稍分散,他忽然聽到影子一聲冷笑,韋魯斯心神大震,這才意識到自己中了影子的圈套,可勝負往往只在這一閃念間。
黑色的影子觸手般纏繞住韋魯斯的身體,一瞬間感官全部失靈,只感到遮天蔽日的煙燼。
韋魯斯從未想到,從來只能在陰翳下寄生的暗影,竟然會有如此令人驚駭的威力。
暗影包裹住他的身體,他甚至不知道如何逃脫,無形無質的影子無法借力打力,掙脫自然也就成為了徒勞的嘗試,黑影中有刀鋒的氣息,他知道那是對方的影刃,一點點割裂他的身體。
劫在此時此刻感到漫無邊際的快意。
影奧義的修煉耗費了他畢生的力量,他甚至不惜為此弒師假死,從此成為一個沒有身份的人,可這一切都不曾讓他感到痛苦,他的影子教團「影流」是他畢生的心血,而劫此生耿耿於懷的,就是雖然他的影奧義已經修煉到了化境,卻始終沒能領悟影奧義的終極秘技。
就在剛剛那一瞬間,生死之間劫不得不說出了他們的秘密計劃,而這也是他尋求最後一擊的唯一間隙,他用僅有的力量分裂出影子,集中全部的能力在他的影子上,身體受了傷,可影子不會。
禁奧義!瞬獄影殺陣。
寺院守望者的身體在一瞬間被劫的暗影包裹,他感覺到這個人因為自己那一句話而變得脆弱,暗影趁虛而入,肆意吞噬,氣力化作影刃,寺院守望者的身體在他的蠶食下逐漸變得軟弱,而這種軟弱卻讓劫變得更強。
艾歐尼亞,正義化身,不過如此。
韋魯斯跪倒在地,他完全無力應對這最後一擊,沒有任何力氣,此時此刻他只能勉強握住手中的弓箭,卻不知道如果黑影打算給自己致命的一擊自己該如何防禦。
令他感到驚訝的是,影子卻沒有對他下最後的殺手。
「殺了我啊。」韋魯斯咬牙道,血順着他的嘴角流下來,五臟六腑都感覺到割裂一般的痛楚,他努力支撐着自己的身體不倒下去,可整個人還是不得不半跪在原地。
「死亡是一種逃避,我不會讓你逃避。」劫輕聲道,此時此刻在韋魯斯聽來,他的聲音空靈仿佛來自地獄,而更讓他揪心的,是這個人之前所說的那句話。
「村子出了什麼事?」韋魯斯艱難的道。
劫短促的笑了一聲:「想不到,此時此刻你竟然還有心情關心這件事。」
「我是艾歐尼亞守望者。」韋魯斯淡淡道,他的語氣雖然平靜,可是心卻提到了嗓子眼,他真的寧可聽眼前的影子說,剛剛那句話只是在騙他,只是為了抓住他的破綻擊敗他殺死他,總好過村子真的出什麼事情。
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的老師,還有那些把他視作偶像的少年,全部都在那座村莊裏生活。
劫凝視着眼前的人,因為痛苦他跪倒在自己面前,好像是屈服了,可他抬頭是眼睛卻是紅色的,其中仿佛燃着火。
痛苦和焦急的火。
劫說不出自己有多麼喜歡品嘗到韋魯斯這樣的情緒。
他笑了起來,笑的很低沉,卻無比暢快:「這個答案,要靠你自己去發現了,只是你有沒有命走出深淵,現在還是一個未知數。」
隔着岩石之間淡紅色的煙氣,韋魯斯終於看清了黑影,黑影起身,緩緩向外,煙氣中出現一個隱約的人形。
原來他總還是個人類的。韋魯斯心想。
看得出黑影也無比疲倦,剛剛的殺着大概也耗費了他太多的力氣,黑影在煙氣中逐漸遠去,韋魯斯知道他的問話是徒勞的,可他還是喊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劫停步,回頭,那一瞬間他有些許的猶豫,可是緊接着,鐵面之下的嘴角便勾起一絲微笑。
復仇最好的佐料不是殺戮,而是恐懼。
「我是影流之主。」劫淡淡道。
影流之主。
韋魯斯咀嚼了一遍這個名字,發現是全然的陌生,那個人已經走遠了,凝視着他最後的步伐,韋魯斯依稀看出,這個人所修煉的應該是忍術,這也可以很好的解釋這個人那樣高強的分身術與幻術,這本身都是忍術範疇之內的東西。
而這不是韋魯斯現在最關心的問題。
村莊。
他用弓箭撐起自己的身體,艱難的站起身來,不知道周身受了多少傷,他拖着疲倦的雙腿踽踽前行,因為心中的執念所在,甚至連周遭的環境都不是那麼明顯,也或許是因為身上的傷口已經太多,所以更多的傷也就痛的麻木。
村子不要有事,千萬不要有事。
韋魯斯在心底一次次念着,可是心卻慢慢沉下去,影流之主並沒有殺他,這說明最後的話並不是為了反殺而耍詐,如果這樣,這一次村莊很有可能凶多吉少。
憑藉着焦急的情緒與過人的意志力,韋魯斯竟然真的走出了深淵。
離開深淵的路是一直向上,那是一段極其危險卻最近的攀岩,他已經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只希望能快一些看到村莊的情況,卻正是因為將生死置之度外,反而得到了超乎尋常的力量。
當他終於爬到裸露的岩石上時,韋魯斯已經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而他也完全顧不得這件事情了,從這裏遠遠的可以眺望到自己的村莊。
韋魯斯一眼就看到了滾滾的濃煙,他抱着最後一點希望看過去,就看到了那片熊熊燃燒的火海。
心靈與身體在這一瞬間同時崩潰,韋魯斯只感覺眼前一黑,再也無法保持平衡,從岩石上直接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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