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空間,瀰漫着一股不同於塵世的冷寂氣息,一方石桌覷遍人間幾番寒涼,兩座石凳又留下多少憾恨,相對而坐的人又是經歷多少風雨才能這樣平靜的對視。
石桌上的兩杯茶早已變涼,不再有熱氣冒出,一如他們的心早已沒有了熾熱,歸於大地的冰冷,這股感覺竟是這般的讓人留戀。
其中一人率先開口道:沒想到我們還能有這樣的一天,機關算盡還是敵不過天意,這不得不說是一種緣分。
另一人道:在你看來是緣分麼。
其中一人笑道:不是緣分,還會是什麼?
另一人摩挲着茶杯,淨白的茶杯上紋着一條張牙舞爪的黑龍,追逐着眼前白茫茫的一切,過了許久他才道:是冤孽吧。
······
李征三人心中一驚,原來他們早已知道了自己在跟蹤,卻一直裝作不知道,為的便是將自己一網打盡。
李征連忙出聲道:各位,都是誤會,誤會。原本我們三人也是想要來此,為的便是前往西王母神廟,想必各位的目的也是如此吧。
無盡黑霧中聞洪從中慢慢走了出來,跟在他身邊的還有張二,而在李征他們身後的是王三和刀疤六。他們前後夾擊,將李征三人困在中心,同時在王三的身後,那濃濃黑霧之中還有一個巨大的身影,生有九個頭顱,像極了傳說當中的上古魔物-——九嬰。
這時李洵也出聲道:諸位,我們確實沒有惡意,因在下的大伯曾進去過西王母神廟,卻一直未歸,因此根據一頁路觀圖來到了這裏。
聞洪睿智清澈的眼睛微微的眯起,他看了看李征和李洵,最後將目光轉向了燕宛。這個一直面若冰霜的女子,清澈的眼底流動着孤寂的傲然,恍若遺世獨立的仙子,俯瞰世間無一人是知音。
聞洪道:既然如此,不妨同行,互相也好有個照應。
不僅是李征三人一怔,王三和刀疤六也是心中一驚,原本是想弄清這三人的身份後就在這裏結果了他們,沒想到聞洪竟是臨時改變了想法。卻是不知道這又是為什麼,難不成這其中還有什麼隱情不成?
李征先是一怔而後又一喜,此人如是說的話,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們不必兵戎相見了,如此豈不是皆大歡喜。於是他忙道:多謝海涵,多謝。
王三和刀疤六也只得作罷,他們各自收起了兵器,回到了聞洪的身邊,王三路過燕宛身邊的時候冷哼了一聲,表達內心的不滿。燕宛眉頭微微皺了一下,李洵察覺到了燕宛的異樣,暗中拉了拉燕宛的衣袖,讓她不要一般見識。燕宛同樣冷哼了一聲向着峽谷中繼續走去,李洵摸了摸鼻子嘆息一聲繼續向前走去。
幽深的峽谷越是向深處走去,黑霧就越是稀薄,只是雷聲依舊轟轟作響,劈落的閃電照亮了四周,讓他們得以窺見那些刻在石壁上的岩畫。遠古先民所留的究竟是想表達什麼呢,是一位王者的功勞,還是在控訴暴君的惡行,又或是九天上神明的慈悲。
當他們來到峽谷的出口時,這裏已經沒有黑霧的存在,轟轟的雷聲也已落在了他們的身後,在他們的面前是通向外界的出口。而在峽谷兩邊的岩壁上刻着相同的岩畫,三隻大鳥抓着一隻碩大的籃子飛在空中,籃子中是一名熟睡的嬰兒。
聞洪看了一眼岩畫便出了峽谷,張二王三雖想仔細觀摩,但見聞洪離開了,他們也未久留,同樣出了峽谷。李征三人同樣僅是看了一眼便出了峽谷,來到了外面。
天色已經有些明朗了起來,深藍色的天空中只有零落的星辰撒在帷幕之上,而他們的眼前是一條巨大的裂縫,約有百來丈寬的黑暗裂縫橫亘眼前。這條裂縫不見其來源,亦不見其末端,不知道究竟綿延到了哪裏。
在距離他們不遠處有一條向下通去的石階,寬約三丈,蜿蜒而下通向黑暗的深處。
站在裂縫前向下望去,只有沉沉的無邊黑暗,難以想像這條裂縫是有多深,或許這裏是傳說中九幽冥府的入口,他們所要去的地方,就是陰冥無間之地。
這時旁邊傳來呼喚聲,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年約四十上下的漢子向這裏跑來,他身材高大,臉上生有一條傷疤。一邊跑還一邊叫喊道:等我,等我一會。
來的人正是刀疤六,他本事奉命在這裏等聞洪他們的,但是左等右等都不見聞洪過來,便四下走動了起來,差一點迷了路,因聽見這裏有聲響便跑了過來,竟然聞洪等人。
待刀疤六來到眾人跟前,聞洪問了他因何留在這裏,刀疤六便將事情的始末由來敘說了一遍。
聞洪聽了以後還沒有所表示,獨眼四倒是劈頭蓋臉的將他他了一頓道:你這慫包軟蛋,這下面還不知道有什麼危險,你竟然讓公子一人下去,若是發生了什麼意外你可擔當得起?來來來,我現在就將你推下去,讓你趕去陪着公子。
幸好是張二和王三死死拉住獨眼四,否則看他的架勢真的有可能將刀疤六推下去。
聞洪問道:姜五一個人下去的?
刀疤六搖頭道:一同去的還有墨九與玄蛇,就是那名全身裹在黑袍中的怪人。
張二聽了後面色雖未有變化,但是心中仇恨怒火燃燒,緊緊的握住了拳頭,恨不得現在就下去,找那黑衣人為卓瑪報仇。王三握住張二的手腕,張二這才慢慢冷靜了下來,他對聞洪道:仙師,我們也快趕過去吧。
聞洪點頭道:九嬰。
只見一條龐然大蛇從峽谷中緩緩走出,一條生有九個腦袋的大蛇,雖然其中一個頭顱不知為何斷掉了,但是卻沒有絲毫減少它身上的凶煞之氣。
九嬰低吼一聲來到了眾人的年前,面對龐大的九嬰,李征三人雖然極力想要鎮靜,但是腳下仍然有些發軟,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龐大的蛇類,難怪他們如此放心讓自己跟着,而不擔心他們三人半路逃走或是使絆子,原來竟有一條如此大蛇一直跟在他們的身後。
……
無盡的光河之中,巨大的龍巢如同一座山峰矗立在姜五和墨九的眼前,完全由傳說中的神木搭建而成,趴在其中的同樣是一條只存在傳說中的生物——龍。
墨九抬頭仰望黑龍道:到了這裏,你能告訴我為何還是我要承接你說的天命了。
轟鳴低沉的聲音響起:傳汝天命的非是吾,汝可往前去,自會知曉。
前去?是哪裏,是龍巢之後嗎?
玄蛇這時低頭蹭了蹭墨九,墨九拍了拍玄蛇的腦袋道:沒事的,你在這裏等我。
那隻黑色的獒犬眼中亦是不舍,它蹭了蹭墨九的身子,好像是在讓墨九萬事小心。
墨九抱着蠶繭獨自向着龍巢中走去,翻過了一根根巨大的黑木,他的身形見見消失在了姜五公子和玄蛇的視線中。
黑龍張口吐出一粒光點落到了黑水玄蛇的年前,空中傳來它的聲音道:賜汝靈光一點,望汝好生珍重,早得龍形。
黑水玄蛇張口將光點吞下,它抬頭看着黑龍,黑龍的聲音與它所感受到的那股召喚,這兩個聲音竟是那麼的相像,或許就是黑龍召喚他前來的。玄蛇對着黑龍低吼了一聲,游曳着身軀來到了方才墨九進入的地方盤了起來,默默地守護在這裏,與它一同來的還有那隻黑色的獒犬。
黑龍轉向了姜五公子,淡金色的瞳孔中儘是冷漠的神色,空中傳開了它的聲音:凡族去汝該去之地,龍魂吾收下了。
黑龍的話浦一說完,姜五公子便感到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推離龍巢,光粒飛散之中,他都來不及看清自己究竟是被送到了哪裏,等那股無形的力量消失的時候,姜五公子已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周圍具是龍骸堆疊成的骸骨層,發光的植物菌子生長在上面,不斷吞吐出一顆顆光粒飄蕩在空中。
姜五公子呸了一聲道:真是無情啊,好歹我也將你子孫送來了,就這樣讓我離開。不過着墨九的身上到底有什麼特殊的地方,竟是讓燭火龍王都另眼相看,甚至還說他是承接天命之人。
······
踏上未知之路的墨九,沿着龍巢旁的羊腸小道一直向深處走去,周圍的發光植物愈加的茂盛,已經不再是小的菌子或是小樹了,盤根錯節的參天大樹,藤蔓粗壯綿長,菌子也都長得十分碩大,最小的也有成人那麼大。
這些發着各色光輝的植物菌子,吞吐的已經不再是光粒了,已經是一個一個拳頭大小的光球了。這些光球漂浮在星河之中,輝耀如繁星般燦爛,這讓墨九有點錯覺,好似他是行走在九天之上的星河之中,而不是在深不見底的地底深處。
周圍已經看不見有龍骸堆疊成的岩石層了,到處都是各種各樣的植物,以及……生靈。
初時,墨九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當越來越多的生靈出現在他的眼中時,已經是一股洪流了。這些生靈不過巴掌大小,通體純色,身體輕靈,跳躍在每一株植物上。
這些生靈躲在枝葉間偷偷的看着墨九,發覺墨九對他們沒有威脅後,一個接着一個從枝葉間跑了出來,他們或是跟在墨九的身後,或是跑到墨九的身前看着他,還有一些更大膽的竟是跑到了墨九的身上。漸漸的這些生靈儘是全是跑了出來,有的狀若小馬,有的狀若小人,有的狀若小鹿,各有不同的姿態,各有不同的顏色,看起來憨態可掬,極是惹人喜愛。
墨九並未管這些小生靈,他繼續向前走去,周圍的植物菌子愈加的稀少起來,卻是更加的龐大了,所吐出的光球更加一個比一個的大,恍若是一個個明月懸掛於天穹之上。那些跟在他身邊的小生靈似乎已經不再好奇了,他們再次回到了那些發光的植物中,只有一些仍然好奇的生靈跟在他的身邊。
前方已經再是龍骸堆疊成的岩層了,而是出現了一條條顏色或深或錢的玉礦,這些玉礦上同樣生長着龐大的發光植物菌子,蒼天大樹高逾百丈,巨型菌子更是如同一幢幢的高樓。空中那些發光的球體,輝耀的如同金烏烈日懸掛在上方。墨九慢慢的走着,他似乎察覺到了前方的事物,一個蒼莽的氣息傳來,比之洪荒還要古老的氣息,好像是太古之初,天地未開闢的混沌時代。
不知為何,墨九心中就是這樣想到了,他的表情愈加的沉着冷靜,內心也從未有如此的寧靜以及虔誠。
周圍開始出現了殘缺的石像,每一個石像都比那些植物還要高大,墨九甚至都難以看到這些石像的全部,以至於這些石像的面目究竟是什麼也看見。有的是殘缺的,而有的太過高大了,直入光河之中,難以看清上面到底是什麼。
墨九數了一下,這些石像一共是一百零八座,分佈在這條通道的兩邊,每一座都有缺損。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存在,竟然能夠在此地,雕刻出如此巨大的雕像,這已經不是人族所能為了,否則就算傾盡全國之力,也不知道要幾世幾年才能夠完成這般恢弘浩大的工程。
在這條路的盡頭是一扇巨門,與那些石像一樣巨大的門,墨九站在門前感覺自己好像是一粒塵埃,如此的渺小,一點門縫就夠他進去的。但是墨九站在門前駐足不前,門內傳來的那股荒涼的氣息,令他心中不由的生出了一絲怖懼,這種感覺他已經很久都沒有體會到了。
墨九的手指摸在門縫之上,冰涼的觸感從他的手指傳遍他的全身,門後忽來一股灰色的氣流,姜五面色巨變接連向後退去。這股灰色的氣流好似飽含了世間萬物,又好似是什麼都沒有,但是卻令墨九極為的忌憚。那是來自死亡的氣息,自從他變成了現在的這副模樣,還從未感受到這樣近的死亡威脅。
他想退步,但是卻又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去,是不是當年他吞下天實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無論如何都擺脫不了這樣的宿命。他的心中不禁想要問問蒼天,為什麼偏偏是他,又為何要選中他來承接所謂的天命。
天命又是什麼?
墨九走向巨門,穿過了門縫來到了門後的世界。一片墨九從未見過的世界呈現在了他的眼前,該用什麼樣的語言來形容這片世界呢,他的面前是一個深淵,上不見其出口,下不見其底處。在這深淵之中飄蕩着灰色的氣流,物質或是水體,墨九分不清這東西到底是什麼,它總是在不斷的變化,時而像是氣流一樣飄蕩,時而像是水流一樣流動,時而像是物質一樣凝滯。
在這片灰色的氣流中漂浮着一根浮木,長有九丈,約有水桶粗細,通體呈黑色,隱隱泛出一絲綠意,在其中的一端有半截樹枝生長出,上面已經冒出了一點綠芽。在這根浮木上趴着一條龍,不過三尺來長,通體呈現出九彩之色,不過上面的色彩已經黯淡,好似與周圍的灰色融為了一體。
墨九對着灰色氣流中的龍道:是你要我來承接天命的麼?
沒有回答傳來,周圍還是死寂一樣的安靜,就在墨九準備動身離開之時,灰色的氣流中忽然金光大放,斗大的金色字體一一躍出。
天道選中的生靈,你終於來了,我已經等了你無盡的歲月。
墨九看着這些字體,他不知道這是誰寫出的,不過既然出現在了這裏,那就一定是有出現在這的理由,或許這都是爬在那根浮木上的龍造成的。
於是墨九便道:為何選中的是我,而不是別人?
命數之定,無可揣測。
墨跡悽然一笑,命中注定的麼,那是不是說他無論如何都擺脫不了的,這樣的宿命呢。
上一次承接了地王的天命,讓他就此失去了自己的身體,那麼這一次呢。若是他再次承接了這裏的天命,那麼他又會失去什麼呢,現在他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
墨九看着浮木上的那條小龍道:那麼你說的天命又是什麼呢?
灰色氣流中再次浮現了斗大的金色字體:行開天之事,劈開這片小混沌之境,打開通往吾故鄉六祈之天的通道,此乃汝之先祖欠吾的。
墨九道:我不是盤古大神,無法替你開闢這片混沌。
金色的大字黯淡下來,再次浮現出了另外的金色大字:百鍊昆吾,三光同塵。可開小混沌,重辟六祈天路。
不等墨九開口,金色大字再次排列而出:天帝神宮,刀劍相列。承天命者,方可取之。
金光燦然的字體逐漸消退,小混沌之境恢復了原先的平靜,任憑墨九如何的呼喚,都沒有金色大字出現。周圍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墨九冷笑低語:你讓我做,我便要去做嗎?天命是你說的,並非我承接的,呵。
墨九轉身離開了小混沌之境,出了巨門,來到了光河的世界之中。周圍的光珠一顆顆明亮閃耀,輝煌於天際,現在在墨九看來,這些光珠為何沒有他之前看到的那般輝耀了,好像都黯淡了不少。
墨九回到了黑龍的巨巢前,黑水玄蛇察覺墨九的氣息,它抬起頭來看向從那條小路歸來的墨九,見他安然無恙之後緊繃的身體這才放鬆了下來。那隻黑色獒犬則是興奮的跑到了墨九的身邊,左右跳動,一副很是高興的模樣。
龍巢之中的黑色巨龍見墨九歸來,空中再次響起了它轟鳴如雷霆般的聲音:如何?可承接了天命。
墨九並未抬頭看它,但是卻傳來了他冷漠的聲音:何為天命?吾不明白。
黑龍看着墨九離去的背影,兀自低語道:命定之數,如何能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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