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登場的人物完全沒有懸念,凌戚旋轉着手中的短銃,另一隻手按着大大的帽子,從一棵樹的背面現身。
「轟!」
從天而降的爆炸聲中,范鈴雨輪流捏着拳頭的關節,自煙塵中緩步走出。
沙業則在唯一的一條小路上現出了身影,巨大的軀體即使面對鐵頭人也顯得毫不遜色。
但比較微妙的是程鐵軒也在場,而且得意洋洋地走在所有人的最前方,圍巾隨風翻飛,一副絕世高手前來助陣的氣質。
東方天武堂,一號班,全員到齊。
至於其中的原因也不難理解。
今夜,除了沒心沒肺到極點的范鈴雨以外,沒有人安安穩穩地睡熟。就連白天什麼也沒做的程鐵軒亦是如此,經歷了這樣的戰鬥之後,多數人都陷入了深思。
而且即使是熟睡了的范鈴雨,在聽到二人的交戰聲之後也照樣被驚醒,不過酒鬼大師倒是還在睡。
但沒有人清楚這場戰鬥的來龍去脈,清醒的人也只是知道仇無衣出去了而已,也沒有人直接跟隨過去。
如果當時真的有人跟過去,看到現場的血肉之山以後,想必他們將是另外的一副表情,現在那些東西已經在交戰中被破壞掉了,與泥土化作了一體,即使還殘留着大量血跡,也沒有一開始那般觸目驚心。
「你是什麼東西!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我們是名震南十字城的東方天武堂一號班嗎!」
程鐵軒高聲喝道,這句台詞,十足是跑龍套的反派壯膽專用,他現在的心情可想而知。
「老大,你小心。」
沙業好心地走到程鐵軒面前,用身體擋住了他,基本上,對於程鐵軒這個傢伙,每個人抱着的想法都是一樣的——別添麻煩就謝天謝地了。
當然,這個小小的要求也永遠不會實現。
其他人不會像程鐵軒這麼張揚,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察覺到事態的異常,像這樣的怪人誰都不曾見過,而空氣中瀰漫的惡臭與血腥更是詭異。
「喂!你會不會說話啊!」
火爆的凌戚雖然心中忐忑,奈何性子就是如此,指着鐵頭人的腦袋喝問道。
「退……或……死……」
無論面對什麼人,鐵頭人的「話」都是大同小異的,似是威脅,又像是一種機械的回應。
「哈哈哈!看你有多大本事!」
凌戚是最受不得挑撥的,鐵頭人話音未落,她就搶先扣動了扳機。
其實這已經是偷襲,與渴望一對一與強者交戰的范鈴雨和光明正大出招的沙業不同,凌戚並不排斥所謂的卑劣戰法。理由也足夠充分,因為銃這種武器就是這樣用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瞄準對方的弱點出招,乃至在陰影中暗殺,這些技法凌戚都有所接觸。
子彈貼着程鐵軒的耳邊飛過,嚇得他大叫一聲,裝出來的氣勢頓時蕩然無存。
程鐵軒和沙業無意中成了子彈的遮蔽物,這正是凌戚的本意,她自從現身以後就一直在觀察鐵頭人的身體,所以才將目光隱藏在帽檐之下。
問題在於,鐵頭人看似無懈可擊。
且不論裝甲厚重的手足,就算是沒有金屬甲,攻擊那些部位也不可能致命,只能激怒對方。
戴着面罩的鐵頭更是難以下手,任誰都清楚,這必定是鐵頭人身上最為堅固的地方。
但她的子彈還是向着鐵頭的位置飛了過去,這着實是一次失敗的進攻,沙業看到了飛出去的子彈,不禁搖了搖頭表示可惜。
鐵頭人也像在嘲笑凌戚一般,紋絲不動地站在遠處,一直警戒着戰意最強,也是戰鬥力最高的范鈴雨。
不過范鈴雨沒有立刻出手,因為她還在擔心飛出去的仇無衣,儘管她也相信仇無衣不可能有危險。
在二人的僵持之中,子彈距離鐵頭人已然不遠。
「哼!」
凌戚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藏着些許嘲弄的嘴角微微翹起,左手卻在身前一閃而過,隨即響起了清脆的銃聲。
拔銃術。
雖然是凌戚的絕技之一,卻好像很少派上用場,因為拔銃術射出的子彈雖然奇快,卻缺乏必要的殺傷力,大約只能射傷程鐵軒。
然而若是用在別的地方就不同了,經由酒鬼大師的教導之後,她逐漸理解到一個事實——只有想像的約束,而沒有做不到的事。
第二發子彈比第一發快了數倍,但照樣惡作劇般地貼着程鐵軒的頭頂飛了過去,程鐵軒猛然察覺到冷風貼着頭皮一閃而過,膽戰心驚地摸了摸頭,發現頭髮還在,這才哇地一聲大叫起來。
這一聲大叫可謂石破天驚,連鐵頭人的視線都被吸引了過來。
就在程鐵軒大喊的時候,第二發子彈已經追上了第一發,而且目標就是它的尾巴。
「叮!」
兩枚子彈在空中相撞了,遭到撞擊的第一枚子彈巧妙地改變了它的行進路線,本來射向鐵頭人頭部的子彈微微偏向了斜下方,而目標正是巨大鐵面具與脖頸的交接處。
那裏似乎的確露出了一絲肌膚,或者說並非鎧甲遮掩之處。
第一枚子彈麻痹對方的注意力,第二發子彈奇襲變向,而這個時候子彈已經距離鐵頭人不到數米,凌戚覺得這樣一個笨重的傢伙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及時反應過來。
然而平地之上卻忽然捲起了墨染般的黑色暴風,鐵頭人的左手向着子彈飛來的方向動了。
那暴風着實美得驚人,就像在純黑色的大海中捲起了滔天巨浪,若是細看,卻又能體味到山水畫的寫意。可那又並非真正的海浪,而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氣在鐵頭人揮舞武器之時所形成的風壓。
風壓吹來的方向,自然是子彈的方向,黑色風暴一直波及到數百米處程鐵軒站立的地方。吹得他站不穩身體,哐地一聲坐到了地上。
鐵頭人拄着似錘似斧的奇門兵器,不可一世地屹立在眾人面前,全身上下冒出了同樣的黑氣,而那兩顆子彈早被吹得粉身碎骨,還原成了絲線的模樣。
「退……或……死……」
這一次,三角面具下發出的聲音卻明顯帶有了戰意,不再是單純的警告。
「有意思,看來不是個虛張聲勢的傢伙!」
范鈴雨本來就已熊熊燃燒的戰意終於被鐵頭人的力量完全激發了,金黃的顏色自發梢而始迅速擴散,整個人都變成了「鬥志」這種東西的結合體。
如果鐵頭人顯現出天衣之上的烈氣,或許還會令范鈴雨收斂一些,然而它沒有這樣做。實際上,烈級天衣都有着隱藏烈氣的能力,比起一眼就能看出實力強弱的星級天衣更能隱蔽自身。
「你在這裏,殺過很多人。」
突然橫刀插入的卻是一向穩重的沙業,他的心情似乎很差,這一點能從生硬的質問聲中察覺,並且一步步地徑直向鐵頭人走去。
這樣的粗暴行為,對於沙業來說是很罕見的,即使是同學也不曾見過。
「喂!和它戰鬥的是我!」
范鈴雨心中不滿,但沙業的樣子實在太太奇怪,竟提不起心情與之爭執,只是喊了一聲表示抱怨而已。
「對不起。」
沙業在經過范鈴雨身旁之前,深深地彎下了腰鞠躬致歉,一種悲壯的氣息刺得范鈴雨不停抽動着小小的鼻子退到了一旁。
「你去吧。」
范鈴雨妥協了,她固然好戰,卻絕非坐視他人悲傷而不顧的人。
「謝謝。」
當沙業抬起頭來的時候,平日那一雙勇猛而不失溫柔的雙眼已經完全被痛苦所侵染。
「退……死……」
鐵頭人將目標轉向了沙業,台詞沒有絲毫變化,就像老舊的複讀機一樣,重複着含糊不清的詞語。
「在黑暗中貪婪地享受殺戮,這不是人應有的行徑。」
沙業一邊大步前進,一邊繃緊了全身的肌肉,本來就夠緊的小小上衣被撐得只剩下薄薄的一層,隆起的肌肉也令沙業的身體看起來暴漲了一倍有餘。
他是對萬事萬物懷有愛心的人,相信愛與魔法帶來的奇蹟能夠拯救一切,但也不會輕易放過威脅這個世界的黑暗,鐵頭人的行徑在他眼中已然是純粹的「惡」,而且是他從未見過的巨大邪惡。
「愚……蠢……」
鐵頭人面罩下面的聲音似乎變了,變得像在嘲笑沙業一般。
「代表這個世界魔法的光芒!制裁邪惡!」
沙業雙拳猛力一揮,平地上掀起了轟然氣浪,奮不顧身地沖向大山一般屹立在眼前的鐵頭人。不僅是憤怒,更是為了世間的和平與正義,他的鐵拳就是為此而生。
鐵頭人的右手生澀地舉了起來,兩手一起握住了武器,向着身前猛力一揮,其黑色的龍捲風以其站立點為中心,忽然黑色褪盡,化作了鮮血般的艷紅,隆隆作響地吞噬了附近的一切。
「啊啊啊躲不過去了!」
「快走!」
轉身跑回去的沙業抓起發抖的程鐵軒,背對着擴散的龍捲逃向遠方,「守護」這個詞在他的眼中比戰鬥要重要千百倍,是以他才會立刻放棄戰鬥救助程鐵軒。
「上當了!老大你這敗事有餘的傢伙!」
凌戚氣呼呼地抓下帽子猛地甩向地上,龍捲過後,鐵頭人早就不知所終,就像一場醒來的噩夢一樣。
「不要追……那傢伙是……」
拼命從遠處趕回來的仇無衣從樹上落了下來,一把拉住了正待追逐的范鈴雨和凌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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