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天衣 第140章 徹底的戰敗

    豈能就這樣簡簡單單失去意識。

    不明不白產生的殺人怪聲瘋狂地侵蝕着所有人的精神，防禦能力稍差的范鈴雨立刻木樁般地倒了下去，仇無衣無聲地張着口，想要怒吼，卻發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響。

    整個世界已經完全陷入了血色的漩渦之中，漩渦的核心是漆黑一片，卻又像颱風之時的大海一般波濤洶湧，將仇無衣捲起來，拋下去。

    會死，這樣下去，一定會死。

    第一次聽到這種聲音的時候的情形依然歷歷在目，全身撕裂的痛苦一輩子都不會忘卻，那已經不能稱之為一般的聲音，完全就是一柄柄生鏽的尖刀，然後從自己的身上一塊塊切掉肌肉，切掉理智。

    到了最後，結局不是全身肌肉碎裂而死，就是陷入瘋狂的深淵永遠爬不起來。

    而這一次的聲音比上次還要強烈許多，黑暗的意識之中出現了無數影子揉成的怪獸，一口口地撕掉身上的肉。

    至少要看到眼前所發生的事……

    仇無衣繃緊咽喉的肌肉，企圖讓窒息感令自己清醒一些，手腳完全不能動彈，這已經是身體能夠做到的極限。

    殺人的聲音絕不是來源於耳朵，它們到處都是，鼓膜里，大腦里，甚至深入骨髓，鑽進五臟六腑，仇無衣覺得自己的身體馬上要被蛀空了，只剩下一張徒具人形的外皮。

    借着最後一絲穩定的意識，仇無衣一點點張開了重若千鈞的眼皮，那一條小小的縫隙會帶來光明嗎？

    血色。

    單純的血色，不透光的暗紅模糊了雙眼，立刻令他陷入更深的深淵。

    眼睛已經看不到東西了，從眼中流出的血已經遮住了一切，遮住了外面的世界，也遮住了心中所殘留的希望。

    難道會這樣死去嗎？

    仇無衣忽然覺得身體的痛苦已經沒什麼了，一秒鐘前還強忍着體內與體外的撕裂痛楚，現在卻什麼都感覺不到。

    意識似乎已經完全不在自己的體內，雖然不清楚究竟這是不是人死前的徵兆，但已經不再重要了。

    沒有什麼好怕的，只不過回歸到那個每個人都要去的歸處而已，何況又不是第一次死亡的體驗。

    「這麼快就放棄了？如果可能的話，還是再努努力吧。」

    溫柔而和藹的面孔浮現在仇無衣的腦海之中，那是父親，父親和往常一樣在說話，身邊還有一個長發女子，模模糊糊地看不清臉，但是卻有一種溫暖的感覺？那就是母親嗎？

    放棄？

    不行，父親離去的秘密還沒有揭開，世界的各種惡意依然存在，失去記憶的眾人……還有小雨……

    「吶，如果真的結婚了，我們要如何生活啊？」

    締結了婚約之後，范鈴雨叼着草葉，坐在溪邊的石頭上不住地踢着水花。

    「大概和現在沒什麼區別吧，大概。」

    過去的仇無衣枕着雙臂躺在柔滑如緞的草地之上，將來與范鈴雨的生活其實很難想像，說不定還是每天無休止的戰鬥。

    「是嗎……那就好，現在這樣的日子最好。」

    范鈴雨欲言而止地吐出了嚼過的草葉，出神地望着遠去的溪水，再也沒有出聲。

    那時候還沒有聽過她講述家族的秘辛，但她眼中那一絲淒涼卻始終鐫刻在心中。

    過去的回憶走馬燈一般從仇無衣腦中掠過，一度成為戀人的范鈴雨，失去記憶之後從頭開始的生活，乃至現在，雖然已經彼此親密，卻依然沒有捅破最後一層紙……

    就這樣死去的話，一切就沒有意義了。

    「心……魂……逆……轉……」

    仇無衣不知道這四個字是否經過了自己的聲帶，或許只是迴響在腦中。

    無邊無際的黑暗頓時奔涌而來，張開大口吞下了他的意識。

    每一次修煉心魂逆轉的時候，仇無衣總是小心翼翼，因為在黑暗之中隱藏着各種陷阱，第一張面具是脊髓處侵入的電流，而第二張面具……

    破釜沉舟的覺悟。

    仇無衣迅速沉入了茫茫的黑暗深處，沒有像以前那樣將意識集中成線一點點深入，當抵達光球之前的瞬間，一度消失的痛楚與混亂忽然再度湧現。

    「唔……不行……一點……只差一點……」

    突如其來的打擊差一點令仇無衣直接窒息休克，或者說，其實身體的意識可能早已消失了，只不過這個信號還沒有傳達到這裏處。

    仇無衣看到無數龐大而恐怖的黑影怪獸伸出銳利的爪牙一起撲到自己身上，一根根利爪貫穿了自己的手臂，胸腹，咽喉，傷口中流走的不是血液，而是腦中殘留的那一點點冷靜。

    一點……

    懸浮在黑暗中的光團近在咫尺，偏偏這時卻摸不到它。

    「嚓！」

    黑影怪獸張開大嘴狠狠地啃在仇無衣的咽喉上，這一擊令他的瞳孔立刻發散，褪色，雖然被撕裂的只是意識所凝結成的影像，但這意味着理智消失的一瞬已經到來。

    而在此之前，他用最後的一點力氣伸出的手指正好輕輕地觸到了光圖案的外壁。

    一陣尖利的噪音突然鑽進了仇無衣的腦中，不停地攪動着他的**，就像鑽進了一條小小的蜈蚣一般。

    「哼哼……哼哼哼！舒服！真是好舒服啊！」

    周身撕咬不停的黑影怪獸猛然化作一陣陣黑煙消失了，身體回歸完好的仇無衣狂笑着站起身來，立在自己的意識之中。

    已經消散的理智也完完整整的回來了，即使腦中仍有心魂逆轉而產生的噪音不停攪擾，但這已經是小巫見大巫。

    果不其然，兩種聲音真的能夠相互抵消，這也是無奈之中做出的選擇，因為殺人的聲音是外來的，心魂逆轉的噪音卻發自於內心，而兩種聲音能夠同時作用在自己的意識上。

    那麼它們之間就或許能夠相互衝擊，或者相互干擾，事實證明，外來的聲音被擊敗了，而自己親身經歷了地獄之後，已經能夠完全抵禦這麼一點點噪音。

    光球之中漂浮的第二張佈滿裂紋的面具突然放射出爆炸般的光華，一點點地消失在黑暗之中，仇無衣知道，現在這張面具已經戴在了自己的臉上，心魂逆轉的第二階段就此達成。

    或許……是時候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黑暗的街道之中，一片狼藉。

    狼藉的是戰鬥的痕跡，而在大堆大堆的破碎殘骸之中躺着三個不知是死是活的人。

    周圍似乎已經恢復了寂靜，照明物只有天衣散發出的一點點冷光，不明所以的或許會將其當成墓地徘徊的幽靈。

    仇無衣的手指艱難地動了一動，他的後半身完全被埋在瓦礫之中，俯臥在地上，一塊塊開裂的皮膚觸目驚心。

    「痛……」

    當意識漸漸恢復的時候，仇無衣連連抽了好幾口冷氣，仿佛只有讓空氣從牙縫中流入肺部才能稍稍減緩全身上下無處不在的劇痛。

    果然，身體的四分五裂不是幻覺，雖然沒有精神世界中所感受的那般嚴重，但身上密佈的傷口足以說明一切。

    身上似乎沒有一塊皮肉是完好的，仇無衣首先看到了自己的手掌，暗紅色的裂口當中露出了裏面的肉，血甚至已經不太流淌了，如果沒有天衣的回覆，大概就這樣放置一兩分鐘就會流干血而死吧。

    不行，無論怎樣痛苦，也不能大大咧咧地趴着。

    仇無衣首先嘗試伸出手，事情比預想中要好一些，他很快看到了自己的手的確在移動，而且是在自己的意志控制之下動起來，萬幸，大腦還沒有燒壞。

    經由剛才那種考驗之後，方才感受到能夠自己控制自己的身體是多麼的可貴。

    即使是這樣也不能安心，必須立刻尋找到小雨才行。

    身體還沒有什麼力氣，仇無衣咬緊牙關，將全身所有的力量集中在右手上，向着前方一點點蹭了過去，好在壓在身上的瓦礫不算太多，就像這樣，也能一寸寸從倒下的位置挪動身體。

    「小雨……你在哪裏！」

    體力隨着時間的流動一點點恢復，縱使身體還站不起來，仇無衣已經有了說話的力氣，虛浮的聲音迴蕩在破敗的戰場之上，顯得分外淒涼。

    仇無衣片刻不停地向前爬着，手掌不停地被碎石磨出血痕，又在天衣的能力之下迅速恢復，一個個血色的掌印七扭八歪地畫出了仇無衣挪動的軌跡。

    「哥……」

    氣若遊絲的聲音忽然從對面響起，仇無衣喉嚨猛地一哽，千言萬語化作了釋然的微笑。

    失敗了，徹底失敗了，不僅沒有擊敗謝凝，反而被怪異的聲音弄得差點死掉，簡直是今生今世最大的失敗。

    可是仇無衣的心情卻是高興的，雀躍的，那是生存的喜悅，不僅是自己，還有自己喜歡的人。

    「啊……你還活着……呼……疼死了，那邊的……你放心，我倆都沒大礙，就是……動不了……我看到大塊頭了……老大呢？」

    凌戚的聲音雖然不大，斷斷續續，但精神飽滿，顯然比任何人都神完力足。

    「呃？沒看到啊。」

    仇無衣忽然愣了。

    按理說程鐵軒就在附近，卻看不到他的人影，謝凝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