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沒有想像中難走,也許是因為還沒到無人區的緣故,儘管只有一些勉強用碎石塊鋪出來的小路,但這意味着文明已經延伸到了此處。
沒有一種魔獸比人類更容易將萬事萬物染上自己的烙印,只要腳下踩着的還是人所鋪出的路,即使周圍早已人煙絕跡,也依然沒有荒涼的感覺。
「哥,你發什麼呆?」
背着一大堆進山必需物品的范鈴雨扯了下仇無衣的手臂問道,在她的印象中,仇無衣應當時時刻刻是警覺的才對,絕對不會邊走邊沉默發呆。
「誰發呆了,這不是有人探路嗎,我好閒。」
仇無衣從沉思中忽然醒來,連忙隨口敷衍道。
這句話有一半是事實,初入深山的時候,仇無衣也認為自己應當幫悠悠一把,殘酷的事實證明一般人的能力完全無法和祖祖輩輩與大山打交道的夜叉族相提並論。
可是真正令他沉默的原因並非如此。
前方該出現岔路了,岔路的類型……不清楚。
仇無衣的心中出現了一條新的信息,見所未見的景色在心中有一種模模糊糊的印象,當遭遇到關鍵的轉折點,或者明顯標註物的時候,腦中相關的模糊印象就會隨之變得清晰。
這就是鎖鏈解除後心中的提示聲音所給出的坐標,其實更像是一塊塊破碎的拼圖,當尋找到正確碎片的時候就會自動填補到應有的位置。
「嚓。」
樹葉晃動的聲響從仇無衣的身後出現,伴隨着聲響一起出現的是影子般的悠悠,她在深山中始終保持着潛行狀態,不僅是魔獸,甚至連自己人都無法察覺她的蹤跡。
「四里外有五岔口的路,除去一條死路,四個方向全都通向山中。」
悠悠冷冰冰的聲音依然如舊,仇無衣剛一回身,就看到她的皮護肩上沾染了一點血跡,似乎在探路的時候經歷了戰鬥,自然,這些血跡不屬於她。
「是前人開拓的路嗎?」
仇無衣忽然想到了什麼,連忙問道,視線一直停留在那點血跡上。
「不是。」
「那麼……記得老族長說的應當是……左數第二條。」
在仇無衣的腦中又多出了一塊拼圖,其關鍵字就是「非前人開拓的天然道路」,事實上,古那馬也大致描述過相似的內容,但並沒有精確到如此程度。
「悠悠姐,在岔路的地方休息一下吧。」
范鈴雨好言勸道,已經跋涉了大半天,現在早已過了中午,而探路的悠悠肩負着最重要的任務,無論是精神還是身體都是最疲勞的。
「不要走錯。」
悠悠沒有理會范鈴雨,只是對仇無衣簡單交代了一句之後便重新消失了蹤跡,路上又只剩下了兩個人。
「哥,你到底做了什麼讓悠悠姐生氣的事?」
待悠悠的氣息完全消失之後,范鈴雨才面帶沉痛地拍了拍仇無衣的肩膀問道,演技過於拙劣,很顯然是故意裝出來的表情。
「你除了前一天的晚餐吃什麼以外還能記住別的東西不?我都說了她是討厭天衣!如果說有人讓她生氣的話那個人也是你吧!」
仇無衣打了一下落在肩膀上的小手,自然他不會生范鈴雨的氣,反而自嘲地笑了起來。
「人家是怕哥哥心裏尷尬才故意這麼說的。」
「開玩笑呢?我是什麼樣的人你又不會不清楚,小雨你也別多和她說話了,應對一件天衣她都有點困難,現在是兩件,探路?哎,是逃避才對。」
仇無衣攤開了手,他知道自己也沒有對策,心中的創傷不是那麼簡單就能平復的東西。
「逃避……呢,哥,要逃避嗎?」
范鈴雨的聲音忽然間變輕了,轉了下右腕戴着的萬象真眼,朝向遠方樹枝顫動最激烈的地方。
「還不到三十,走!快點!」
做出了相同動作的仇無衣看了一眼萬象真眼中顯示出來的「二十八」,卻沒有使出萬里起黃沙,徒步向着那裏奔去,范鈴雨在後面緊隨而上。
樹枝搖動的位置幾乎就是正前方,就算不在道路上,也就在道路旁邊而已。
「咕啊!」
一顆至少生長了百年的大樹之上攀附着巨猿模樣的魔獸,正在向着周圍大吼大叫。
「滾開……」
身在陰影之中的悠悠將指尖拈在細細的弓弦之上,輕輕鬆鬆地將長弓拉成滿月形狀,手中卻沒有箭矢。
「嗖!」
弓弦放開,一道幾近無形的銳利藍光射向魔獸的後背,悠悠一「箭」射畢,立刻從隱藏之處脫離,輕捷的身體遁入叢林之中,再度消失。
「咕?」
巨猿聽到了破風之聲,剛要轉身查看,飛速襲來的藍光速度竟是不斷加快的,頓時射中了它的後背。
然而巨猿的身體覆蓋着一層厚厚的金屬裝甲,藍光沒有對它造成什麼損傷,反而令它暴怒不已。
巨猿手腳並用溜下樹幹,一彎腰,拔出了一顆較為細小的樹,兩手握住,胡亂揮舞起來。
「鋼鐵人猿?喂喂!看這邊!」
仇無衣先一步辨認出了魔獸的名字,張開雙手向着它喊了起來。
鋼鐵人猿雖然屬於魔獸中智力稍高的猿猴類,但魔獸畢竟也只是魔獸,它立刻忘記了偷襲的箭矢,哇哇大叫着沖向仇無衣,手中還不停掄着拔出的樹。
「三秒鐘,足夠吧?」
仇無衣回頭一望,見范鈴雨沒有落後,隨手向着她打了個響指。
「一秒就夠了。」
范鈴雨將右手揚到身側,五指富有韻律地緊握在一起,嘴角的笑容令俏麗的小臉或多或少透着些危險氣息。
「好!」
仇無衣的身形應聲飛起,像是要與鋼鐵人猿面對面開戰一般。
隱在暗處的悠悠忽然心中一驚,由於對天衣有着一種近似過敏的精神潔癖,她能夠特別敏銳地察覺天衣發動之時的力量,但無論是仇無衣還是范鈴雨,兩個人都沒有發動天衣的徵兆,也就是說,他們準備用自身的力量與之對抗。
為什麼會這樣?難道是為了自己才有意為之嗎?或者只是想炫耀一下力量?悠悠輕輕咬起了嘴唇,深深的呼吸令躁動的心臟得以鎮定,左手食指與中指之間響起了電流滋滋流動的聲音。
「千之閃風,萬之雷鳴——流麗飛雷!」
悠悠簡短地念誦了一句古老禱文,抵在弓弦與手指之間的雷光就像真正的箭矢一般被不斷拉長,當弓弦放開的剎那,她的指尖出爆發出一團小小的氣浪,推動着離弦的雷光之箭,在空氣之中畫出了長長的藍色直線。
「嗚哇!」
鋼鐵人猿的後背完全沒有防禦,雷光頓時射中了它的後心,一條條電弧將它包圍在中央,痛苦地大叫不止。
「咦?這麼好的機會!」
仇無衣知曉鋼鐵人猿的肌肉是導電的金屬,一旦遭受雷電類的攻擊就會瞬間麻痹,這個機會決不能讓它白白流走。
只見仇無衣的指尖輕彈,銀光飛舞,數根結結實實的重弦纏繞住鋼鐵人猿的脖頸,借着這個支點,仇無衣拉扯着重弦繞着它旋轉起來。
鋼鐵人猿怪叫一聲,伸手就要拉扯脖子上纏着的弦,正待伸出手,卻發現手臂早已與掌中的樹幹捆成了一體,於是下意識地伸出另一隻手想要解開。
此時仇無衣卻早已放開了纏在鋼鐵人猿脖頸上與手臂上的弦,借着飛盪出去的力量將另一隻手上的弦甩出,纏住鋼鐵人猿的膝蓋部位。
鋼鐵人猿的關節構成亦是精巧的機械,細細的弦從它膝部的關節縫隙中侵入,輕而易舉地將接近五米高的壯碩魔獸拉得向前倒去。
而在它倒下的陰影當中多出了一個人,那是在仇無衣行動的時候同步出擊的范鈴雨,與身形毫不相稱的巨大力量蘊藏在緊握的鐵拳當中,向着天空中太陽的方向猛力揮去。
「轟!」
就像在體內發生了爆炸一般,鋼鐵人猿的後背轟地一聲炸開了一個大洞,升天而起的拳風幾乎將它的軀幹部分全部轟碎,前後貫通的大洞之中躍出范鈴雨的身影,拳頭依然指着高高的天空。
如果不是十數年來一直在學習如何緊握弓箭,悠悠相信此時此刻自己手中的長弓早已驚得落地。
不僅是因為范鈴雨的可怕力量,還有仇無衣,用細細的弦纏繞在鋼鐵人猿身上巧妙移動的靈活身法,以及在一瞬之間瞄準那個比刀背還薄的縫隙並將更細的弦打入其中的精確控制力都令悠悠驚嘆不已。雖然天衣應該起到一定程度的輔助,可是要做到這一點,歸根到底還是要依靠自身。
不知不覺之間,悠悠從隱蔽的地方出現了,向着仇無衣走了過去,天衣帶來的不適感在無意之中變淡了許多。
仇無衣蹲在鋼鐵人猿的殘骸旁邊,勝利,臉上卻多了些凝重。
「哥?」
「有什麼?」
悠悠與范鈴雨幾乎在同一時刻開口問道。
「看起來……有別的客人先到了。」
仇無衣指向鋼鐵人猿的小腿部分,那裏和它的身體其他部分一樣,是完全的金屬結構,然而卻嵌着兩道深深的武器傷痕,水銀模樣的體液從傷痕之中不停地淌出,證明這是一個新鮮的傷口。
因為有了這兩道傷,鋼鐵人猿的移動速度才會大大減弱,但因為這種魔獸沒有痛感,所以也沒有休養的概念,或許這說明不長時間以前有人在這裏經過,並且以這種方法脫離了它的追捕。
無論如何,這都不是一個能讓人安心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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