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我剛才應該沒有聽錯什麼吧。」
仇無衣遲疑地放下剛剛舉起的手。剛才失言一般的模樣是裝出來的。
從始至終他都聽得極為清楚。斷然沒有聽錯的可能性。只是謝炎這一舉動着實無法理解。
這意味着什麼。從謝家站在敵對面的瞬間。仇無衣就覺得這裏面的水恐怕比想像中深得很多。
靈魂是謝炎的母親。這世上可有處心積慮想要殺死母親的兒子麼。
有啊……
仇無衣在心中暗自苦笑。這不就是自己麼。
「沒有。我只是順口一說而已。你若是不願做的話。其實我也能夠做到。」
身為一個隱世家族的總帥。謝炎總是那麼的淡定。真正做到了心若冰清而神色不動。當然。因為沒有五官的緣故。所以根本就沒有什麼神色。
謝炎伸出了一條長長的觸手。觸手屬於他身體的一部分。在平時。這些觸手絞在一起偽裝成他的手臂。能夠使得他的相貌稍稍正常一點點。
對準尚在地上掙扎的靈魂。謝炎發光的觸手倏地擊出。毫無偏差地擊中了靈魂的軀體。
「嗚……」
仿佛哭泣般的慘叫聲深深的刺入了仇無衣的心中。那赫然是一個女子的聲音。仿佛人絕望到了極點之時最後的悲鳴。
柳莓莓將臉略略偏了過去。低下了頭。而范鈴雨的眼中卻燃起了怒火。她不能理解為何謝炎會出手殺死自己的至親。
仇無衣則始終淡定如故。靜等謝炎的解釋。
「我也是剛剛知道。我。不。我的家族也一直這樣以為。而且以後也將這樣繼續下去。被我殺死的這個靈魂的確應當是我的母親。就是這樣。」
謝炎收回了沒有沾染絲毫血跡的觸手。毫無感情波動的溫和聲音等同於極端的冷酷。這證明他對靈魂的逝去毫無動搖。
「你……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她可是……她可是……」
一想到自己連印象都變得很稀薄的母親。范鈴雨壓抑已久的情緒終於徹底爆發了。一個箭步衝上去就要去抓謝炎的衣領。
「慢着。」
仇無衣眼疾手快。飛身上去擋住了過於激動的范鈴雨。
「哥。」
「小雨。你聽我的。冷靜。前輩……既然你說它『應當』是你的母親。那麼這裏面是否有什麼難以言明的苦衷。而且您似乎不應當出現在這裏。」
好不容易擋住了恨不得開口咬人的范鈴雨。仇無衣沉着而平和地注視着謝炎的肢體。既然沒有表情。或許從身體上能夠察覺到一點蛛絲馬跡。
果然。謝炎那細瘦卻十分有力的身軀有着微微的動搖。然而卻不清楚究竟因何而動搖。
「沒錯。她被始魔的力量吞噬之前的確是我的母親。可是如今……她只是控制父親的一個道具而已。沒有自己的思想。更沒有迴轉的餘地。」
謝炎將空無一物的臉坦然地對準了仇無衣。沉重的聲音已然判若兩人。
「始魔。」
柳莓莓的眼神突然銳利了起來。
「也就是說……被始魔的力量控制了嗎。」
發了半響呆。范鈴雨總算解除了怒火的環繞。也開始覺得謝炎着實令人同情。
「我想不會這麼簡單。前輩。不知能不能告訴我們其中的真相。」
仇無衣卻沒有附和二人。反而提出了些許質疑。在儘可能不觸及謝炎心中逆鱗的狀況下選擇了稍微溫和一點的詢問方式。
謝炎沒有立即回答。他忽然看了看仇無衣的雙眼。看到了瀰漫在眼神中的鎮定與冷靜。
「並不是被控制。而是從一開始就是使魔的眷屬。這樣說。你們應當能夠理解吧。她所做出的『犧牲』只是為了始魔覺醒而付諸的實驗而已。包括我父親在內。全部都是她的實驗品。」
仿佛在嘲笑自己一般。謝炎將所有的觸手收回到袖筒當中。仰頭不知在望着什麼。
「有這種事……那是幾十年前了。從那時候起始魔的眷屬就已經出現了。」
范鈴雨登時驚得瞪大了眼睛。
這是她從來不知道的事情。一直以來。她始終認為始魔的眷屬是隨着被封印的始魔活性化而出現的。
「可是……沒有交涉的可能性麼。」
柳莓莓問道。
「交涉。是啊……如果能交涉該多好……你並不清楚眷屬對主人的狂熱有多麼可怕。為了有足夠的力量控制我的父親。她寧願放棄自己的理智。任憑始魔的力量以自己的靈體作為媒介直接作用在父親身上。對於一個已經完全喪失理智的可悲靈魂。你不妨告訴我。怎麼交涉。」
謝炎的聲音淡淡的。仿佛這件事與他自己並無關係。然而仇無衣卻聽得出他心中的壓抑與痛苦。
一時之間。仇無衣甚至忘記了時間還在流逝。忘記了倒計時的限制。
「前輩。您準備怎麼辦。」
仇無衣定了定神。開口問道。
現在有一件很必要的事就是確認謝炎的立場。因為謝震已經阻擋在自己面前了。由此可以看出百邪一族未必會站在這一邊。說實話。真的不想與之敵對。
「對不起。我等無法與你們共處同一條戰線。為了……為了我最後的一點私慾。我必須回到天衣聖門。與他們再度結盟。」
一直心平氣和的謝炎卻在此時突然動搖了。儘管只有短短的一瞬。但依然被仇無衣完整地捕捉到。
「豈有此理。天衣聖門不是與始魔同一戰線的嗎。已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為什麼你還要這樣做。為什麼不和我們一起打到他們。」
不出意外。范鈴雨不滿的情緒立刻沖了出來。氣勢洶洶地當面質問道。
「小雨。你冷靜。前輩必然有自己的苦衷。我相信前輩不可能無緣無故做出這樣的事。」
仇無衣立刻明白這裏面肯定有重要的關節。連忙將范鈴雨拉了過來。好言勸阻。
「不錯。正因如此我才會在這裏迎接你們。這裏是最後的關卡。跟我來。你想見的人就在那裏等着你。到時候……或許你會知道更多的東西。不。你一定會的。」
言罷。謝炎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父親謝震。轉身就走。
仇無衣回頭看了一眼謝震。似乎呼吸還算正常。剛才的一拳只是將他擊倒而已。力道也頗為明朗。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大致算是放下了心。仇無衣剛一眨眼。前一刻還在地上的謝震竟然就在眼皮底下消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抓住了自己眨眼的瞬間。
「阿哥。百分之百是陷阱。」
在最後緊跟着仇無衣。柳莓莓將聲音收縮成一條線。輸送到仇無衣的耳中。
「沒辦法。」
仇無衣攤了攤手。這場鬧劇本身就是陷阱。從一開始就非常明朗了。反正已經是陷阱。倒也不怕陷阱數量的多和少。
謝炎穩穩地踏上了影鬼組成的橋。仇無衣低頭頓了一頓。忽然拉住了柳莓莓和正要攀登的范鈴雨。
「你們兩個回去。我一個人去。」
面對着二人詢問的目光。仇無衣閉目搖了搖頭。
說到底對方的目標只是自己。帶着二人一同前往反而更加危險。
「哥。你說什麼胡話。難道你要一個人自己戰鬥嗎。」
范鈴雨的情緒本來就不十分穩定。此時立即將胸中的不滿指向了仇無衣。
「憑着我們兩個的實力……無法在接下來的戰鬥中起到作用。」
柳莓莓卻好像理解了仇無衣的話一般。長長嘆了口氣。
「不僅如此。假如他們真要戰鬥的話。那又何必拐彎抹角弄這麼多名堂。我想今天遭遇的一切都是天衣聖門故意要給咱們看……或者說給我看的。上面等待的那個人不是憑着咱們的力量就能輕鬆應對的傢伙。既然他肯心平氣和的和我商談。我就不可能有現在開戰的想法。明白了嗎。」
輕聲安撫着不滿的范鈴雨。仇無衣望了一眼前面的謝炎。他已經走過了影鬼之橋。等待在黑洞的邊緣。
「我……」
「乖。聽我這一次。」
三言兩語之間。仇無衣的眼神已經包含沉重。
「我知道了……不過……不用我廢話。假如你回不來的話。你去了哪裏。我都要跟着去。」
范鈴雨緊緊咬住了嘴唇。不再看仇無衣的臉。轉身甩開大步就走。
「保重。」
柳莓莓點了點頭。拔腿就去追已經走下階梯的范鈴雨。
「久等了。抱歉。」
目送二人從眼前消失之後。仇無衣也踏上了搖擺不定的影鬼之橋。
也許它們曾經是有些實力的生物吧。然而在這裏卻只能當做基石。
「聽說始魔的力量能夠與紡命之線完美結合。」
謝炎突然甩出這樣意義不明的一句。
「應該是可以的。」
仇無衣想了想。似乎龍魔的一絲力量的確與自身完美結合了。這才有了煌龍天雷槍。而且自己也能與范鈴雨一同使出合力的招式。
「果然嗎……那我拜託你。萬一……萬一最後一切都無法挽回了。就由你的力量將其取而代之吧。這是義務……或者……贖罪。」
謝炎的話越來越艱澀難懂。身影漸漸沒於黑洞之中。
仇無衣也一大步衝進了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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