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硬要我解釋的話,也只能解釋成字面的意思啊。」
仇無衣攤着雙手,一臉無可奈何的模樣說道,不是裝模作樣,而是這件事的確只能這麼解釋。
「這種解釋方法太難懂了!不是說好要在這裏做出第三條弦給我看的嗎!」
范鈴雨無法接受這種含糊不清的解釋,不滿地大聲嚷着,扯住仇無衣的衣角不放。一旁正在做準備工作的老匠人就像一座石像一樣沉默,那兩個健壯的鐵匠也只是皺了皺眉,同樣沒有說話,他們從始至終都在低着頭,但手上的工作卻絲毫未落。
「我就是這麼打算的,你看到最後,肯定馬上就知道了,我明白我的信譽也就那麼回事,可是我在什麼地方騙過你嗎?」
臉上掛着看戲般笑容的仇無衣輕輕將衣角從范鈴雨的手中抽出,認真地下了保證,認真到連自己都快要相信的地步。
這倒不是有意隱瞞,只是說明起來非常麻煩所以不太想進一步解釋而已,而且第三條弦就在眼前,仇無衣也像所有人一樣緊張興奮,想要像平常一樣心平氣和地說話着實有些困難。
「好……好吧,反正多半也聽不懂。」
范鈴雨坦然地接受了解釋,舔了舔由於室內過於乾燥而有點難受的嘴唇,不再多說多問,老老實實地把自己放在了旁觀者的位置上。
「等等……」
可是仇無衣卻眼珠一轉,主動湊了過來,小聲地附耳說了幾句話。
「哥……這種事情……真的不違法嗎?」
聽着聽着,范鈴雨的表情也越來越精彩,從不可置信的迷惘模樣切換到了乾脆放棄思考的腦子空空模式。
「沒關係沒關係,一會兒我讓鐵匠老爹來求你,這總沒關係吧?」
仇無衣從背包中摸出一袋透明玻璃紙包裝的粉紅色圓形糖果,塞到范鈴雨的手中,賄賂之意一目了然,只是拿來賄賂的東西着實有些微妙。
「好吧。」
范鈴雨撕開包裝,將一顆顆糖果丟到嘴裏,立刻忘記了剛才腦中浮現出來的一切疑問,站在仇無衣身後饒有興味地觀賞着自己沒怎麼見過的景象。
後背佝僂的老匠人在這一刻仿佛身軀漲大了一倍,蒼老而頹廢的臉也忽然變得精力十足,呼呼地拉着風箱。兩個大漢將上好的銀炭毫不吝惜地折斷,再大把大把地丟入爐膛,很快,室內的溫度就提升了不下二十度。
天衣着身的二人自然毫無影響,范鈴雨還驚喜地發現手中的糖果不僅沒有融化,而且咬起來清涼怡人,心中更加快樂,爐火將那一張小臉盈得像個紅蘋果一般。
「呼……學生哥,開始吧!」
老匠人猛地將身上裹着的棉袍隨手甩掉,露出分分明明的肌肉塊,向身後的仇無衣大喊一聲。
「好咧!」
仇無衣話也不多,簡單幹脆地拿出了高岩擬態怪的綠色核心,經由一定時間,已經變得與寶石無異的核心上面有五個孔洞,正好嵌入五指,那是戰鬥之時留下的痕跡。
「嗬!」
那兩個鐵匠大漢不約而同地從嗓子眼裏擠出一聲驚嘆,他們其實也是技藝高超的匠人,識得這件東西的珍貴,只是因為師傅親自動手,他們才在一旁打下手而已。
在以前這顆核心足夠製造一件讓神火京掀起小小波瀾的武器,然而現在卻不行了,天衣的存在使得神兵利器不再珍貴,同樣的性能之下,素材珍貴又難以鍛造的傳統武器毫無競爭能力。
「學生哥,你想清楚了,真要按當初的約定做?以老漢我的這雙手,給你造出一件用上一輩子的武器都綽綽有餘。」
老匠人緊盯着仇無衣手中的核心,臉上卻顯出不舍的模樣,很有些惋惜,嘗試着勸阻。
「老爹,我也有我的需要,能讓我拆你家房子,我已經很感激了,至於它,老爹你想打造個什麼就隨便打好了,和我沒什麼關係。」
仇無衣笑着連連搖頭,誠然,核心很珍貴,但它和自己需要的部分並不相同。
「好吧……唉……開工!」
失落神情只在老匠人的臉上停留了片刻,在一聲與他的年齡全然不符的猛喝之下,核心被扔到了赤紅色的熔爐當中。
只見老匠人伸開經歷過漫長歲月卻為未枯萎的手臂,揭開火燙的熔爐頂蓋,赫然將核心暴露在外面。大陸流傳的鍛造術是技巧各有差異,但用熔爐將素材熔化這門技術使用的都是封閉熔爐,鮮少有將素材直接暴露在空氣中的做法。
仇無衣的呼吸聲隨着火焰的升騰而變得越來越重,成功率超級高,這句話不知提醒自己多少遍,可是……
「添炭!」
老匠人扔掉熔爐頂蓋,將雙手抵在熔爐旁邊,將體內的氣源源不斷地輸入到其中,到處亂飛的火焰被他的雙手聚合到了一處,作為燃料的銀炭數量登時少了一半。
兩個大漢使出渾身解數,滿頭滿臉都是油光光的汗水,不是用手,也不是用鏟子,他們在用竹筐將銀炭一筐筐地倒入熔爐的燃燒處,只比消耗的速度慢上那麼一點點,片刻停不得。
房間中的空氣幾乎都被抽光了,所有的門與窗子全被仇無衣打開,卻還令他呼吸艱難,只有站在窗邊才能感到舒服一些,范鈴雨卻沒有什麼特別反應,津津有味地觀看着打鐵。
「學生哥!」
「來了!」
仇無衣的身影在喊聲之前就已趕到,雙手提着一個東西,向着熔爐飛快地罩了上去,前後不過呼吸的工夫。兩個大漢只看到影子在身前掠過,回過味來之後,仇無衣已經大功告成,差點讓他們倆的動作停滯了。
「蠢貨!發生什麼呆!」
老匠人飛起一腳,將腳下的銀炭筐子勾到空中,又是向着邊上隨手撥出一指,空空的筐子就被彈到遠處。這時加炭的大漢們才反應過來,七手八腳地繼續自己的工作,再也不敢分神。
旁觀中的范鈴雨好不容易看到了仇無衣所做的事,卻不明白有何意義,他把一個巨大的透明袋子罩了上去,隨着熔爐裏面熱氣蒸騰,袋子很快就鼓成了大大的氣球,而熔爐中的核心也在這時熔化了,變成一汪滾燙的流質。
仇無衣趁着直升八手外皮所製成的透明袋子還未完全鼓成球的時刻,手中重弦向着袋口唰地纏了過去,將整個口袋從熔爐上直接拔起,緊緊地封住了口。
口袋很大,幾乎佔據了房間五分之四的空間,在仇無衣手中用弦連接着漂在半空中,的確就是氣球的模樣。
「老爹,這是說好的餘額,接下來就得罪了。」
心中大喜的仇無衣連付錢都覺得爽快,將大陸銀行通用的儲蓄卡交給了老匠人,這張卡中儲蓄的金幣是一千五百枚,幾乎是身上金幣的全部。
「火不要停!嗯,錢我確實是收到了,然後你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老匠人眼看着熔爐中已經屬於自己的核心,早已死寂的心忽然隨着火焰的變化而重新燃燒了起來,之前準備與徒弟分完這次的報酬之後就離開神火京回自己的家鄉,現在他卻突然不想走了,爐火當中,老人仿佛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看到了自己的義務,看到了自己的追求。
再試一試吧,反正神火京里的工作也足以維持生活不是麼?老人如此想着,摸出隨身不離的鐵錘。
「交給你了。」
仇無衣吃力地拖着氣球走到范鈴雨身邊,指着那一面什麼東西都沒有的空牆。
「轟!」
不算太大的鐵匠鋪就像一個被搖了好幾十次的易拉罐突然開啟了拉環,一股從內部噴出的力量將整座牆連同半個屋頂轟得一乾二淨,噴向外面的不是石塊,而是無數細小的微塵顆粒。
好在這裏本來偏僻,也沒有行人,免除了不少麻煩。
「呼!」
范鈴雨吹了下食指沾染的塵土,立在仇無衣的身前。
「我走了,老爹……接下來是修房子,還是幹什麼,隨你啦,錢我可都給你了哦。」
向着發呆的老匠人和鐵匠們笑了下,仇無衣舉起碩大的透明氣球,直接在門口附近找了個地方盤膝坐了下去。匠人們很快意識到自己還有事情做,也只能拋掉一切疑問,努力不去想別的事情。
果不其然,即使是如此大的爆炸聲響也沒有引來什麼人,仇無衣就在這氣氛詭異的地方展開了自己的工作。
弦。
仇無衣首先抽出手套中隱藏的銳弦,捏着尖端,就像捏着針尖一樣,深呼吸令自己的心跳平穩,向「氣球」的表面刺了進去。
直升八手的外皮袋堅韌之極,不會像一般的氣球一樣立刻爆掉,而是從孔洞當中嗤嗤地放出了微小的氣流。
仇無衣的雙眼皮片刻不離那個完全看不見的小孔,兩手時而捏着氣袋,時而放開,有時還將氣袋捏成其他的形狀,全神貫注地。
可是這一切,在范鈴雨的眼中也只像是精神出了問題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仇無衣滿足地長嘆一聲,如釋重負地躺倒在地,眼睛一抬,卻看到了後面站着的范鈴雨,她的手中捏着十幾個不知從哪裏買來的氣球。
「哥,還要玩嗎?」
范鈴雨把手中的氣球遞了過來,她大約只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仇無衣貌似很喜歡氣球,為了玩氣球甚至不惜代價拆毀鐵匠的房子,所以買回來了許多。
「別鬧,我好不容易才成功的。」
仇無衣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活動着已經僵硬了的身體,一副解脫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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