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天衣 第536章 遠古覺醒

    瞬間的大量失血令仇無衣的雙眼一陣漆黑，萬幸體內的自我修復能力立即啟動，脖頸處血肉撕裂的疼痛硬生生地將近乎陷入黑暗的神智拉了回去。

    稍稍清醒之後，仇無衣的心臟驟然一緊，一隻腳迅速踢向地面，上半身用力一擺，甩開了背後那個啃了自己一口的怪物，奮力向前竄了出去。

    這一系列反應都是長期戰鬥中鍛煉出來的本能，不需要意識跟隨，當仇無衣掙脫了怪物尖牙之後，才恍然意識到這座島上能夠行動的生物而今應該只剩下一個。

    「你……小雨……你的模樣……」

    仇無衣緊緊按着脖頸處被撕裂的傷口，身體猛地一晃，眼眶突然再度變得模糊了，隔了兩年的空白，浮現在眼前的卻是這樣一幅情景。

    空氣的顏色已經濃得接近純黑，形成了一個幾乎完全閉鎖的世界，太陽的光芒被異樣的空氣吞噬了大半，日暮之時仿佛提前降臨在了島上。

    在狂亂的空氣影響之下，連湖水都泛着一種粘稠的紫色，早已乾涸見底的龜裂河床底部本應是棕黑的土壤，與空氣顏色混和之後，竟然變得仿佛深度腐爛的肌體一般。層層白骨密佈其上，大大小小的骷髏瞪着空洞的眼眶，縱使來到了地獄的最底層，亦不過是如此的光景。

    然而地獄中最可怕的生物就在眼前。

    緊緊閉合的牙齒之間沾滿了血塊與肉絲，正是從仇無衣身上直接撕下去的肉，變異伸長的犬齒尖銳駭人，更泛着一種閃亮的金屬光澤。

    日日夜夜浮現在記憶中的臉已經幾乎看不出原貌，一團團覆蓋着鱗片的金屬如同腫瘤一般覆蓋在她的身體各處，像一件堅實的鎧甲一般吞噬了大半身體。這是變異了的肌肉，尤其是雙手部分的變異更加嚴重，而且也比身體其他部分變異得更加徹底，金屬已經形成了完整的指關節，除了質地以外，外形與人類的身體已經毫無區別。

    雖然身材依然嬌小矯健，卻散發出了一切魔獸都無法企及的狂野氣息，但凡魔獸的魄力，有的威嚴如巨大山巒，有的瘋狂如烈風侵襲，而異變後的范鈴雨則只能令仇無衣感覺到萬物天敵般的危險，這種危險已經形同人類無法抗拒的天災，遠遠超越了魔獸，不，超越了「生物」這個理念的範疇。

    星球上最高位的掠食者就在十步開外。

    再會的感動雖然令仇無衣熱淚盈眶，同樣並不會沖淡他心中的戒備與戰意。

    心中回想起范鈴雨曾經的陽光笑顏，每一處變異看在眼中，都像尖針一般刺入了心臟，然而仇無衣的雙眼卻片刻不移地注視着她，越是痛苦，就越讓燃燒的心變得更加清醒。

    范鈴雨沒有繼續出手進攻，而且她的樣子非常奇怪，獠牙仿佛十分痛苦地抖動着，牙縫之間也響起了吱吱的聲音，鮮血順着她的嘴角滴了下去，卻不是她自己的，而是仇無衣的。

    剛才咬掉的一大塊肉，連同肉中含着的鮮血，至今尚未咽下去，縱使令人瘋狂的飢餓片刻不停地侵蝕着她的神經，但憑着最後一絲理智的防線，范鈴雨依然在強烈抗拒。

    「啊啊啊啊。」

    突然，范鈴雨將嘴裏已經被咬爛的肉塊一口吐了出去，兩手死死地卡着自己的脖子，慘烈地大叫起來，如同一頭失去了同伴，在荒野中對月長嘯的狼。

    「小雨。趕快醒醒。」

    仇無衣一個箭步沖了出去，不顧危險，伸手就抱住了尚在痛苦嚎叫的范鈴雨。

    「不能吃。不能吃。不行。可是肚子好餓。不能吃。」

    已經嘗到了一點鮮血的滋味之後，空腹翻江倒海的痛苦如同體內有一條蛇在不住噬咬着腹腔，被刺激到極點的飢餓感幾乎令范鈴雨徹底瘋狂，但是她明白，假如真的吃下了這一口血肉，心中的怪物就會被徹底解放。

    痛苦掙扎之間，范鈴雨突然覺得冰冷的身軀多了一絲溫暖，熟悉的氣息自心底的記憶中生芽，開化，如同一隻厚重的大手托起了自己。

    由於飢餓的瘋狂而徹底被血色模糊的雙眼在仇無衣的擁抱中緩緩張開，散發出刺眼紅光的瞳孔慢慢淌下了一滴溫熱的淚水。

    「……」

    范鈴雨的嘴有氣無力地張了張，口型分明是在呼喚仇無衣，然而卻不是再會之際的感人情話、

    「小雨。你果然還能醒過來。跟我走。我知道哪裏有你能吃的東西，一定要堅持住。」

    仇無衣驚喜交加地撫摸着范鈴雨的臉龐，被金屬塊吞噬的臉是扭曲而醜陋的，不過這對於仇無衣而言並不算什麼，只要她還守着自己的神智，無論變成什麼樣子都沒關係。

    范鈴雨的口型艱難地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越來越淡的氣息已經有如風殘燭。

    口中殘餘的一點點鮮血已經通過食道緩緩地滑落到雷鳴不止的空腹中，得到了這幾滴血，持續不停地飢餓感也猛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充溢全身的興奮與力量，最後一絲精神防線在無意之間轟然崩塌。

    「快……逃，」

    仇無衣嘴唇微動，讀出了范鈴雨的唇形，憐愛的眼神忽地化作兩根尖針般的光芒。

    與此同時，懷中的范鈴雨突然變得像燒紅的鐵塊一般滾燙，全身散發出炫目之極的白光，仇無衣緊咬牙關恨恨地放下懷中的戀人，向着遠方筆直衝出。

    巨大的光球包住了范鈴雨的身體，向着空中迅速升起，詭異顏色的空氣像遭遇了狂風的濃煙一般被吹得乾乾淨淨，重壓在島嶼之上的陰沉氣氛也同樣一掃而空。

    仇無衣遠遠離開了白光的範圍，伸手擋住迎面吹來的勁風，一種糟糕到極點的預感終於浮現在大腦之中。

    「該不是……」

    仰望着空中的光球，仇無衣的臉色驟然劇變，回想起被利齒撕咬的地方，那裏是頸動脈，血液會突然爆發般地猛烈噴出，如果那時候有一點血被范鈴雨吸了進去……

    轟。

    高空當中，白光像一個落入人間的太陽一般將光芒揮灑到極限，膨脹到數倍大的白光轟然爆發，圓球狀的爆炸光芒外側環繞着數個環形的雪白氣浪，一圈圈不住擴散。

    爆炸的光芒散盡之後，仇無衣忽然感到一陣鋪天蓋地的壓力墜了下來，將自己的身體壓得死死的，幾乎動彈不得半分。

    在環形的爆炸氣流的核心處，再度生起一團小小的金光，向着地面急速墜落。

    光球在距離地面尚有數人高的低空停止，光芒稍稍減淡了些許，蘊含着無限力量的威武身影映在仇無衣不知是痴是驚的瞳孔之中。

    黃金色的貼身鎧甲沒有將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除了胸口，雙肩，腰間，手腕，以及長筒靴模樣一直延伸到膝下的護腿兼鞋子以外，身體的其他部分是完全沒有鎧甲覆蓋的，無論是略顯腹肌而纖細之極的蠻腰，還是毫無贅肉，透着健康小麥色的手臂和長腿，一切都在仇無衣的眼中一覽無遺。

    肩甲部分的結構最為特殊，本來整套鎧甲都是緊貼着身體的曲線，絲毫不會影響到戰鬥與行動，唯獨肩甲部分多出了兩個透明的圓球，仿佛玻璃製成的圓球裏面別有千秋，一條小小的黑龍，以及同樣大小的金龍各自遊動在一個圓球之中，栩栩如生。

    曾經半黑半黃的短髮早已垂到了腰間，髮絲卻化作了一種純粹的金色光芒，又像是一種升騰的能量，一縷縷髮絲於鬥氣之中狂舞不止，如同一叢叢燃燒不熄的金色烈焰。

    除了體態多了幾分成長以外，范鈴雨的相貌與兩年前幾乎毫無變化，然而此時此刻，睥睨萬物的傲氣與威壓確使得她變得判若兩人。

    「你是……不……不是……」

    仇無衣猛地運起體內的力量抵擋住了令身體變得遲鈍的壓力，心中一個聲音警告自己眼前的絕不是原來的范鈴雨。

    被龍魔的力量徹底侵蝕靈魂之後，力量當中隱藏的原始野性意志已經佔據了她的身軀，也就是說現在范鈴雨所呈現出的姿態，正是千萬年前給大地帶來災難的龍魔再現。

    但真正的龍魔已經消逝，存留下來的僅有力量，所以龍魔化的范鈴雨沒有繼承到真正龍魔悲天憫人的善意，存留在心中的僅剩下野獸的食慾而已。

    金色的眼眸冷淡地注視着仇無衣，全無感情的目光不像是在觀察一個人，更像在遠眺自然當中的湖泊與河床。

    「你……」

    仇無衣艱難地邁出了一步，身體已經差不多恢復了原有的靈活，可是范鈴雨的模樣卻令他真的非常害怕，一切都是未知的。

    在仇無衣思緒流轉的剎那，金光閃耀的范鈴雨卻驟然出現在面前，陌生人般的眼神漠然一掃，覆蓋着金色鎧甲的指尖殘酷地陷入了他的手臂，不費力氣輕輕一捏，半條手臂連同骨頭頓時被捏得粉碎。

    暴起的血光瞬間模糊了仇無衣的雙眼，四處噴射的鮮血濺在了臉頰，胸口，以及呆若木雞的瞳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