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沙漠透着淡淡的血腥,蒙着一層薄灰色的天空既沒有月光,也沒有飛鳥。
沾染了大量鮮血的沙漠凝結成了一塊塊堅硬的沙板,這些沙板卻又被某種強大的力量踏得四分五裂,漫無邊際的沙海之中,到處散落着長短不一的殘肢斷臂,還有無數大大小小的肉塊,風沙吹拂,肉塊的表面依然呈現出一種近似果凍的粘稠質感,顯然不屬於人類。
「殺,」
「不能讓它們接近村子,」
奮勇的戰吼與出鞘的刀劍合奏成了代表着死亡的交響樂,數千個戴着面具的修羅國下民沖向對面黑壓壓的敵陣,一往無前。
黑色的敵影幾乎覆蓋了視野之內的小半片沙漠,千人組成的軍隊在這無數敵影之前,就像漂浮在雲海之中的一隻孤鷹。
吼。。
巨大的人形影子抬起了粗壯的手臂,從空中猛地砸下。
兩米以上的身高已經超過了大多數強壯的人類,而粗大到不成比例的手臂與身軀更使得這隻人形魔獸看上去如同一座小小的山丘,淺灰色的皮膚,以及除了一張大嘴以外五官很不明顯的猙獰面孔,任何一個修羅之國的人都能立刻說出它的名字。。逐月獸人。
誰都不知道它們從何而來,也許這些東西生活在地下,唯一能夠可循的規律只有月相,當月相發生某種變化的時候,大批逐月獸人就會出現在曠野之中。
逐月獸人是一切生物的敵人,它們似乎只是在趕路遷徙,但是卻會破壞掉阻擋它們腳步的一切東西,無論是建築物還是活着的生命,大軍所過之處,再繁華的城鎮也會化為沙漠。
「該死的東西,豈能讓你毀了村子啊,」
與逐月獸人迎面對峙的也是一個戴着面具的普通下民青年,他輕而易舉地避開了粗大手臂的一擊,於半空迅速抽出腰間的長刀,凌空飛躍兩步,踏着逐月獸人手臂一刀砍下。
哧。。
刀鋒過處,逐月獸人巨大而醜惡的頭顱在半聲咆哮當中滾落在地,巨大的身軀慢慢向後倒下,濺起了無數沙塵。
細而長的戰刀揮舞之間並無銳利的刀光,只因為這把刀整體只有暗紅與深黑兩種交錯的顏色,但這恰恰是神兵利器的證明,逐月獸人的外皮足足有常人的手掌厚,其堅硬程度更是接近鋼鐵,尋常武器很難將其斬殺。
戰場之上,每一個下民出招之時,必有一個巨大的逐月獸人轟然倒地,殺得乾脆利落。
這裏,就是已經沒有仇無衣的沸泉村,在新任村長孟漣的領導之下,現在已經成為了足足有兩千人的大村子,而且實際人數遠遠不止,由於人數太多,分了一部分人去原來的雷岩村開墾居住。
倒不是因為人多就開始分裂,聽聞沸泉村名字的人來自四面八方,其中亦有仇無衣出發之時遇到的那些武者出生的村子,所以必須有人去雷岩村接待這些人。仔細思考一番之後,孟漣覺得還是重新在雷岩村那邊建立全新的村鎮比較好,畢竟現在人數已經太多了,以後可能還會越來越多。
誰知道,接近百年都沒有出現過的逐月獸人竟然在一夜之間出現在沸泉村附近,單是目測的數量就已經超過了十萬,而且沒有留給沸泉村任何準備的機會。
「分成三陣,堵住去全部路口,只要支撐到天亮就能贏了,」
幾百下民當中,為首的正是幾個沒有戴面具的公民,他們沒有和下民們一起戰鬥,只是時不時下達一些命令而已,但這不意味着他們不準備出手。
僅僅是這個新晉升的公民,不到十分鐘之間就已經斬殺了數百隻逐月獸人。
「前面還沒有探查出敵人的數量嗎,」
「沒有,偵查的人說不定已經犧牲了,」
「該死,總之不能再讓它們前進,絕不能,」
戰況似乎對沸泉村稍稍有利,逐月獸人的第二波進攻已經丟下了上萬具屍體,而第一波進攻更是被徹底擊潰。
然而夜還很長,完全不清楚數量的無窮敵人更是令人心中不安。
數里之外。
「村長,我們已經打退了第二波進攻,」
前來匯報的下民身上依然沾着戰鬥時染上的鮮血。
「這一波敵人打退之後,前線換人,後備部隊上前,退下的抓緊休息,逐月獸人是殺不乾淨的,只能堅持到天亮,」
拄着長刀,端坐在公民府正門之前的孟漣猛然站起,烏黑而富有光澤的巨大披風在夜風之中不住飄舞。
「是,」
應了一聲,回報戰況的人也就迅速退下,現在人手實在太少了,連一個人都難以抽出。
雪亮長刀或許是現在整個沸泉村中唯一一把沒有摻入刀神金的武器,而身為村長兼鐵匠的孟漣自然不會連一把武器都不給自己打造,她只是覺得沒有這把刀,就會漸漸忘記某個人的臉。
「才這個時間而已……很危險啊……」
孟漣略略計算了一下現在的時辰,臉上陰雲頓現。
逐月獸人是沒有什麼智慧的怪物,只知道埋頭猛衝並且破壞一切而已,無論多麼嚴重的死傷也無法阻止它們一步,偏偏現在村子裏的公民數量不齊全,十天之前,他們收到了一個特別值得慶祝的喜訊,那就是之前的村長仇無衣來到了霸王之島,並且成功挑戰了元將。
當然這個消息和以前藍血者放出去的消息一樣,有着相當的水分。
之後自然是一番盛況,像過節一樣大肆慶祝了幾天,但公民們也因此意識到了自己的不足,紛紛離開村子外出流浪修煉去了。本來沸泉村已經有將近三十個公民,其中十個人重新回到了雷岩村成為了領袖,外出修行的也有十幾人,現在的沸泉村竟然連十個公民都湊不齊。
孟漣從最開始就放棄了呼喚援軍的想法,雷岩村不可能及時前來支援,逐月獸人的破壞只會持續一夜,話雖這麼說,這句話也可以理解成大多數村子的毀滅也只需要一夜。
「漣姐姐……爸爸那邊有消息了嗎。」
公民府的大門後怯生生地探出一個小小的腦袋,後面還有幾個不敢探頭的身影,都是些不大的孩子。
堂堂的公民府,現在已經成了村中所有未成年小孩的避難所,任何國家,任何人種都明白孩子是何等的寶貴。
「沒關係,你們睡吧,這裏還有姐姐呢。」
孟漣對於小孩子的態度永遠是溫柔而不失嚴厲,還想說點什麼的少年被後面的孩子拉回了大廳之中,但他們註定無法安眠。
之所以孟漣沒有站在前線,正因為她是保護孩子們的最後一道防壁,逃跑是不可能的,首先,身為村長,寧可與村子一起
毀滅也不會選擇逃跑,其次,假如迎擊的軍隊真的潰敗,帶着這孩子不可能逃太遠,很快就會被逐月獸人追上。
與之相比,孟漣選擇了據守死戰。
已經擴建得面目全非的沸泉村中,孩子們在公民府中,街道之上只剩下孟漣一人。
儘管村中還未起殺戮,沉沉的死氣卻早已籠罩了每一個角落,縱使長刀寒氣逼人,也無法驅趕這駭人的陰暗氣氛。
孟漣就像一尊雕像一般,矗立在公民府外的廣場中央。。村中最為廣闊的地方。
不知為何,她總有一種心神不寧的感覺。
數里之外,廝殺之聲震天響起,村子裏的寂靜顯得特別突兀。
「霧。」
孟漣眨了眨眼,就在兩次呼吸之前,廣場上突然多了一層奇怪的霧氣,霧氣很濃,濃得幾乎看不清楚遠方的戰場。
這個時候,是起霧的季節麼。
在修羅之國的某些傳說中,霧氣是很不吉利的東西,也有一些更加可怕的說法,某些村子被突如其來的濃霧籠罩了數日,之後就變成了一片廢墟,村人全部被困在霧中,霧散之後,就變成了許多乾屍。
孟漣自然是不信的,她只相信自己親眼所見的東西,但這片濃霧的確藏着某種古怪。
「什麼人,」
突然之間,霧氣里顯現出一個淡淡的人影,雖然只有一個人,卻好像比遠方的逐月獸人大軍還要恐怖。
不,這個人影很可能已經不是人類。
公民府近在咫尺,裏面所有的孩子都毫無反抗之力。
孟漣心中沒有半點迷惘,立即掄起長刀,斬向那霧氣當中浮現的可疑影子。
影子的反應似乎有點遲鈍,或者說沒想到會遭到突襲,身體先是微微一動,接下來卻沒有更多的反應。
鐺。。
長長的戰刀砍在影子胸前,竟如同向着巍峨大山丟出一塊小小的石頭一般,孟漣十指被震得猛地一松,永不離身的武器鐺地一聲落在了地面。
「可惡,」
孟漣的手臂被震得失去了直覺,虎口尚在汩汩流血卻感覺不到疼痛,俯身就要去抓落地的長刀。
「別誤會,是我。」
霧氣中的人影終於漸漸成型,熟悉的聲音自濃霧核心翩然飛出,降落於乾枯的大地。
孟漣全身都在顫抖,雙手勉強支撐着身體,就像心中想要伸手拿走長刀,卻又抬不起頭的模樣。
因為此時若是抬頭,必然會被察覺自己正在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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