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聲燕語,美酒佳肴,這一切都沒有出現在萬勝軍的視線中。
烈國有一種適合在沙漠中生活的服裝,即使遮住臉,也不耽誤吃飯飲水,而這個人現在就戴着這樣的頭巾,只露出一雙眼睛而已。
那是一雙相當漂亮的眼睛,不過能夠一眼看出屬於一個青年男子。
眼睛漂亮的人,大致上相貌也不會太差,而且那雙眼睛還帶着溫柔的笑意。
可是萬勝軍卻感覺到了一種無形的壓力,如同一個人站在高大的建築之前仰望,縱使這座建築物不會倒下,但像這樣向上看就總有一種搖搖欲墜的威脅感,令人害怕。
萬勝軍曾經以為這個世上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值得自己畏懼了,但是現在看來,似乎是一個錯誤。
「請坐,貴客迎門,還請不要拘束啊。」
蒙面的青年除了天九以外不可能是第二個人。
這幅扮相,當仇無衣第一眼看到的時候都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睛,進而懷疑自己的大腦,懷疑天九是不是有一個相貌差不多但氣質完全不同的雙胞胎兄弟。
只要一遮住臉,別說外人,恐怕自己人都認不出這是那個花枝招展的天九。
「老李,交給你了。」
萬勝軍心中隱隱生起一些不安,不過這種不安並非因為察覺到危險,而是因為他發現這個人似乎不是憑藉一己之力能夠應付的大人物。
不過萬勝軍倒也不愧是一群兇悍傭兵的團長,心中雖有些忐忑,但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來。他鎮定地對着天九笑了笑,回頭嚴厲地招呼其他看花眼了的傭兵們一起坐下,並讓周德與李相臣坐在距離自己最近的位子上。
沒有桌椅,地上擺放着許多柔軟的靠墊,足以讓一個人的身體舒舒服服地陷進去,只是萬勝軍身着重鎧,全然體會不到這種溫柔。
無需天九招呼,在一旁待機的少年少女流水般端上來五顏六色的美酒美食,如同將彩虹搬到了人間。這些殺人放火不眨眼的兇悍傭兵也一掃平日的粗魯,臉上洋溢着凶獸般的笑意,相貌看上去也沒有以前那麼猙獰。
「這位大人,我們做傭兵的有一條規矩,不知大人可否清楚,」
周德向李相臣使了個眼色,李相臣立刻站了起來,向天九行了一個江湖上的禮。
「李先生想說的可是無功不受祿,」
天九示意周圍陪侍的美女們將水煙撤下,稍稍正了些身子後開口笑道。
「大人真是無所不知,我們黑色星座是初來乍到,以前從來沒有在這聖子城附近做過生意,今天承蒙大人您邀請,我們團長自然是非常高興的,但是我們傭兵團與大人素昧平生,實在是不敢白白接受如此隆重的招待。」
李相臣這句話也是說了不知道多少遍,講起來也算頭頭是道。
「李先生果然快人快語,也罷,那我就先問一個冒犯諸位英雄的問題了,不知道萬團長對於這次的天地激鬥大會是如何想的,我知道貴團有參加,那場戰鬥我也大略知曉。」
天九此言一出,氣氛立刻變得有些尷尬起來,幾個性子比較暴躁的傭兵馬上浮現出一絲怒意,屁股不老實地在墊子上扭動着,卻又沒有膽子發作,而憤怒之中更有幾分尷尬。
「哦,」
不太喜歡在外人面前的周德卻悄悄張開了眯起的眼睛,審視地打量着蒙面天九。
「團長……」
李相臣回頭請示了一下萬勝軍,萬勝軍見狀對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隨便說。這三個黑色星座的首領,沒有一個人因為剛才天九的那句話而感到不快。
萬勝軍驕傲自大,周德嗜血狠毒,李相臣自以為經綸滿腹實際上才幹平平,但這三個人都還沒蠢到自以為天下無敵的地步,黑色星座這支隊伍到底有幾斤幾兩,上一場的慘勝證明了一切。
經過研討,他們三個一致認為很難闖過下一場的八強比賽,最近正在為這件事煩心。戰吧,很可能打不過,萬一損兵折將就麻煩了,不戰又有損士氣,身為團長的萬勝軍是最鬱悶的,於是就他就把滿腔怨氣發泄在從城外「賤民」村落掠奪來的女人身上。
而天九的話似乎不是為了挑釁,這其中必然有什麼道理。
「大人,不瞞您說,我們這支隊伍也只是為了試試自己實力才參戰的,本來就沒有什麼追求,更沒想過什麼奪冠。」
李相臣自然不能直說真話,轉彎抹角地把自己的意思傳達給了天九,而且順便拉了個台階。
此言一出,傭兵們的神色緩和了不少,上次那一仗打得太難看,憑着萬勝軍才殺出一條血路勉強勝利,但李相臣這麼一說,他們就覺得不是那麼丟人了。
「果然如此,團長鍛煉勇士的心情我倒是可以理解,不過呢,我在這裏也不妨向諸位交代了,我可是死死盯着天地激鬥大會每一場比賽,因為勝負關係到我的大事。」
說着,天九揚起細長柔美的手指,圈出了一個金錢的姿勢。
「呵呵……果然如此。」
周德難得地笑了,他已經猜出了十之**,因為他在加入傭兵團之前就靠這件事過活,現在一想,還覺得有些懷念。
「你的意思,是掌管城裏的賭局麼,」
不等李相臣解釋,萬勝軍也眼中一亮,迫不及待地問道。
「正是,這聖子城裏,所有天衣聖門允許下的賭盤都是歸我名下掌管,所以沒法在諸位面前露面,見諒了。」
天九依舊溫和地笑道,召喚來一名侍女,伸手往旁邊一指。
李相臣眼睛的餘光看到了天九所指的方向,那是房間的角落,但是只有一個被紅色絲綢蓋住的盤子而已。
萬勝軍嗯了一聲表示理解,做這種大生意的人,萬一暴露身份,一個人走在街上估計分分鐘被人打死。
「做誰,」
悶了好久的周德舔了舔嘴唇,為了逆轉賭局,大小武鬥會中不幸喪命於他手下的有為青年選手大概有五六十人,可以說是輕車熟路。
「那諸位以為什麼樣的決賽才能讓最多的人下注,」
天九反問道。
「那自然是天武堂之間的生死大戰,尤其是首次參戰的西方和北方天武堂,這兩支隊伍不僅實力強大,而且下手絕不留情,很難猜出究竟誰會佔上風。只不過這樣混亂的大戰下注的人雖然多,卻很難有滿意的賠率,我說的可對,」
李相臣略略思索一下,不太確定地回答道。
「哈哈哈,李先生果然不愧是貴團的軍師,不過賭博之道,我自有一點小手腕把賠率炒起來,現在最重要的是讓這兩支天武堂的隊伍勝利打入決賽。可惜天不如願,八強賽偏偏插進來一支東方天武堂的隊伍啟明星,雖然實力比不上北方,但北方的參賽者太少了,很可能在這一戰損失力量。」
說到這裏,其用意已經完全暴露,天九說罷,眼中的笑意也斂入了瞳仁。
「區區東方天武堂而已,沒什麼實力,上一場也贏得費力,不是我自誇,拼上被取消比賽資格,我們讓東方天武堂那支隊伍全滅都沒問題,反正大會可不會管弱者的死活,只是光這樣做就能保證讓西方與北方天武堂在決賽見面麼,」
萬勝軍皺起眉毛,事情不難,儘管名義上禁止比賽之外的襲擊,但對此的懲罰非常輕微,最嚴重也只是取消資格,畢竟被打倒的那一方會被刻上「弱者」的印記。不過他想到了最後的門神,如果無法通過門神愛心剪刀與聖殿騎士團候補遠征軍的話,說什麼也沒用。
「那兩支隊伍在下已經打點好了,只要諸位能讓東方天武堂的啟明星隊損失一半左右的實力,北方天武堂就一定能以完整的姿態打入決賽。」
天九一舉一動中透着些許難以察覺的陰險,向着角落的侍女招了招手。
侍女立刻捧着盤子上前畢恭畢敬地跪在天九身邊,掀開了上面蒙着的絲綢。
一張黑色的卡片赫然出現在盤子上。
最多可儲存千枚金幣的白卡,萬枚金幣的藍卡,之上就是能容納十萬枚金幣的黑卡,這三種卡片只有在永國以及永國相關的大型店鋪通行。
「這……」
萬勝軍熾熱的目光立刻死死鎖住了那一張黑色的小小卡片,眾傭兵更是一陣尖呼,由於通行範圍比較窄,他們只知道有這麼一種東西,還沒有親眼見過。
「若是各位英雄不信任這永國的卡片,折算成裏面的十萬金幣送到諸位身邊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有一個條件,諸位到了決賽的時候用自己的錢押注可以,千萬不要加上這一張了。」
天九向前一指,侍女將盤子推到了萬勝軍面前。
「哈哈哈,好,我萬勝軍也不是什麼卑鄙小人,這工作我接,」
一張黑卡已經遠遠超過他來永國一趟的收益,有了這些錢,天地激鬥大會就是個屁,反正左右是個輸,不參加也罷。但襲擊啟明星就不同了,因為沒有規矩約束,所以萬勝軍已經胸有成竹。
「那麼就請萬團長在兩天之內辦妥這件事如何,萬團長請看,這黑卡的下面還有一張藍卡,暫且當做訂金,事成之後我必然全額送上。」
「慢着,兩天,哈哈哈,這可是你不信任我了,也好,今天就讓兄弟看看我們傭兵做事的風格,去,一個小時之內,我要知道東方天武堂啟明星隊所有人的動向,」
萬勝軍大手一揮,粗暴地打斷了天九的話,回頭從八名傭兵中喊出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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