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天衣 第299章 天不誅惡

    仇無衣也聽到了謝凝的笑聲，但此時他的心已經麻木了。

    不是缺乏感情的麻木，而是將一切壓抑在心中的麻木。

    他知道，當謝凝想出這個極其魯莽的戰法的時候，就已經有了死的覺悟，最危險的就是身為誘餌的她。

    可是仇無衣還知道，死的覺悟，不一定與死亡能夠畫上等號，只不過說明謝凝準備鋌而走險而已。

    那是她的任務，而自己的人物就在此刻，現在。

    爆炎魔獸的猙獰面孔已然近在咫尺，仇無衣放開了護緊胸口的雙臂，任憑身上的披風在空中激烈地燃燒，赤色的火焰披風之中，一點漆黑的怪異光芒清晰可見。

    「這不可能，」

    火尊者的手掌一陣痙攣，尖叫的聲音如同殺雞。

    他本來算計的十分完美，煉獄隕星足以瞬間擊垮血海，而且這一招是可控的，能夠立刻砸向地面的仇無衣，甚至威力範圍也控制得十分完美，就算砸到了地上，衝擊波也不會波及到火牆外圍的程鐵軒。

    如果他直接不顧一切地用上全力的話，這一招或許會成功。

    火尊者自然明白沒有命中的攻擊毫無意義這個道理，只是他着實低估了血海的能力。

    第一眼看上去的確是煉獄隕星將血海擊潰，然而只需片刻，所有人都發現其實並非如此，只不過是血海的正中央由於變形而擴張開的那個大洞所帶來的錯覺而已。

    火尊者立刻咆哮不已，因為他又一次被欺騙了，而且是如此簡單的伎倆。

    暴怒的火尊者立刻揮下手掌，他要讓煉獄隕星向下砸過去，與那變幻自在的血海較上了勁。

    謝凝其實已經冒上了極大的危險，血海變形的時機非常重要，有一絲差錯就會讓火尊者提前看破，必須在隕星砸到的前一瞬間立刻變形，更要將它的速度也計算到提前量之中。

    現在來看，成功的是謝凝。

    但謝凝也知道，如果在無防備的狀況下經受隕星的一擊，恐怕自己難以支撐。

    所以她的確已經做好了準備。

    煉獄隕星在火尊者的操控之下暫時靜止了一瞬，趁着這個機會，構成血海的大量神秘物質卻向着高處快速聚集了起來，就像逆流向天的瀑布一樣，轉瞬之間地面上已經乾乾淨淨。

    吸收了絕大部分物質之後，血海的核心部分開始壓縮，立刻變成了形狀完美的血色圓球，甚至比煉獄隕星還要大上不少。

    「這算什麼，」

    火尊者的咆哮已經震徹天際，這不意味着他吃過一次虧之後就有所顧忌，除了轟碎血海之外，他的腦袋裏現在沒有第二件東西。

    煉獄隕星頓時改變了攻擊位置，向着不遠處的血色圓球狠狠地轟了過去。

    謝凝沒有躲避，直接操縱血色圓球撞向了下方襲來的火熱隕星，二者相互碰撞的時刻迸發出一陣強烈的白光，抬頭仰望的所有人馬上捂住了雙眼，不敢再看。

    這時，仇無衣將雙臂伸展成了十字模樣，胸口匯集的的黑火猛地破體而出。

    亮得讓人不敢直視的白光忽然像被什麼東西吞噬了一部分一樣，光芒立刻黯淡了些許，不過這只是一瞬間而已，連火尊者都沒有意識到仇無衣體內噴出的黑色火光居然吸收了部分光明。

    虛無之雷不是真正的雷電，而是一種性質奇異的光芒，奇異到仇無衣自己都捉摸不透，他只知道一點，那就是在虛無之雷全力攻擊之下的東西會完全「消失」，不會留下一點殘渣。

    噴涌而出的虛無之雷看起來很像直線噴出的濃墨，也很像高壓之中噴出的一條黑色水柱，然而在虛無之雷前進的軌跡之上，空無一物的空間之中忽然出現了許多裂痕，這些不明意義的裂痕沒有在這個世界存在太長時間，瞬間消逝。

    這種程度的距離所放出的攻擊不可能落空，迅猛噴發的虛無之雷看似凶暴，卻毫無強橫威猛的氣勢，甚至似乎連穿透爆炎魔獸身體的能力都沒有，黑光轟在了魔獸身體的火焰上，輕飄飄地濺起了一片小小的火光。

    而這時的謝凝，正與煉獄隕星戰個旗鼓相當。

    在強大的推力之下，煉獄隕星被火尊者向着空中推去，謝凝則操縱血海匯聚而成的圓球將煉獄隕星下壓，兩個圓球的碰撞之處持續地釋放着猛烈白光，兩種力量的壓迫之中光也變了形狀，變成了扁平一片。

    被壓縮的光芒頓時變得更加灼熱，火尊者猛一咬牙，另一隻手抓起拐杖丟了出去。

    拐杖沒有被投向煉獄隕星，只是靜止在火尊者面前不遠處的空中。

    然而因為他的動作，煉獄隕星周圍的光芒突然擴張了足足一倍，力量也暴增一倍有餘，將血海圓球推得節節後退。

    就在這時，血海之球的形狀再度變化了，圓球的後端浮現出一個小小的凹陷，之後整個圓球隨之轉動起來，光滑而完美的球體從中間開始扭曲，一邊抵擋着煉獄隕星的壓力，另一邊卻扭成了鑽頭的模樣。

    「不，」

    火尊者包裹着臉的繃帶突然掙烈，一塊塊大小不一的碎步之下露出一張不到五十歲的臉，大大張開的嘴巴仿佛脫臼了一樣。

    令他忽然胸口一悶的是他所釋放出的爆炎魔獸。

    在火尊者憤怒而有驚愕的雙眼之中所映出的是一副令人膽戰心驚的情形，仇無衣平伸雙臂，從胸**出一道黑光，這都沒什麼，真正可怕的是另一邊。

    照射在爆炎魔獸身上的虛無之雷化作了一個日食模樣的圓洞，構成圓洞本身的是吞噬一切的漆黑，而在圓洞邊緣則透着一點淡淡的亮光。圓洞侵蝕之下，爆炎魔獸扭成了四分五裂的模樣，然後被快速地吸進洞口之中。

    爆炎魔獸是天衣中的重要部分，雖然不至於傷筋動骨，卻已經足以動搖火尊者的神識。

    這一瞬間的分神釀成了更為嚴重的後果，化為鑽頭形狀的血海已經變形完畢，然後就是激烈的旋轉。

    若是火尊者沒有被爆炎魔獸的消失而打斷，血色鑽頭未必能如此快速地收效。

    但現在已經全都晚了，謝凝先發制人，在血海核心現出了本體，身體隨着鑽頭的轉動方向加速旋轉，一起向着煉獄隕星迅猛地全力鑽入。

    一道血色的暗光撕裂了明亮的天空，在謝凝全力攻擊之下，煉獄隕星被飛速轉動的鑽頭穿入了隕石核心，即刻裂成了兩半。

    爆炎魔獸消失之後，地面上燃起的火牆在同一瞬間銷聲匿跡，只剩下一灘焦黑的印子。

    「突擊，」

    仇無衣仰天長嘯，高亢的聲音沖向遙遠的星空。

    「久等了啊，」

    遠處應和的喊聲沒有穿到仇無衣的耳中，因為機槍轟鳴的巨響壓過了凌戚的吶喊，一條條帶有穿透能力的紅色光束從她手中變形之後的六管火神炮中肆無忌憚地噴出，與她的怒火一起變成了傾瀉而下的暴雨。

    煉獄隕星被擊破，火尊者的心臟又是一陣難受的憋悶，轉頭就看到無數赤色光雨從頭頂落下，他兩手舉起拐杖，四條蛇形的火焰從拐杖內部飛出，組合成了卍字形的火焰之盾。

    縱使穿透力極強的七月流火，在無縫天衣的防禦刃紋面前還是太弱了，完全無法貫穿火焰之盾。但連續不斷下落的紅雨外加隕星和魔獸接連被破壞的衝擊令火尊者也無法分出手來出招。

    就在他鬱悶之際，火盾上的壓力忽然消除了，火尊者正待撤除護盾，卻看到一個小小的影子垂直落了下來。

    這個小小的影子是剛才沙業用旋轉投擲的方法丟到高空的，在掠過火尊者頭頂的瞬間，那個影子忽然發力，一拳沖向了地面。

    「不，」

    火尊者心中還在慶幸，慶幸自己沒有事先撤除護盾，不想緊隨而至的巨大衝擊力令他不顧一切地尖叫起來，催動騎着的火焰獸就要逃跑。

    他的逃跑非常及時。

    如果他真的以火焰盾直接抵抗，雖然不一定傷到他的本體，天衣卻一定會遭受沉重的打擊，轉而令他的實力下降大半。

    下墜的影子之中嵌着一點小小的藍光，熊熊燃燒的左眼明明是最為熟悉的火焰，然而在火尊者的眼中卻變得無比猙獰陌生。

    他想不到，想不到區區一件烈天衣竟然有如此強大的攻擊力，況且她出招的時候身上根本就沒有浮現烈氣，也就是說這根本就不是附帶的刃紋。

    自然，火尊者也不會想到這世間竟然有放棄其他一切能力與屬性，專門強化攻擊力一途的極端天衣。

    這種攻擊力，在火尊者眼中已經接近無縫天衣的水準。

    范鈴雨一拳落空，沉重的力量深深釘入了地面，卻只壓出了一個小小的凹陷而已。

    火尊者正在逃跑途中，他所看到的卻是范鈴雨輕巧地拔出了右拳，同時舉起左手的情形。

    以及一條迅速逼近自己的筆直火線。

    「啊，」

    一聲痛苦的高喊，火尊者的身體向着後方遠遠飛了出去，胯下所騎着的火獸卻依然穩穩噹噹地騎着。

    范鈴雨身後不遠，消散的光芒之中，全副武裝的謝凝解散了頭盔，威風凜凜地落在了地上。

    「很可惜，剛才你們所感覺到的不安，是因為他錯過了一個替天行道的機會。」

    言罷，謝凝將斧錘鋒利的一端砸進了地面，雙手拄在柄上，驕傲地直視着被范鈴雨一拳轟飛的火尊者。

    「我即是惡」，對於自己的定位，謝凝一向十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