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有妖魔 第五十四章 消逝的諾言

    「啊！」

    沐長風慘呼一聲，強忍住疼痛，一掌將趙寧兒震飛，抽出手來逃了出去。

    夜已經深了，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雪。

    沐長風慌不擇路，直直往山下撞了過去，趙寧兒追了一程，唯恐被人撞見，便又折轉回去。畢竟，以沐長風的情況來看，他是絕活不過今晚的。

    山路崎嶇不平，沐長風又神智模糊，腳下一滑，登時直接從台階上滾了下去，足滾落百十級台階，這才終於磕在一塊大石上，停了下來。

    昏沉之間，他還未來得及去看自己的傷勢，忽聽遠處有人喊道：「沐師兄！」聲音越來越近，卻正李君然。

    李君然跑了一程，陡然見沐長風倒在地上，趕緊將他扶起，喘着粗氣問道：「師兄，趙寧兒要下毒害你，你，你已經喝了那壺酒？」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被巨大的山石一撞，原本封在血脈中的黃蜂毒陡然散開，沐長風咬緊牙關，虛弱地問出這句話來。

    「是阿福讓我快點來告訴你的，對了，阿福！」想到阿福，李君然忽然停住，抿着嘴說不出話來。

    沐長風本來還要繼續穩住毒素，此刻見他如此，立即心中一凜，直直地盯着他問道：「阿福他怎麼了？你快說啊！」

    「阿福在回來的路上聽到蜂山派弟子的話，說已經把黃蜂毒放在趙寧兒的酒里，要替他們大師兄報仇，他想趕緊來告訴你，後來被……被鄧寒山、王昊清和譚凌他們攔住，等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快要不行了……」

    「什麼！」

    聽到這句話，沐長風立即好像是被響雷擊中一般，緊繃的心神瞬間崩碎，任由黃蜂毒流遍了全身每個穴道。

    「快，快帶我去！」

    天上的雪越下越大，大雪之中，沐長風沒命地往外門的方向跑去。山路本就難行，現在又下了大雪，便就更加濕滑難行。

    沐長風跑了一陣便就重重摔倒在地，然而此刻他卻好似一個石頭人一般，根本感覺不到任何疼痛，只是悶頭往阿福的方向跑去。

    也不知摔了多少次，當沐長風兩人到達李君然所說的地方時，沐長風已經滿臉是血，嘴裏亦是不時地嘔出血來。

    北風呼嘯的山坳里，大雪一層一層地蓋在地上，而在山坳正中，沐長風終於看到了阿福——此刻他正蜷縮着身子，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

    「阿福！」

    沐長風牙關打顫，喊了一聲，撲到阿福的身上。他小心翼翼地將阿福翻過來，卻是立即被阿福的樣子驚得張了張嘴。

    阿福那原本胖胖的臉已經被打得凹陷下去，不僅嘴裏滿是血污和泥土，眼睛亦是被血污住，根本看不出原本的相貌。

    「阿福，我是長風！我來了！」

    「長風……」令沐長風感到安心的是，阿福竟然還有一絲氣息。

    「好了，你別說話了！我帶你去龍美麗那裏，她一定有丹藥救你！」

    「不，不用了，咳咳，我才不去那個兇巴巴的女人那裏……我……不行了……」

    「別胡說！我去求她！她一定能救你的！」

    沐長風說着就要將阿福抱起，誰知他才一用力，阿福的胸口忽地「咔嚓」一聲，似乎是斷了幾根肋骨，接着又猛地一咳，口鼻都立即漾出血來。

    沐長風嚇了一跳，眼淚立即掉了下來，再也不敢去移動他，拍了拍腦袋，衝着李君然吼道：「快去叫龍美麗來！讓她來救阿福！」

    李君然不敢耽擱，一閃身，消失在大雪之中。

    沐長風一邊顫抖着用衣服給阿福擦掉臉上的血，一邊語無倫次道：「阿福，你忍一忍，龍美麗馬上就來了！你不知道，她的丹藥可靈了，聽說好幾百靈力石才能買一粒呢。」

    「嗯……」阿福的呼吸漸漸微弱下來，「你……沒有喝趙寧兒的酒吧，她們……要害你……」

    「我……」

    眼見阿福已經如此，沐長風又哪裏敢再刺激到他，若是說自己喝了酒中了毒，那麼只怕阿福立即就會背過氣去，但是若說沒有，那，那不就是說謊了嗎……

    「我，我喝了酒。」沐長風的話和眼淚一塊掉了下來。

    「都怪……我沒用……」阿福的眼睛眨了眨，終於還是閉上了，「要是我能衝過他們幾個的阻攔，你就不會……」

    「不是你的錯！」

    沐長風的恨恨地咬破了嘴唇，鮮血一滴一滴滴在阿福的衣服上。一向膽小怕事的阿福為了自己在這裏和王昊清幾人拼命，而自己卻在趙寧兒那裏心猿意馬，若是自己能夠意志堅定地直接走出來，阿福就不會受傷。

    一想到這裏，沐長風更是難以原諒自己，忍不住就要一頭撞向旁邊的山石。

    然而他正在自責，阿福忽又睜開了眼睛，流着眼淚道：「長風……你一向最是信守承諾，你答應我……趕緊離開這裏，不要……去找他們了，好嗎？」

    沐長風使勁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刺進肉里，淚眼朦朧道：「好……好，我……我……」話說了兩遍，終於一低頭，「我答應你！」

    「呼……」聽到沐長風這樣說，阿福的眼睛又緩緩地閉上了，他的身子忽地一陣抽搐，緊皺着眉頭道：「長風，我，我好疼，好疼……」

    沐長風握緊阿福的手，然後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從他腰上解下酒葫蘆，擰開蓋子，小心翼翼地送到他的嘴邊。

    「阿福，你不是說喝了酒就不疼了嗎？你快喝一口啊！快起來喝啊！起來……」

    然而他喊了數聲，阿福的頭卻是微微一歪，再也沒有任何回應。

    鵝毛般的大雪不斷落下，漸漸將沐長風和阿福遮蓋。沐長風一動不動地望着阿福，淚水不斷湧出，遠遠望去，竟好似兩個雪人一般。

    「他們都說你必死無疑，我才不信……我還請了那個兇巴巴的女人來給你看看……還是別讓她來了，她一來，我連走路都不會了。」

    阿福的話仿佛還在耳邊，但是轉瞬之間，那個一直關心照顧自己的人、那個貪嘴好酒的胖子就這樣沒了。

    一想到阿福是如何被王昊清等人毆打，沐長風的心中就立即湧出有一股恨意，他牙關打顫，緩緩抬起頭，「啊」的一聲，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叫聲。

    「阿福……」沐長風緩緩將阿福背起，望了望主峰的方向，流着淚，搖了搖頭道：「對不起了，阿福，這一次我要背叛自己的承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