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色封皮的《政史通要》重回手中,鳳楓華便又將《古今人物通考》放在了一邊,拿起《政史通要》來看。
順手翻到方才看到的那一頁,鳳楓華雙眸微眯,凝出一抹訝異。
纖纖玉手,輕輕拈起書縫中夾着的那一瓣潔白花瓣,不由勾了勾唇角:「弄影,拿兩片琉璃薄片來。」
四個丫頭一直偷眼打量着鳳楓華。
此時乍然聽到鳳楓華的聲音,弄影連忙起身,緩步走到房間的一角,在那面嵌入牆壁的柜子中拿出兩片琉璃薄片過來。
其他三個丫頭都紛紛嚇了一跳,連忙垂下頭,認真地忙碌着。
弄影將薄片交給鳳楓華,眼睛凝在鳳楓華手中拈着的那一瓣梨花上。
鳳楓華接過薄片,彎腰伸手,在床下的一個格子中拿出一個白玉瓷瓶來。
打開瓶塞,一股清雅的淡香瞬間瀰漫整個室內。
四個丫頭都是一臉好奇地看過來。
鳳楓華恍若無所覺一般,低着頭,將瓷瓶中的液體滴一滴在一片薄片上,然後認真地將手中的花瓣放到那滴液體中,再用另一片薄片蓋上。
透過略帶昏黃的琉璃看向裏面的那片潔白,透着一股復古的味道,反而越發好看了。
鳳楓華捏着薄片,看了好一會兒,才滿意地握緊掌心中。
鶯歌終究是忍不住好奇:「小姐,你那是做的什麼?」
將瓷瓶重新收好,鳳楓華抬起頭來:「書籤。」
「書籤?」鶯歌疑惑,「那是做什麼的?」
鳳楓華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將手裏的薄片放到了手中那本書的書縫中,然後合起書來:「瞧,下次,我就不需要去記自己看到哪一頁了。」
四個丫頭對視一眼,沒有再說話。
靈犀急匆匆地趕回院子,第一眼便瞧見了那落了一地的梨花,心疼地跟什麼似的。
以往不曾下雨,這一院子的梨花鋪陳在青石小徑上,怎麼看怎麼好看的。
今日一場秋雨,將那枝頭的大半梨花都打下來了,一地的殘敗。
正要去拿掃帚,忽聽有人叫他:「靈犀。」
靈犀抬頭,見是自家娘親,臉上頓時漫上微笑,單純而憨厚:「娘。」
「你這會兒回來,外面的事情可是解決了?」暮雲邊扶着百里婉柔往外走,邊問。
鳳楓華醒了,郡主叮囑了幾句之後,便出來了。
天色已不早,有些事情,還是要趁着今日解決的。
靈犀點頭:「娘理那些不知所謂的人做什麼?您從裏面出來,可是小姐醒了?傷口如何了?」
百里婉柔輕笑:「你這孩子,自己上去看看便知,不過幾步的路,懶成這樣?」
自長大後,靈犀便很少進閣樓了。
百里婉柔這話,看似嗔怪,卻也是在提醒他,不必如此介懷。
靈犀撓撓頭:「是懶得走了,嘿嘿。」
暮雲也很無奈。
這個兒子,都說是個不能習武的廢物,人也單純地很。偏在這件事情上卻是這樣固執的。
郡主勸過不知多少回,他卻沒一回聽進去的。
如此,她都不知該慶幸兒子懂事,還是該無奈兒子的固執了。
百里婉柔溫柔地抬手,點了點靈犀的額頭:「你呀,就倔吧!華兒已經醒了,孫大夫說是沒有大礙了。這些日子,你多警醒着些,旁人就不必再進瓊宇閣了。今日的事情,我會讓你爹好好查查的。」
靈犀有些為難:「旁人倒是攔得住的。但是小姐若是又強撐着要見」
小姐可是主子,他就算再不願,再心疼,也得聽令。
百里婉柔眸光瞬間銳利:「無妨!以後但凡有人來,你便告訴他,叫他來找我便是!」
有了百里婉柔這話,靈犀也放了心,連聲答應了。
當日,百里婉柔離開瓊宇閣時,時候已經不早。
鳳倩因着先前白蓮花的事情,而擅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百里婉柔令人重新將她帶到了前廳,下了鳳府建府以來對女子最嚴苛的處罰。
三月禁足,百張佛經,日日去祠堂跪半日。
沒有人敢再提出異議,也沒有人再去打擾鳳楓華的清淨日子。
繼上次被鳳楓華氣到之後,鳳府老太太再一次被氣得臥病在床,這一次卻是因為當家主母對大房庶女的處罰。
百里婉柔對此,不發表任何意見。
坊間卻已有多種傳言流傳。
無非是說,鎮南王郡主勢強,不尊長輩的話罷了。
鳳楓華聽到消息,當即便叫人將她舊傷復發的消息傳了出去。
坊間的風頭一搖再搖,雖沒有徹底將先前的傳言壓下去,卻也沒有讓百里婉柔的形象變壞。
鳳楓華舊傷復發第二日一大早,海晨希便送來了一支千年老參,兩盒上等燕窩。隨送的禮盒依舊精緻,但是上面鑲嵌的明珠便已是價值連城。
興許是上次雪蓮的事情讓他覺得丟了臉面,又興許是真的有事情在忙。總之,這一次來送禮的只有海喜,海晨希一直未曾露面的。
轉眼半月光陰匆匆而逝,秋的氣息越發濃郁。
鳳府門前的紅楓上只剩下零星的葉子,招搖在秋風中,顯得很是單薄。
這日正是農曆八月二十二的日子,諸事皆宜。
經過多日的軟磨硬泡,鳳楓華終於得到了四個丫頭的一致同意,下了樓。
這半月,她在閣樓里,都快要悶出草來了!
弄影抱着一床棉毯和鳳楓華那件雪狐裘披風跟在鳳楓華身後。
鳶鸞小心翼翼地攙扶着鳳楓華,讓她感覺自己像是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孕婦:「鳶鸞,我的傷口已經好了,你們能不能不要把我當個瓷娃娃?」
這些日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真是要將她悶死了!
果然,她就是個勞碌命,休息不得的。
鳶鸞依舊緊緊地抱着鳳楓華的手臂:「小姐,您還是小心些的好。等明日孫大夫來確診了,說您真的好了,奴婢就放開手。」
鳶鸞此時,儼然將孫大夫的話當成了「聖旨」了。
鳳楓華無語望天。
她這個主子當得,似乎越來越沒有什麼威信了啊!
肖戟仍在院中掃着落花,青石小徑上乾乾淨淨地,只有零星幾片花瓣落在其中。
閣樓前的廊下,擺着一張搖椅。
搖椅旁是一張矮桌,桌子上已擺好了瓜果和一些時下時興的糕點。
張笑笑一眼便瞧見了那一盤梅花糕點,連忙快步走過去,拿起一塊:「這便是鮮果小鋪新出的糕點麼?」
弄影點頭:「是。方才才送來的,說是讓小姐嘗嘗鮮,也看看味道是否合心意,有沒有什麼地方要改進的。」
弄影說着話,現在搖椅上將那床棉毯鋪好。
鳳楓華坐上去,看了一眼那梅花形狀的糕點,卻是撇撇嘴:「眉娘如今真是越來越不怕我了,竟拿我當試吃的小白鼠了!」
四個丫頭抿唇輕笑。
鳶鸞又將那件白狐裘披風幫鳳楓華蓋上:「眉娘是想將好東西,第一個送給小姐呢!」
鳳楓華眯着眼睛,不置可否,輕輕咬一口手中的糕點,眉眼頓時都彎了起來:「眉娘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嘖嘖,想想,又是一大筆銀子啊!」
四個丫頭越發抑制不住地笑起來。
鶯歌嗔一聲:「小姐還是那麼愛錢。」
「廢話!」鳳楓華白她一眼,「誰不愛錢啊!小姐我是從來都不會嫌錢多的!」
看似認真掃地的男子,眼睛卻不時地膠着在那張笑靨如花的臉上,纏綿許久,眸子中帶着淺淺的笑。
一陣風突然迎面吹來,夾雜着一個興奮無比的聲音:「二姐,好消息!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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