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寒傳 第20章 氣吞山河

    論劍台上，摺扇與長劍持久地僵持着。而那兩人相距很近，近到彼此都能從對方眼中看到自己。

    原本以為毫無懸念的比試竟是撲朔迷離了起來，這讓心高氣傲的羅子桓怎麼能忍？

    他將眼中的那個身影深深印下，隨後抬扇再次擊打在鳳華之上。順勢借力，羅子桓向後退去，與葉孤寒拉開了距離。

    兩人相隔一丈多，相視而立，各懷心思。

    羅子桓雙手垂在身體兩側，眼中持續燃燒的怒火似是在緩緩消退。他並非只是個紈絝。他知道，憤怒只會影響自己的判斷，且不會有任何的幫助。雖然不甘，但他不再繼續小看眼前的凡人，而是將他當做旗鼓相當的對手。

    葉孤寒看着對面那人眼中逐漸褪去的怒色，心裏暗暗讚賞。他手握鳳華，感受着從劍柄不斷傳來的溫熱。手腕轉動之間，劍影在空中翻飛。最後一抬手，便將劍身靠在了肩上。

    從葉孤寒的眸子裏永遠看不到波動，仿佛一潭深不可測的井水，即使投入巨石，波紋也會很快地收斂，留不下一絲痕跡。

    羅子桓閉上了雙眼，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當胸中濁氣吐盡，陡然睜眼，那雙眸子中再次清澈澄明。

    笑容再一次出現在了他的臉上，這讓他看起來格外的輕鬆。

    葉孤寒將劍身從肩上移開，此時的他提劍以待。他知道，對方就要攻過來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那道身着華服的身影再次拉長，飄忽之間便沖向了葉孤寒。

    一道光芒閃過，那是羅子桓手中的摺扇，那是包容千里江山的兵器。這點光芒如同黑暗中降下的曙光，讓人挪不開眼睛。

    葉孤寒眉頭一皺，臉上第一次變了顏色。

    那道扇影划過一道弧線直逼而來，看似不快，看似無鋒，可只有成為目標的葉孤寒自己知道，這陡然而來的壓力。

    葉孤寒腳下移動，想要閃躲。可就在移動之間，他卻驚詫地發現，那慢悠悠的扇影竟是如影隨形，像是一座大山一般，將其籠罩在它陰影之下。那道光在他眼中越來越近，可他卻無法躲過。

    葉孤寒站定腳步，將鳳華自下而上斜拉。

    「叮！」

    劍與扇碰撞在了一起。

    那看似綿軟無力的扇擊在擊中鳳華之後，卻如同驚濤駭浪，千鈞之力瞬間湧來，欲要將葉孤寒淹沒其中。

    鳳華顫抖，悲鳴不已。

    葉孤寒趕緊借着力道向後退去，可目光一滯。眼前，那扇影依舊，宛若夢魘。

    「氣吞山河！」

    手持千里江山扇的羅子桓輕輕吐出這幾個字，呼吸之間，似乎能捲起狂風。

    這一招出自《鍾隱秘卷》，整個月華宗上下也只有羅子桓一人習得這秘卷中的招式。傳說，這部《鍾隱秘卷》便是出自月華宗創派人之手，其中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絕妙的秘技。

    「氣吞山河」連綿不絕，每一擊都重如泰山，將葉孤寒逼得節節敗退。

    汗水順着葉孤寒的額頭滑落，在陽光下折射出五彩光芒。汗水墜落，撞擊在地面之上，「吧嗒」一聲粉身碎骨。

    「當！」

    摺扇再次與長劍碰撞。

    葉孤寒只感覺到手腕處一陣發麻，耳邊是鳳華的悲鳴。可他根本來不及多想，下一次攻擊接踵而至。僅僅是一個不留神，手上的動作已經跟不上對方。

    他左手下移，與右手同時握住劍柄，想要擋下這次攻擊，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摺扇自上而來，眼看着落在了葉孤寒的肩頭。

    疼痛瞬間泛濫而來，自肩上一點碎開，湧向四肢。

    許久不曾體會過的疼痛讓葉孤寒不自覺地閉上了一隻眼，他咬着牙轉動身體，想要卸去肩上的力道。

    「嘩！」

    就在力道剛剛卸去之時，摺扇卻是驟然打開。大陸之上，千里山河壯闊波瀾，那連綿山川，滔滔江流展現在眼前。如此精緻盡收眼底，葉孤寒卻沒有一點心情去好好欣賞。展開的千里江山扇如同一柄鋒利的刀刃，割開了他胸口處的衣衫。從那道痕跡之中，鮮紅湧出，浸染了全身。

    強忍着胸口處傳來的撕裂感，葉孤寒連連後退，與那手握摺扇的身影拉開距離。

    「小寒哥！」

    耳畔邊，一聲清亮的女聲打破了失血帶來的寂靜。從那聲音之中，葉孤寒聽得到濃濃的、化不開的擔憂。

    他只能再度苦笑。

    藏劍閣上也是驚呼不斷。

    「這樣的比試為何還要繼續進行下去？快快讓朱師弟阻止他們啊！」

    柔雨急切地出聲。

    葉孤寒對於白靈有多重要，她這個做師父的自然是再清楚不過了。更何況愛屋及烏，對於這個平日裏不太愛說話的年輕人，她也是只有欣賞。他總是那麼的平和，似乎從沒有人見過他憤怒時的樣子。他的目光中總是平靜如水，甚至泛着點哀傷。她不知道為什麼，總能從他身上感受到一種沒來由的絕望，仿佛是垂垂老矣、大限將至的老者，平靜地等待着死神的降臨。這讓她莫名的心疼。

    如果葉孤寒出了什麼事，對白靈產生的影響必定是巨大的。不用細想都能看得到那副畫面，必定是白靈的歇斯底里。

    一旁的莫慈念和王世千已經準備動身，趕去阻止這場荒唐的比試。

    「再等等看吧。」

    平靜的有些冷漠的聲音響起。說話的正是葉孤寒名義上的師父——任上行。

    任上行目不轉睛地看着論劍台上，看着那一點一點被鮮血染紅的身影。

    「師弟，他可是你的徒弟，你想要害死你的徒弟嗎？」

    四人中最有話語權的大師姐莫慈念開口道，向來平靜的她竟是少見的帶上了些許怒氣。

    「師姐，正因為他是我徒弟，所以我才更了解他啊。如果他是我了解的那個葉孤寒，那麼恐怕是不會這麼簡單輸掉的，更不會命隕於此。相信我，再等等看吧。」

    任上行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那已經有些顫顫巍巍的身影，他語氣堅定，不容反駁。

    四人之中如果論修為，恐怕最高的反倒是入門較晚的任上行。古月劍派一位掌門六位峰主之中，任上行的修為足以排進前三。就連劍辰掌門也曾說過，論天資，任上行乃是毫無疑問的古月第一人。所以此時此刻，他的話語分量極重。

    究竟要不要阻止這場比試？莫慈念陷入了思索。無意間的一瞥，她卻是從自己這位師弟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種掩藏不住而又閃閃發光的情緒——期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