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寒傳 第7章 歸宿

    一番嬉鬧之後，貴婦人拉着小女孩坐在了椅子上，並將目光投向了葉孤寒：

    「這個孩子是？「

    白景天同樣搖了搖頭：

    「我也不是很清楚，剛剛他在市集裏被一夥無賴纏上了，好在靈兒把我找來了。「

    一邊說着，白景天也走到了桌子旁，緊挨着母女倆坐了下來。

    此時，飯桌上已是擺上了幾道家常菜，飯菜濃郁的香氣將周圍的一切包裹在一片暖洋洋之中。

    葉孤寒聞着跳動在鼻尖的香味，卻仿佛看見了屋舍儼然、男耕女織，這才是俗世的滋味。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啊？「

    婦人微笑着詢問道。

    「葉孤寒。「

    她向着葉孤寒招了招手，指了指空下的一張椅子。

    「來，過來這邊坐。「

    葉孤寒聽話地走了過去，坐在了椅子上。

    他低着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當下這幅景象，是他早已忘卻了的記憶。

    剛坐下的葉孤寒卻是突然發現，坐在他對面的小女孩正鬼鬼祟祟地偷瞄着兩旁的父母，同時手上也是蠢蠢欲動着。

    只見她慢慢地將藏在桌子下的右手移動着，隨着手臂的移動，那根她一直攢在手裏的糖畫卻是一點一點地從桌子下顯現出來。

    看到這一幕，葉孤寒心裏暗笑。

    小女孩一邊觀察着父母的一舉一動，一邊將糖畫送向那早已張得老大的嘴巴。此時，她也察覺到了葉孤寒的目光，卻是拼命地朝他眨着眼睛，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似乎是在告訴他「不要打草驚蛇「。

    看着她那嚴肅的樣子，葉孤寒差點笑出了聲。

    女孩兒望着那近在咫尺、已經要送進嘴中的糖畫，笑容漸漸綻放在了臉上。可下一刻，剛要綻放的笑容卻是凝固在了臉上。

    再看她那空空如也的右手，糖畫竟是不翼而飛了。

    「靈兒你，和你說了多少次了，吃飯的時候不要吃糖。「

    女孩兒僵硬地看向身旁的白景天，眼巴巴地望着不知何時出現在他手中的那根糖畫：

    「可是……可是再不吃就要化了啊。「

    「所以說我讓你吃完飯以後再去買糖，你偏不聽，吵着鬧着非要我帶你去市集買糖畫。「

    白景天有些哭笑不得，隨手將糖畫擱進了空碗裏：

    「靈兒聽話，吃完飯再吃糖。「

    女孩兒鼓着腮幫子「哼「了一聲，不情願地接過碗筷。

    一旁的婦人看着父女倆打打鬧鬧的樣子，眼裏看得見幸福，她摸了摸女孩兒的小腦袋，和藹地說道：

    「靈兒，向這位哥哥介紹下自己，他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或許是她覺得葉孤寒有些拘謹，希望年紀與他相仿的女兒能夠讓他稍稍放鬆一點。

    「哥哥，我叫白靈。「

    女孩兒大大方方地說着自己的名字，一邊朝着葉孤寒揮了揮手。

    笑容終究是出現在了他的臉上。

    「你好，我叫葉孤寒。「

    「那我就叫你小寒哥好了。「

    白靈一邊說着，一邊拿起了碗筷，迫不及待地投入到了消滅飯菜的行動當中，因為她的糖還在等着她了。

    看着漸漸自然的葉孤寒，婦人笑了笑：

    「小寒，你也一起吃吧。「

    葉孤寒看了看那張美麗的容顏，默默地點了點頭。

    時光只有在這些時候才能叫作時光，在這短短的時間裏，讓人看得見流淌在所有人左右的璀璨光華，一直看着它們與那些親切的身影融合一體，永恆不滅。

    葉孤寒試着在記憶里搜尋，上一次像這樣圍坐在桌前，輕鬆地吃上一頓飯是在什麼時候？他在記憶的海洋里翻來覆去，最終還是一無所獲。

    一頓飯的時光終究是短暫的，在和這一家人談笑之間，時間倏地淌過，不禁令人嘆息。

    白靈始終惦記着自己的糖畫，她扒在桌邊，兩隻眼睛緊緊盯着碗裏已經開始融化的糖畫。

    「可以吃了嗎？父親大人，我可以吃了嗎？「

    「你就讓她吃吧。「

    婦人掩嘴而笑，輕輕推搡了一下白景天。這一刻，堂堂白帝城城主，聞名天下的強者，臉上卻是寫滿了無奈。

    「你呀，你呀，不能總這麼慣着她。「

    白景天看了看身旁笑盈盈地夫人，又看了看女兒臉上寫滿的期待，長長地嘆了口氣：

    「吃吧，吃吧……「

    話音還未落，白靈便一把從碗裏抄起糖畫，伸出小舌頭舔了起來。

    眼前的這幅畫面深深地印刻在了葉孤寒的心底，他想他永遠也忘記不了這畫面，這是他曾經想要卻不可得的。

    他不發一言地站起身，準備就這樣不聲不響地離開。

    這裏終究不是他的歸宿。

    一時從胸口升起的卻是難以言說的失落，那五味雜陳的滋味同樣難忘。

    他思索着自己是否還能找回曾經的缺失？還能不能找到自己的容身之所？

    酒家外，夜已覆蓋天際，明月掛上天空，照得人心寂寥。

    身後是溫暖與光明，而身前則是充滿涼意的漫漫長夜，那是屬於他的夜晚。

    葉孤寒邁開腳步，準備踏入這落寞的夜色中，卻覺得自己的衣角被什麼人扯住了。

    他回過頭去，看到的卻是那天真爛漫的笑容。

    四目相對，白靈眼中有着別樣的光彩。

    「你要去哪兒啊，小寒哥？「

    白靈歪着腦袋疑惑地問道。

    「夜就要深了，我也得走了。「

    「能不走嗎？「

    一時之間，葉孤寒似是在白靈眼中看到了一些不舍。

    不舍？對他這麼一個陌生人嗎？

    葉孤寒不解。

    孩童間那最容易建立起的信任是他不曾了解的東西。

    白靈抬起手，將手裏那根還剩一半的糖畫遞到了葉孤寒的面前：

    「小寒哥，我的糖分給你，別走了，好嗎？「

    一種莫名的情緒開始在葉孤寒的心裏生根發芽，他抿了抿嘴唇，似乎已經嘗到了糖一般的甘甜。

    婦人看着兩個孩童，若有所思，隨後對一旁的白景天說道：

    「靈兒馬上就要去你的師門修行了，身邊也沒有個人照顧，你們師門不是允許門下弟子帶一名劍侍一起上山嗎？不如就讓小寒留下吧。「

    白景天想了想，卻是沒有立刻答應：

    「這還要看人家的意思呢。「

    婦人點了點頭，轉而向葉孤寒問道：

    「小寒，你願意作為靈兒的劍侍陪她一起修行嗎？「

    葉孤寒的心裏早就已經有了答案，他看到了一條嶄新的、不曾走過的道路：

    「我願意。「

    他知道，在那條路上有他人的陪伴，而且無論什麼時候，只要回過頭，身後便是永遠的歸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