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傳來幼童的哭泣聲,稚嫩的聲音在叫喊着,沒有人注意他叫的什麼,只有舒落微聽得真切,那一聲聲的「小姐」包含了多少希望?
謾罵與哭喊就像是朵朵巨浪侵襲在她的心頭,當所有的浪頭匯集成海嘯噴發的那一瞬,舒落微完全失去了理智,一把推開面前的老人就往人群中衝撞,剛撞到第一個人就狠狠地摔倒在地,那人叫罵着踢了她一下繼續隨着人流往前走。
渾身都痛,她手撐着地妄想再次爬起來,膝蓋剛剛離地卻又摔了下去,抬頭看一眼漸行漸遠的人潮,她咬咬牙認命地在地上爬行。
雙腿早就沒有了直覺,只有凹凸不平的石子磨蹭着已經流血的手發出一陣陣疼痛,她便憑着這份痛意咬牙向前爬着。
人流漸漸遠去,空蕩蕩的街上只剩下被人踩爛的菜葉子,她有些絕望地抬起頭,目光所及之處只有混亂的腳步。
「不要啊……」
一聲嘶啞的叫喊在嘹亮的叫罵聲中顯得多麼微不足道,可是無論她有多憤怒,多不甘心,都只能看着往日熟悉的人在士兵明晃晃的刀劍下一步步往末路走去。
她想要流淚,眼睛卻幹得厲害,一顆心就像是乾涸了數年的土地,皸裂了無數個傷口卻仍然無法躲避陽光的侵襲。
面前出現了一片陰影,來不及抬頭去看,一雙繡花鞋就踩在了她的手上,很重很重的力道,她仿佛能聽見骨骼碎裂時發出的細微聲響。
孟仟語彎下腰,秀氣的眉毛微微皺着,嘴角溢出一絲冷笑,「我以為你不會出現了。」
舒落微抬起頭看向她,逆着光,面前人的臉都是一片模糊,她卻眯着眼睛看得無比認真。
「是不是很不甘心?」前一刻孟仟語的語調還是清冷的,後一刻絕美的臉上突然閃出一絲怨毒,握着手絹的手毫無預兆的打在了舒落微的臉上,真是用了大力氣,落下來時手還是顫抖的,「再不甘心你還是輸了,舒落微你輸得很徹底。」
舒落微像是沒聽到她的話,一雙眼睛如同燃着火直直地看着她。
孟仟語又是一聲冷笑,美麗的臉因為那笑容流轉出無限的風情,「或許你還不知道吧,五日前你的父親因為叛國通敵被人在聖上面前當場揭發,老人啊氣不過就在大殿自刎身亡,三日前你那痴情的母親也在府中上吊死了,至於舒府那些奴婢們,我聽說聖上仁慈特意下旨饒過他們一命。」
自孟仟語說出第一句話,舒落微就像被抽乾了靈魂的行屍走肉,茫然地睜大了雙眼看着面前巧笑的美人。
孟仟語似乎被她絕望的神情取悅到,素手一伸捏住了她尖尖的下巴,「對了,還有你那個痴情夫君,他現在已經不是太子了,如今正被關在皇陵守孝呢!」
「想不想見見你的煜哥哥?他現在可是這世間身份最尊貴的呢!」
煜哥哥……
煜哥哥……
舒落微在聽到那三個字是瞳孔驟然緊縮,像瘋了一樣朝孟仟語撲去。
兩個人的距離有些遠,她又沒什麼力氣,在撲上去的那一瞬間孟仟語毫不留情地一腳踢了過去,左右的人立即蠻橫地將舒落微按倒在地。
舒落微抬手慢慢地擦掉臉上血跡,連呼吸都變得很慢,她望着孟仟語紅腫的臉上慢慢綻放出一抹笑意,那笑詭異的讓人不由自主地害怕。
「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呢?」舒落微說得很慢,似乎每吐出一個音節都要耗費很大的力氣,但那笑容一直就掛在臉上,「說到底你也不過是個可憐人,費盡心思如何,掏心挖肺又如何,你愛的人終究還是不會愛你的。」
方才受過的傷的地方又有鮮血滲了出來,舒落微抬起胳膊用手背慢慢擦去嘴角的血跡,「祁泠煜會不會愛上你,這一點你自己不清楚嗎?」
明明她才是高高在上的那一個人,可是此刻望着舒落微坦然的神色,孟仟語突然生出逃走的念頭,她的眼神太可怕,就像是能穿透人的心靈,藏在最裏面的所有骯髒的念頭都無所遁形。
舒落微還在笑,張揚的笑和骯髒的血跡混雜在一起形成了一個詭異的畫面,她突然有些害怕,踉蹌了一步轉了身。
舒落微被人帶進了孟家地牢中,開始的時候還是清醒的,被人拖了半路便昏了過去。再醒來時便是昏暗的牢房,灰褐色的土牆,泛着鐵鏽味的空氣,以及火把燃燒時噼里啪啦的怪聲統統湧向腦海。
她的頭有些痛,明明是極安靜的環境,她卻被吵得無法安生。
百姓們污穢不堪的叫罵聲,孩子聲嘶力竭的哭聲,孟仟語刻薄無情的笑聲,一個個聲音化作了咒語不斷地往耳朵里鑽。
她想要躲開,她想要捂上耳朵,她想要撞碎嗡嗡作響的腦袋,可是她動不了,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了心臟,手腳麻木,唯有痛覺。
繁亂的世界裏驟然傳來一聲清晰的腳步聲,接着便是更多的腳步聲,一下一下,踏碎了她耳邊夢魘般的聲音。
冰涼的水當頭澆下,舒落微像是乾涸了許久的魚突然見了水,刺骨的寒意讓她徹底從痛苦中擺脫。
很冷,但是很清醒,她甚至能看到孟仟語今日綰了什麼樣式的髮髻。
孟仟語示意身邊的人為她解開繩索,沒了束縛的舒落微瞬間軟倒在硬邦邦的泥地上,像只被漁夫捉上岸的泥鰍,灰溜溜的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孟仟語被她的姿態取悅了,竟沒有再多加為難,只上前一步俯視着她道:「一會兒皇上過來你知道該說什麼嗎?」
趴在地上的人一動不動,連看都不看孟仟語一眼。
有男人往她身上踢了一腳,力氣很大,瘦小的身子被他踢得滾了一圈,舒落微縮了縮身子,終是抬頭看向她。
**的臉上紅腫未消,但與多日相比那雙眸子清明了不少。
「我與他無法可說。」
沒有起伏的一句話,沒有表情的一張臉,孟仟語心中忍不住竊喜,父親的話果然是對的,世界上沒有比仇恨更能折磨人的了。
祁泠煜啊祁泠煜,我若不能如願,你也休想獨善其身。
孟仟語不願意在潮濕陰暗的地牢多呆,得到滿意的回答便轉身離開。
舒落微躺在被水淋濕的地面上,靜靜地側着身子,似乎在聽涼水滲進土壤的聲音。
祁泠煜果然很快就到了,走進地牢的時候門口的火把被他衣角的風吹得有些晃動,舒落微早就聽到了他的腳步聲,又往牆角縮了縮。
原本邁得急促的步伐在看到牆角瑟縮的身影時陡然停了下來,祁泠煜的眼眸中盛滿了憐惜,在看到舒落微紅腫的臉蛋時又變聲了滔天的怒火,即使如此他還是壓制住體內的狂暴放慢了步子朝舒落微走去。
僅僅走了兩步,一直沉默地舒落微突然抬起頭,明亮的眸子靜靜地看着他,在他臉上露出多種複雜的情緒時緩緩開了口:「你別過來。」
祁泠煜步子頓了一下,正要繼續往前走,就聽見她啞得不成調的聲音:「祁泠煜你站在那裏我有話問你。」
祁泠煜沒有動,目光沉痛地看着她,明明好想把人抱在懷裏親吻,明明想告訴她所有的事情,最終還是停在她清冷的視線之下。
「我的父親是否真的通敵叛國?」
「沒有。」
得到答案的舒落微輕輕笑了,轉瞬即逝的一個笑,再看向祁泠煜的眼神還是如水般清冷。
「他們要陷害我父親的事情你可知情?」
「知道。」
舒落微又笑了,這一次的笑讓祁泠煜有些害怕,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又聽見她譏誚的聲音。
「從頭到尾你是不是都對這皇位勢在必得?」
「是。」
這次的回答更加簡單,回答完都是良久的沉默,連空氣都似乎被這詭異的氣氛感染變得凝固。
舒落微深吸了口氣,冰涼的空氣傳入心肺,冰的心臟都忍不住震顫了一下,她別過頭,不再看祁泠煜,語調里仿佛藏了冰,一句話就足以將人冰封。
「你走吧,我舒落微是死是活不需要你管。」
她相信祁泠煜不會是陷害自己父親的人,可是她也無法接受心愛的男子冷眼旁觀父親的死亡。
一個位高權重的謀劃者有權力選擇明哲保身。
但那樣的人不是她舒落微選擇的丈夫。
她要嫁的人不僅可以袖手握天下,更可以護她一聲喜樂。
既然做不到,那便不要也罷。
祁泠煜劇烈地喘着氣,滿腔的怒火匯聚在眸瞳間幾乎將一個人灼傷,可是舒落微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讓他如置冰窖。
舒落微看着他一字一頓道:「祁泠煜,別讓我恨你。」
祁泠煜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想要從她臉上找到一絲一毫悲傷的表情,可是沒有,舒落微將他的冷漠,將他的絕情學的太過生動了,說那句話時,她連眼都未眨一下。
太多的感情,太多的疼惜,眼下都只能深深地藏在心底。
他久久地看着她,最終選擇了妥協。微信搜索公眾號: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電影溫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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