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國風雲 第二十六章 通報

    以瑞卡瓦為首的一群曠工斥候在埋完屍體後早早地回了貝羅埃亞城並在城門口解散了。此刻已經是黃昏，瑞卡瓦和部下簡單交代了兩句就去找約西亞報告情況，但卻被告知對方已經去赴宴了。

    百無聊賴的瑞卡瓦只好在約西亞的住宅旁和衛兵閒聊，聊着聊着就一個人坐到牆邊發呆，最後居然睡着了。

    「想不到約西亞的手下居然如此紀律嚴明，艱苦樸素！沒有住宅就睡在地上，而不是去侵擾民宅！」一位路過的本地官員不禁感嘆道。

    旁觀的全程的衛兵硬憋到那官員走後終於一陣狂笑，就差沒躺在地上滾了。

    等到瑞卡瓦醒過來的時候，他的身上已經披着一條不知道從哪裏來的藍色毛毯了。

    火光下，約西亞收回推醒瑞卡瓦的腳，一臉無奈地望向瑞卡瓦，道：「你咋在這裏睡着了？之前同公爵對我讚嘆我部下的軍紀，說什麼在大街上睡覺。我當時還納悶我手下的人何時變得那麼聽話了，原來是你啊。」

    「我睡着了？我的天啊。」瑞卡瓦嚇了一跳，趕緊站起來，然後疑惑地望着被自己提在手中的毯子，「這毯子哪裏來的？」

    「不是我的。你可以聞聞，說不定能找到線索。」

    瑞卡瓦半信半疑地把鼻子湊到毯子上，使勁嗅了口，然後皺眉道：「挺香的。」

    「哪種？」

    「什麼哪種？」瑞卡瓦緊張地說。

    「香氣有很多種，總得形容一下吧。」約西亞若有所思，玩味地望向瑞卡瓦。

    「我形容不出來……可能是我笨吧……」瑞卡瓦的目光無意地越過約西亞的肩膀，看向他身後笑得詭異的衛兵。

    「還是說不敢開口？」約西亞直接捏過那毯子的一角靠近嗅了口，意味深長地笑笑，然後走進了自己的住宅，道，「感覺像女孩子的東西，是吧？」

    窘迫的瑞卡瓦跟了進去，道：「沒錯。」

    這座住宅還算寬敞，家具陳設都挺考究，打掃得也很乾淨。僕從們很快按照約西亞的示意把所有燭台的都點亮。室內一下子明亮起來，約西亞作為中座上，愜意地低嘆了一聲。

    「這有意思，說不定城裏哪戶人家的女兒看上你了呢。」約西亞笑道，「不錯不錯，好好努力，正好我也順便把你的終身大事給辦了。」

    「說不定只是感謝我軍的善舉呢……或者看我可憐。」瑞卡瓦目光搖擺。

    「你看起來很不樂意啊。」約西亞輕敲桌子，道。

    「不是不樂意，你說一個一身髒盔甲的睡牆角的小兵，何德何能被人看上呢？誰家討論決定了也不行啊，太不科學了。」瑞卡瓦苦笑道。

    盔甲這種東西，穿在血族和權貴身上那就是勇武力量的象徵，但對於人類小兵這種社會底層人員來說，那簡直就是一生困苦命運的表現。雖說盔甲的價格比一般的錦衣華袍還要貴，但無論武器和盔甲多麼昂貴，在人類小兵眼裏也不過是個用具，報個損耗然後賣掉換錢更是普遍。至少大多數小兵都恨不得一輩子別再碰這玩意。

    至於瑞卡瓦這種因為還惦記着軍功和人頭賞而重視盔甲的人，也算是找不到多少的「野心家」了。

    「你可是血族的侍從。」約西亞眯起眼。

    瑞卡瓦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盔甲，道：「誰看得出來呢？況且你們城裏人結姻都講究個門當戶對，我若是那麼早找肯定虧。我得再爬幾年……」

    「挺有意思。」約西亞笑道，「這年頭還想着往上爬的人類士兵，我也只在自家的常備軍里見過幾個。」

    「怎麼說？」瑞卡瓦疑惑道。

    「這軍隊是我父親建立的，但他只是開了個頭，大多數的事情都是我乾的。當年這軍隊還沒召過兵呢，貴族權臣們的舉薦就機會把軍官職位都分了個乾淨，只剩下小兵了。」約西亞笑得詭異。

    「我的天，這是仗勢欺人。」瑞卡瓦驚道。

    「倒也不是，因為他們舉薦的人確實都是優秀的人才，不過確實沒寒門就是了。」約西亞淡淡道。

    瑞卡瓦瞬間啞然，半張着嘴說不出半句話來。

    「可最後我還是拒絕了他們的一切舉薦，所有軍官都是我自己挑選提拔的。」

    「可是為什麼？那些人不是優秀的人才麼？」瑞卡瓦問。

    「假如這些人才帶的兵真的可以用，那我賽靈斯還用得着新建常備軍部隊麼？」約西亞忽然大笑起來，道，「我之所以對我軍那麼自信，就是因為我軍大多數人都想着拿人頭換軍功，而其他諸侯的小兵都只想着混日子罷了。我且問你，你的位子，你真以為坐得穩麼？」

    「什麼意思？」瑞卡瓦嚇呆了。

    「你呆的地方可不是我一手遮天的碎盾者軍團……堂堂四領伯爵賽靈斯的愛女的侍從居然是個從野地里刨出來的人類，你覺得大人物們會怎麼想？賽靈斯小姐的侍從必須是個優秀的血族，這句話我已經聽了不下千遍了。你能活到現在沒被幹掉我都覺得稀罕。」

    「這……這不公平！這是賽靈斯的家事啊！」

    「對，可賢明的家主需要傾聽家族逆耳的忠言。」約西亞笑道，「所以我覺得你還是撈一筆就跑比較好。」

    「那要是我被換下了，能不能去碎盾者……」瑞卡瓦試探地問。

    「這個麼……你大可以現在就做個選擇，留在奧格塔維婭身邊或者去碎盾者當個軍官。我只給你這一次機會，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我可以給你三天時間思考……」

    瑞卡瓦沉默良久，沮喪地說道：「我不去……大不了我回家種地好了。」

    約西亞盯着他看了好久，終於還是苦笑起來：「也是，你到底年輕氣盛，覺得騎上馬哪裏去不了，天南海北有的是一馬一刀就能發財的地方，沒什麼牽念。」

    「我……」

    「不廢話了，你到底是來幹啥的？」

    「我發現了一些東西……」

    約西亞靜靜聽完瑞卡瓦的匯報，道：「前者很普遍，我們也管不了；後者，我倒也發現了。」

    「你怎麼發現的？」瑞卡瓦奇道。

    「我在城下了發現了血族的屍體。」約西亞淡淡地說，「真是諷刺，不是麼？血族居然在幫人馬打自己的國。」

    「額，比利提斯公爵和塔祖爾國王……還有好多好多血族都在這場戰爭中獻身了……也不能那麼說……」

    「叛徒可不能僅僅因為他是烈士的同類就洗清罪責。帝國供養國族三百年，要真是連烈士都找不出幾個來，那麼那些財富權力，才都是餵了狗了。」

    ……

    當瑞卡瓦去軍營找戈弗雷和艾米亞時，卻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他一推門就看到一群小兵圍着奧格塔維婭聽她講故事。

    「人這麼多……」

    「你來啦！」奧格塔維婭開心地笑起來，然後拽住瑞卡瓦就出門了，「我們先出去討論一下軍情，再會！」

    「再會！」裏面的人也都回應道。

    「有什麼軍情，那麼重要？我剛從你哥那裏回來，他不可能不告訴我吧。」瑞卡瓦語氣里寫滿了懷疑，「你不是在耍我吧？」

    奧格塔維婭沒有說話，走上城牆的一塊僻靜無人處後，她先是一臉憂傷地看着月亮，然後用看白痴的眼神盯住瑞卡瓦。

    「幹啥那麼看着我……」

    「哎~」奧格塔維婭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從披風下抽出一個布包，她把布一層層揭開，裏面居然是一塊糕點，看起來是一張薄餅卷着什麼東西。

    「這是我在宴會上看到的，是貝羅埃亞的人做的，很不錯，就帶了點出來，快吃吧！」

    「……看起來像外面賣的薄餅卷肉…….」瑞卡瓦覺得這東西莫名眼熟，好像在那一群野餐斥候的包裹里見過。

    「靠，我挑的東西怎麼可能那麼大眾化！你這是在嘲笑我麼！你吃就知道了。」奧格塔維婭不滿嘟嘴。

    「哎，也是。話說你特地跑到軍營來，幹嘛不多帶點，給他們也嘗嘗。」

    「你不想吃我可以送過去……」

    「吃！我吃！」瑞卡瓦閃開她伸來抓食物的手，然後咬了一口那薄餅。

    果然不錯……不同於那些葷腥粗狂的食物，這薄餅出人意料的綿柔甜香，裏面包着的似乎是水果奶油之類的甜食，還有好多從未吃過的成分。

    看來她真的很喜歡吃甜的東西……

    「其實我也不是沒想多拿，但我哥哥說作為賽靈斯家的人不能帶走宴會上的食物，況且一拿就拿很多，這會讓別人看不起，很沒教養。我這一個已經是偷偷帶出來的了……」奧格塔維婭聲音越說越低，只一人輕輕地踹着城牆。

    「哦……謝謝……」瑞卡瓦覺得自己莫名有種要融化的感覺。

    「對了，今天我在你哥哥的府門口睡着了，有人給我送了一張毯子。但周圍人都說不知道。」瑞卡瓦說道。

    「哦……」奧格塔維婭扶額望天，道，「可能是個奇蹟吧。」

    「所謂事有反常必為妖，我打算……」

    「滾！」奧格塔維婭白他一眼，道。

    「這次來，我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我升官了？」

    「閉嘴！」奧格塔維婭罵道，「我哥哥說他打算擴建常備軍，新增一支部隊交給我來帶。」

    「那我還是升官了？」

    奧格塔維婭直接一拳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