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團農民站得毫無章法可言,一會松一會密,凹凸不齊。瑞卡瓦繼續靠近,看到他們手裏的武器都是木棍,還沒有人把鐵製的農具或者尖銳的兇器拿出來,看來還算收斂。
「我們去插到他們中間。」瑞卡瓦說。
「不去!」這下士兵們又亂糟糟地嚷成一團,「他們打他們的,我們摻和什麼?一點好處都沒有的事情,要是有了死傷怎麼辦?不去去,堅決不去!」說着就有人一屁股坐到地上,不動了。
瑞卡瓦無奈地看向他們,道:「他們不敢對我們動手的,你們只要站在中間就好,剩下的事情我去談就可以了。」
「不去!」下面又是此起彼伏地喊着。
「那我自己去,你們給我呆在這裏別動,我看着你們呢!」瑞卡瓦很不爽地說。現在他們已經站到了械鬥雙方的側面,靠近這裏的械鬥農民們已經發現了他們的蹤跡,都扭過頭來怔怔地看着。
離開停在那裏不動的部隊,瑞卡瓦騎着馬徑直走進兩團農民之間的空隙,停在最中央的位置,揪着韁繩原地轉了兩圈。
他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本來嚴肅對峙的雙方瞬間都懵了,從前到後竊竊私語的聲音此起彼伏,到處都是。
「領頭的是誰?」瑞卡瓦冷冷喊道,他一邊原地轉着圈,一邊用威嚴肅穆的目光從人們的頭頂上掃視過去。
頓時他就覺得自己的氣場是妥妥的高富帥了——不對,怎麼能用這麼低端的詞語來形容現在的自己呢?明明就是妥妥的霸道總裁呀!這套行頭往這兒一站,高頭大馬,威武的盔甲與殺氣四溢的兵刃,身後還帶着二十幾個士兵,最牛逼的是這股蔑視一切還一敵萬的氣概——一個字,吊!
嘖嘖,可惜這裏只有一群糙漢子,要是有萌妹子該多好,自己的終身大事就有着落了。他無不惋惜地想着。
這個出場確實很能唬人,這群農民估計還以為他是個騎士之類的貴族呢,兩團人各自縮緊了討論起來。瑞卡瓦繼續保持高冷的表情看着他們討論了很久,最後實在等得忍無可忍,說道:「別說了!領頭的出來!到我這邊來!」
只見兩幫人各自愣了愣,麥肯村那幫人中就有一人大喊道:「騎士老爺!是對面的人搶了我們村的女孩子!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呀!」
對於被叫做騎士老爺,瑞卡瓦完全沒有一點兒解釋的意思,他就打着冒充騎士老爺處理爭端的主意呢。
「滾蛋!」對面的也有人怒吼道,但他剛喊出來,就換做一副恭順的表情,「騎士老爺!我是說他們,沒說您。明明是那群人蓄意滋事,打傷了我們村的壯小伙子!請您一定要為我們做主呀!」
「滾球!你個大傻x!」
「你tm才傻x,你全家都傻x!」
於是兩撥人就各自聚集在一起大聲對罵起來。
瑞卡瓦等了會,發現雙方完全沒有停下的意思,反而有些人已經不爽地握緊了木棍要湧上來了。
「安靜!」瑞卡瓦冷冷地下令道,聲音雖然不大,但伴隨着他示意大家安靜的手勢,聲音奇蹟般地小了下來。
這感覺,就叫做爽!
「領頭的過來!談判!不然!」瑞卡瓦猛地指向站在一邊看戲的二十多個士兵,道,「別怪王法無情!」
人群邊緣的農民齊刷刷地扭過頭看向那群圍觀士兵,臉上顯出緊張不安的神情,後面的則一個個踮着腳尖伸長脖子望這看,似乎想知道那裏是不是正站着百萬大軍。
不過兩位聚眾鬥毆的頭目明顯被唬住了,站在原地左顧右盼茫然不安了一會後,就先後朝中間走了過來。
最後他們在瑞卡瓦的身側隔着一段距離站住了,全都吹鬍子瞪眼、怒目而視地對峙着。
「騎士老爺!我……」其中一個忽然開口。
「吵死了!」瑞卡瓦打斷了他,道,「你們的事情我都清楚!別再多說了。阿密爾村非法收留了逃來的麥肯村的女孩還武力拒絕麥肯村帶走她的合法請求,這你們都承認麼?」
「不!」那個阿密爾村的領頭人驚慌地叫起來,「我們沒有錯,是她自己逃過來的!我們沒有強迫她呀!」
「可笑,女子出嫁則從夫,未出嫁則從父兄,從未聽過有可以自行其是的道理。」瑞卡瓦冷笑道,「這道理你們還能不明白?我看分別是存了佔便宜白白給自家村里添丁口的心思吧?」
「就是!」麥肯村的那位立刻開始手舞足蹈地起鬨,「而且明顯不是逃走的,是被他們村的流氓挾持走的……」
「你也閉嘴!」瑞卡瓦瞪了他一眼,他就不說了。
按照這個封建時代的邏輯,阿米爾村村民的行為無疑是極不合理的。雖說兩村對峙時他們還能「強詞奪理」地硬撐,但如今麥肯村那裏明顯有官家的支持,阿密爾村還真沒有在實力相當的敵對村民團體與一隊真正的軍人的聯合體面前「強詞奪理」的膽子和欲望。至於強盜兼獵人兼農民兼屯兵兼野人的瑞卡瓦明顯不像什麼有什麼先進思想的人,他的邏輯毫無疑問也是貨真價實的封建邏輯。
「所以我要求你們立刻把那女孩放回去,至於『收留』他的那家人,假如你覺得難辦那我不介意自己出馬。」瑞卡瓦繼續對阿米爾村的領頭人說,並表示不會逼迫他獨自承擔那家人和其他村民的不滿和怒火,有什麼仇恨全疊加到瑞卡瓦身上好了,反正他不虛。
「可他們打傷了我們村的人!」那位阿密爾村的領頭人不甘願就此服輸,仍然在堅持。
「那是他們找打!而且我們也受傷了!」麥肯村的那位又吼起來。
「是你們先動手的!」
「那是你們阻攔在先!」
眼看兩人越喊越激動又要打起來了。
「都給我閉嘴!安靜!安靜!」瑞卡瓦好不容易讓兩人閉嘴後又朝麥肯村的領頭人說道,「他們阻攔在先你們也不能就此動手,還導致一個人被打的好久下不了床。你們村應該給那個家庭支付一些罰金。」說着瑞卡瓦掏出一枚大銀幣,甩給了阿密爾村的領頭人,「我先替你們付了,你們以後有閒錢了湊一下還給我好了,不急不急。」
阿密爾村的領頭人抓住大銀幣看了好久眼睛都直了——瑞卡瓦意識到麥肯村的領頭人的眼睛也直了。
怎麼樣,老子有錢不有錢,壕不壕,瑞卡瓦堅信自己已經給他們留下了有錢的騎士老爺的形象,心裏頓時飄飄然起來——哎,可惜,這裏全是糙漢子。
不過作為一名資深強盜瑞卡瓦充滿惡意地想到,這些錢明顯遠遠超過那個家庭受到的損失,這樣,麥肯和阿密爾村的「刁民」們難免不會生出些別的心思,想又搞出些名目從自己這裏掏一筆……
瑞卡瓦一手握住刀柄,然後用假得不自然到陰冷的笑眯眯的神情掃視着兩人,他明顯看到兩人在驚喜過後臉上又浮現出狂喜與欲望,都抬起頭看向自己想說些什麼,但又表情猛地一滯,咽了口唾沫低下頭不說了。
看來事情快結束了呢。
瑞卡瓦一向喜歡對人心以最大的惡意進行揣摩,他覺得世界上的很多很多矛盾的根源就是所有人都覺得自己得到的東西是理所當然的,而且更進一步,他們還渴求更多。比如那位女孩的家人會覺得自己本來就該找回自己的女兒而且進一步他們還會認為更多的補償是必要的;而那位即將交人的家庭也一定會覺得留住那個人是他們合法的固有的利益,是理所應當的東西,不僅如此他們還要對方給予在他們家門口滋事的賠償,並因為沒得到這些怨恨自己;那些在鬥毆中被打傷的、械鬥中被牽連的,估計也都會覺得自己應得到補償;而得利最多的的,那個受到賠償的受傷人的家庭,可能會覺得自己得到了應得的,但正因為得利太多,他們很可能會因此遭到其他村民的另類對待——風言風語?孤立?或者其他人會厚着臉皮來揩油甚至乾脆上門要求分一杯羹?
儘管想得很多,但瑞卡瓦可沒有解決這些問題的絲毫興趣,在他看來,自己協調部隊,調停械鬥,還自己出錢進行補償已經是仁至義盡了。相反,官吏領主一點都沒有插手處理的意思,村民們各執一詞,不肯讓步,讓事情惡化,相比起來,自己真的算是大好人了——好吧,除了那過多的賠償,他承認自己此舉有轉移村民注意力讓那個無辜的傷員背鍋的嫌疑,不過他覺得不會有什麼效果,而且自己真的付出了很多,不是麼?
誰管得了誰的死活?你們會管我麼?
在這樣的思考下,他讓兩村的領頭人互相發誓,讓此事過去,不再因此起爭端。
結束後,瑞卡瓦讓他們各自離開。而他自己,則將去往阿密爾村帶人回來。
既然村裏的男人起步回去了,瑞卡瓦估計這些士兵渾水摸魚的心思也該被打消了不少,就算有什麼事故發生,應該也是能夠處理的吧?他本想讓他們跟着麥肯村民一起回去,但略想了想他還是打算帶着這些部隊一起去要人,免得那些村民欺負自己人少又給事件添加變故。
反正他是不信任對方。
士兵們當然不樂意,表示太麻煩,而且自己很累了。他們覺得讓對方自己送人回來,或是瑞卡瓦自己去就好。
「買一頭羊給你們吃。」瑞卡瓦說。
「成交!」本來冷眼看着部下發牢騷的副官帶頭贊同他的決議。
「所以說出門在外沒錢就是不行呀。」瑞卡瓦苦笑一聲,自言自語。
他們背後結隊離開的村民中,一位少年忽然停下腳步,回頭望向瑞卡瓦和部下離開此地,前往阿密爾村的背影,喃喃道:「瑞卡瓦?」
「是他。」旁邊一位年輕人說,「他會回來找我們的。」
忽然,他向那裏狂奔起來,一直到靠近了他們才喊道:「瑞卡瓦!」
「啊咧……」瑞卡瓦回頭看見了他,笑起來,道,「艾米亞呀,我剛才就看見你了,但是太急了所以就沒打招呼,本打算回去再找你玩的。」
這位少年叫艾米亞,是戈弗雷的弟弟。相比他的哥哥五大三粗的雄壯模樣,艾米亞顯得比較文弱秀氣——不過這只是看起來。
「你變化好大。」艾米亞仰望着馬上的瑞卡瓦,說,「好多人都沒認出你。你當上騎士了嗎?你是不是成了這裏的領主?」
「都不是,我為賽靈斯家族做事。」瑞卡瓦聳聳肩,道。
「那你何必這麼做?」艾彌亞靠近了兩步,不解地問,「這種事情吃力不討好,難道你以為他們會感激你嗎?我覺得,恐怕這件事裏牽扯的大多數人都會因此而反感你呀。」
「可他們早就把接受騎士老爺的裁決當成天理了,而且他們以為我是騎士老爺。」瑞卡瓦笑道。
「可你不是,而且他們遲早會知道的。就算不知道,那個女孩,還有帶走她的那家人,都會因此恨你入骨的。」
「所以呢?」
「你本不該被恨的……」
「哈哈,那又如何?」瑞卡瓦噗嗤一聲笑起來,道,「無所謂,反正我也不會少塊肉。再說我可沒負他們,我問心無愧。」說完,他抽出馬刀,朝空中揮出,大聲喊道,「為了賽靈斯!」
「為了賽靈斯!」士兵都湊趣地大喊起來,為了即將被抬上他們餐桌的一整隻羊。
「走!」他朝前方一揮馬刀,躍馬而出,就跟着阿密爾村村民的大部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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