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道士詭談 第238章 另一顆心臟

    帶着這樣古怪的抽離感,他看着自己離開了祠室,穿過遊廊,再次跑到了中庭小院前。院中站着的還是那些漢子,光|裸上身的女人依舊黑髮披散,被人牢牢按在地上,可是魏陽突然發現,他能聽清楚那些嘈雜的話語都在說些什麼了,那是院中人的私語和叫喊。

    「姜婆,二妞她被長蟲竄了,已經瘋了七八天,求您救救她啊!」

    「都是他男人不好,旁人都說了,他還非要去禍禍那窩長蟲!大的都有手腕子粗細了,這得是成了精吧……」

    「你別說,他們家最近是招了邪啊,虎子都開始發燒了,咱村火力旺的可都在這兒了,不會再出什麼事吧?」

    「有姜婆在呢,都得聽姜婆的,黃雞和烈酒都供進去了,就等她……」

    那些亂七八糟的言語如同浪潮,一波一波襲來,魏陽有些分神,想要聽得更仔細些,然而被按在地上的女人猛然抬起了頭,那張如同蛇怪的臉惡狠狠的瞪向這邊,豎瞳里泛出幽幽凶光。

    現場又亂了起來,在一片混亂中,魏陽重新開始奔跑,跑得比剛才還快、還急,心臟砰砰直跳,他突然想起了之後該發生的事情,他會闖入奶奶的繡房,會看到自己不該看到的東西,他想控制這具軀體停下腳步,然而那小小的身體沒有停下,反而咕咚一聲摔倒在地。

    如同看着老舊的錄像倒帶重放,他看着自己掙扎着爬了起來,小手搭在了門板之上,那扇門悄無聲息的向內滑去。

    心臟縮成一團,魏陽睜大了眼睛,然而這次,他的目光並沒有凝在那條細瘦乾枯的背影上,屋裏的一切爭先恐後沖入眼帘。典雅的貴妃榻放在窗邊,艷紅色的流蘇順着床榻垂落,低矮的斗櫃倚牆而立,線簍里團着五彩繽紛的絲線,一架繡了半幅的圖樣子撐在繡架上,銀色的長針反射出些微光芒。

    角落裏,還有一個小小的神龕,香燭正在裊裊燃燒,一團青色的煙霧籠罩在神案之上,在燭火和那些果盤貢品的掩映下,一座木製雕像半遮半掩,那是只小巧玲瓏的狐狸,狐身人立,狐面帶笑,蓬鬆的大尾巴繞在身前,如同半幅衣衫……

    魏陽渾身一震,正在這時,那個不緊不慢梳妝的身影突然停了下來,扭過頭來。

    他看到那人的面孔。

    魏陽的奶奶並不醜,恰恰相反,她身上一直有種凌厲的美感,姜女的身份讓她帶着股無法高攀的傲慢和出塵,歲月則善待了這份美貌,在魏陽的記憶中,他奶奶一直都是位高貴優雅的老婦人,有着精心雕琢的妝容和完美無缺的姿態。

    然而他面前這張臉不是記憶中的模樣,那是張慘白扭曲的面孔,已經不像是人臉,反而像是只狐狸披上了人皮,眼角斜斜上挑,雙眸閃着幽光,掛着獰笑的嘴角有血珠滴落,像是剛剛探頭在面前的海碗裏吸食熱血一般。

    她面前還擺着幾個掀開蓋子的脂粉盒,一陣寒慄划過魏陽的脊背,他幾乎能想像這樣一隻怪物,是如何梳妝打扮,把狐面隱藏在脂粉之下……

    這怪物,是他奶奶?

    身體一輕,一隻大手猛然抱住了他,幫他擋住了面前的異象。黑暗之中,熟悉的氣息在耳邊縈繞,有人輕聲對他說道:「不要看,陽陽,那些不是你該看的東西,跟爺爺回祠室吧,有祖爺爺在,咱們都會平平安安的……」

    那聲音帶着嚴厲,亦有溫柔,魏陽緊繃的心神慢慢鬆了下來,想要依偎過去,靠在爺爺懷中,然而身前突然一空,他栽倒在地上。

    面前的一切都變了,從白日化作夜晚,陰風在窗欞外呼嘯,樹枝啪啪打在門廊上,就像有什麼鬼怪在門外叩擊,想要闖進門來。魏陽猛力掙紮起來,然而他那副小小的身軀非但沒有爬起,反而不由自主團成一團,努力把自己藏在桌下,屋裏連燈都沒開,漆黑一片,唯有幾道白森森的月光透過門縫,映了進來。


    遠處有人在爭吵,聲音很大。

    「姜蘭!那可是你孫子,讓胡姑走!快點趕它離開!」

    「你以為我不想嗎?你以為我不想嗎!仙娘娘,你不是說那孩子妨家嗎?我才是這代的供奉!我才是供奉啊!」

    「你讓開!陽陽,躲起來,別出來!」

    「哈哈哈哈哈,他害死了老二一家,還要來害我嗎?魏長風,你為什麼要把他撿回來,為什麼要把他撿回來!他本該死掉的!哈哈哈!仙娘娘,求你了,求你了!」

    有什麼東西摔碎了,清脆的響聲在空蕩蕩的大宅里迴蕩,魏陽抖得更厲害了,雙手用力抱住膝頭,一聲壓抑不住的哽咽溢出喉腔,那聲音很輕很細,但是在這樣安靜的大屋中,卻像驚雷一樣響亮,他飛也似的用手捂住了嘴巴,想把那些聲音統統按回肚裏,可是已經晚了……

    白森森的月光下,出現了一條黑漆漆的影子,吻部尖尖,雙耳長長,大而蓬鬆的尾巴垂落在地,尖利的爪子叩在門上,輕輕一推,房門被打開了。魏陽驚恐的睜大了雙眼,只見空無一人的門廊外矗立着一條影子,那是只狐狸,兩眼泛着綠油油的亮光,鮮紅的舌頭探了出來,貪婪的舔過利齒,上挑的吻部掛着猙獰詭笑。

    魏陽努力朝桌子下面縮去,他不害怕小動物,但是看着這隻狐狸,他的身體卻不由自主的發抖,因為那雙眼睛不像是真正的動物,反而閃爍着凶光,帶着貪婪,帶着憎恨,像極了真正兇徒的目光。喉中咕的一聲,他終於忍不住了,身體一傾想要逃走,可是狐狸的動作比他更快,比他更猛,四肢只是一撐,就如同離弦之箭,飛也似的向他撲來!

    那張血盆大口如此之近,近到能看清它口中的利齒,唇邊的涎水,可是他根本來不及閃避,細弱的手腳完全失去了力量,連動都無法挪動,正在此刻,他胸前突然有什麼東西熱了起來,一跳一跳,溫暖堅實,如同另一顆心臟。

    白光綻放!

    魏陽猛吸一口氣,從黑暗中醒了過來,他的手臂、肩胛、胸腹,每一寸肌膚都在隱隱作痛,肋骨像是被什麼東西用力勒住了,讓他喘不過氣來。下一刻,胸前那熱熱的東西又回來了,一跳一跳,平穩有力,帶着勃勃生機,那的確是一個人的心跳,只是兩人離得太近,似乎兩顆心臟都緊緊挨在了一起。

    再下一刻,他感受到了頸邊的癢意,黑髮深深埋在他的頸窩裏,冰冷粘膩的肌膚貼在肩頭,似乎正在微微顫抖,那抖動有些太猛了,讓人分不清究竟來自何方。魏陽並沒有真正清醒,可是他依舊費力的伸出手,攬住了那微微顫抖的肩膀。

    「齊…哥…」不知怎地,他的聲音又啞了,嘴裏還有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道,然而鼻端卻有股熟悉的青草芬芳,那是他們共用的沐浴露的味道。因此他知道此刻緊緊抱着他的是誰,知道是誰又一次護住了他的性命。

    記憶如同潮水,漫捲而至。他想起了自己是如何來到大宅,如何打開庫房,如何發現那隻裝在木盒裏的狐狸雕像,他也想起了夢中那些東西,想起了繡房裏的神龕,想起了如同狐面的人臉,想起了那個漆黑夜晚裏歇斯底里的對罵,還有……狐狸。

    胸前一痛,一顆圓圓硬硬的珠子硌在肋骨之上,那應該是齊哥掛在胸前的菩提珠,而在不久之前,他胸前也掛有東西,一塊來自龍虎山,會發出璀璨白光的護身符玉。

    夢中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嗎?是不是那塊玉救了自己的性命?那隻被供養的家仙又怎麼了?剛剛他是不是真的被上了身?為什麼會把當年的一切忘個乾淨……紛紛擾擾的思緒在腦中旋轉,可是魏陽什麼都沒說,只是更緊的攀住了身前的肩背,緊到讓他自己都喘不過氣來,似乎只要牢牢抓住他,那些困擾自己、折磨自己的東西終究都會煙消雲散。

    兩人就這麼緊緊抱在一起,不知過了多久,那顫抖才終於停歇,魏陽耳畔傳來一陣像是廝磨的碰觸,張修齊輕輕開口:「陽陽。」

    他的聲音帶着點含混,但是親昵輕柔,像是在呼喚最為眷戀的情-人,魏陽喉結一滾,連着血腥味把這個想法咽了回去,他的齊哥可能還不懂「情-人」的含義,哪怕如何溫柔,都不會是那個意思。唇邊露出一抹苦笑,他掙扎着坐起身來:「齊哥,我剛才是不是出問題了?」

    直到這時,魏陽才發現自己身上的狼狽,手臂上破了個很大的口子,血液似乎剛剛凝住,灰塵遍佈周身,也不知在地上滾了多少回,手上居然還有塊燙傷,火燒火燎的,已經開始往外滲水。而他所在的房間,也早就不是那間狹小擁擠的庫房,反而變成了他最不願進的繡房,只是房間裏再也沒有那些古舊的家具,朦朧的神龕,只有一地木屑,幾枚銅板,一副歷經劇烈戰鬥的場面。

    張修齊似乎也恢復了平靜,慢慢放開了懷裏的人,他的模樣不比魏陽好多少,長長的血口劃破了肩胛,手臂上也有幾道爪痕,雙眼泛着血絲,連嘴角都掛着一點血跡,然而他並沒有在乎自己的狼狽,只是開口答道:「附身,被狐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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