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躺在床上後,張修齊也終於安了心,乖乖躺回枕頭上,而且還不是用那種慣常的棺材板睡姿,而是側過身,像是確認枕邊人還在一樣,看了看那道背對着他的身影,才安心的閉上了雙眼。
然而他闔上了眼,魏陽卻有些睡不着了,就像是喝了過量的酒,有什麼在血液中翻騰躁動,讓他的心跳加速,身軀發熱。當背後終於傳來微不可查的勻稱呼吸聲時,繃緊的肩膀終於放鬆了下來,他深深嘆了口氣,抿緊嘴唇,閉上雙眼,把那些盪起的漣漪統統壓了下去。
夜色漸漸濃重,烏雲悄然遮住了那抹微弱的月光,客房裏的悄悄亮了起來,汪銘把手提箱擺在了書桌上,小心翼翼的打開箱蓋,把那尊鐵佛抱了出來。幸好今天葉老有事,在市里多住了一晚,他才有機會看看鐵佛的狀況。之前把鐵劍摔了出去他還惦記着呢,必須按照存檔的圖片恢復原位才行。
掏出手機仔仔細細打量了一下文殊像持劍的手法,汪銘拿着那把小小的鐵劍左右調整了半天,才把劍身固定到了應有的位置上。輕輕吁了口氣,他擦掉頭上的汗珠,又彎下腰細細在佛身上摸了一遍,鐵佛的顏色太暗淡了,萬一摔出什麼坑凹可不好發現,一定要細細查過才是。
這番檢查可比剛才費盡多了,好不容易連佛座下的蓮台都仔細摸過,確定沒有問題,汪銘心頭一松,就想抬起頭,誰知有什麼東西刺到了額角,刷的劃出長長一道。
「臥槽!」汪銘痛得一呲牙,又趕緊把下面的罵聲咽回了肚裏,小心看了一下發現隔壁屋沒有聽到動靜,他才扭過頭,原來是文殊手中的那把鐵劍又滑落了些,角度不對,戳到他的額角,這一下傷得可有點重了,太陽穴那裏都滲出幾點血珠,他也顧不得擦臉上的血,趕緊拿紙巾沾掉了鐵劍上掛着的血絲,又小心翼翼的把細劍擺回原來的方位。
看了半天覺得沒有破綻,汪銘心頭終於一松,用手抹乾臉上的血珠,又小心翼翼的把鐵佛捧了回去,蓋上保險箱的蓋子。收拾完一切後,他渾身一松,心頭大石終於算是落了地。操,都是今天交流會上遇到的那幾個小子不長眼,否則怎麼會出這麼多么蛾子。
汪銘往床上一歪,恨恨的咬了咬牙,這次如果拿到那部八部眾玉雕也就算了,萬一拿不到,別說是柳曲那小子,就連交流會都要給他些交代才行。不就是些見不得光的銷贓販子、造假販子嘛,還裝得跟真的似得,也不看看他們對上的是什麼人物!一邊琢磨着怎麼跟孫廳長通氣,一邊臆想着怎麼狐假虎威收拾那群雜毛,汪銘臉上露出了點微笑。然而他並不知道,此刻他臉上的笑容帶着一絲抽搐、一份詭譎,就像有張假面附在了臉上。
那笑容似乎牽動了額頭的傷口,泛出些微癢意,汪銘漫不經心的撓了撓額角,又翻了個身,閉上了雙眼。在他背後的保險箱裏,一道淡淡的血絲在那柄細小的鐵劍上凝結,順着劍身的紋路向下滑去,似乎被鮮血牽動,佛像手中的鐵劍也微微顫動了一下,像是被不知名的大手輕輕扳動,發出一聲微不可查的金屬摩擦聲,銳利的劍尖不再指向天空,而是慢慢垂落,搭在了菩薩掛滿寶珠的頸子之上,佛面上細長上挑的鳳目中也漸漸透出了兩抹淺淡的紅痕,如同那尊鐵佛微微睜開了雙目,露出其下血紅的眼眸。
第二天,魏陽起了個大早,遠比每天6點的固定起床時間要早,睜開眼見到的依舊是那張俊臉。.內心掙扎了一下,他終於還是悄無聲息的從床上爬了起來,然而還沒站穩,原本應該沉睡不醒的小天師居然也睜開了眼睛,帶着點睏倦、微微皺着眉頭,用那雙黑漆漆的眼睛看了過來。
不知怎的魏陽居然看懂了那眼神中的意思,連忙說道:「齊哥,還不到點呢,你再睡會兒,我去準備早飯。」
聽到這話,張修齊還真又乖乖閉上了眼,睡了過去。魏陽這時才琢磨出話里的意思不太對,有些牙痛的跑去做飯了,現在他除了速凍食品竟然還會做些簡單早餐,也稱得上合格的居家煮夫了。
不一會兒,廚房裏開始冒出肉包和煎蛋的濃郁香味,烏龜老爺慢吞吞從陽台上爬了起來,準備例行鍛煉身體,路過床邊的時候還衝睡懶覺的某人「啊」了一聲,沒能叫醒人有些小生氣,它啪啪邁着內八字步爬去廚房討小蝦去了。
又過了十來分鐘,就像撥動了發條一樣,張修齊從床上坐了起來,起身去衛生間洗漱,又回來換上整整齊齊擺在床頭的新衣服。那可不是酒店裏準備的乾洗衣物,沒有那種千篇一律的機械烘乾味,反而散發着淡淡的陽光味道。把衣服穿戴整齊,他走出了臥室,客廳的桌上已經擺上了飯菜,白粥和包子還蒸騰着熱氣,煎蛋焦黃、沙拉翠綠,搭配在一起就讓人生出食指大動的欲|望。張修齊是不懂什麼叫食指大動,但是他的胃誠實的發出聲鳴叫,表達着自己的歡喜。
那邊正在跟烏龜老爺糾纏的小神棍抬起了頭,條件反射似得衝來人笑道:「齊哥你起來了,趕緊吃飯吧,吃了飯我們還要去界水齋呢……」
他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帶着心虛似得拘謹和彆扭,但是笑容底下的東西真實無比,遠勝那些對着外人時面面俱到的微笑。張修齊輕輕點了點頭,走過來開始進餐,桌下,老爺還是討到了幾條小蝦,正啊嗚啊嗚吃的起勁。看到這一人一龜正正常常的表現,魏陽悄悄鬆了口氣,拿起自己的碗筷,也吃了起來。
這幾天雖然沒什麼上門生意,但是日光男科的李總還是鍥而不捨的又上門了幾趟,他那物件是真用不成了,每天都焦灼的要命,恨不得把壯陽藥當飯吃,魏大師可就是他唯一的希望了,怎能不狠狠扒住死命求救。
對於這種上門挨宰的冤大頭,小神棍一點都不廢話,直接賣了法器,還奉勸這位老總最近遠離女|色,好好固本培元。斬淫|蟲帶來的後遺症哪能那麼快消失,等過些日子,這貨估計就自然而然清心寡欲了,也省得沒事瞎搞些桃花煞出來。
至於下來的安排,倒是讓魏陽有些傷腦筋。不論布殊麼樣的局,都要事先去踩點了解內情,這年頭騙人可不是兩句簧頭就能搞定的了,有錢的主兒更是歷經千帆,也不知給騙子交過多少學費,說不好還親身上陣騙過別人,不是一般的難打發。
之前跟老神棍配合的時候,踩點的工作當然都是由魏陽親自上陣,如今身邊的搭檔換成了張修齊,任務難度可就大多了。他想改頭換面偽裝氣質不是難事,但是想把小天師這座惹眼的冰山藏起來,怕是不太容易。難不成要靠孫宅男的黑客技術打前站了?然而還沒等他準備好新目標,界水齋就迎來了最不受歡迎的客人——警察。
登門的並不是轄區片警,而是正兒八經的便衣刑警,一進門就亮出了警察證,問「魏陽」和「張修齊」是誰,請他倆跟着走一趟,協助調查。這副陣仗頓時把孫木華嚇了個腿軟,他家的腥盤子雖然都是你情我願,但是萬一那些冤大頭醒過了神又不怕丟臉,跑到警局告他們一個詐騙,那不是要人命嗎!
比起孫宅男那副嚇破膽的慫樣,真正的事主魏大師卻鎮定不少,檢查過幾人證件的真偽後,他笑着對領頭那個黑臉男人說道:「請問幾位警官找我們有何貴幹?我們界水齋可沒碰上過什麼需要『調查』的案子吧。」
實在不是他膽大,如果是找老神棍和他的,十有□□魏陽還會心虛一下,但是跟小天師出的任務,卻樣樣都是扎紮實實的尖盤,別說報警了,那些事主感天謝地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捅到警察局去。更別說張修齊的身份在那兒擺着呢,之前他跟曾先生在大馬路上殺黃胄的事情,最後也沒有任何消息見報,中國有沒有「特科」沒人知道,但是龍虎山這種地方肯定跟政府有些交情,否則這些怪力亂神大殺器鬧出些么蛾子,普通人哪裏吃得消。就算衙門口朝南開,這些真材實料的化外之人應該還是要有些優待的吧?
有了底氣,魏陽還真不怕這個,面對警察自然也就落落大方、不卑不亢,一點也不像個做過虧心事的人。楊警官上下打量了下這倆個有點年輕過火的風水先生,輕哼一聲:「找上你們,自然是跟案件有關聯,跟我們走就對了。」
這語氣對於警察可稱得上「和藹」了,魏陽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了前幾天在佛器交流會上碰到的那兩人,黑皮那邊沒有動靜,怕是他們對付不了柳家那根硬骨頭,跑來找自己的麻煩?可是看情形又不太像啊,如果真是找麻煩,那還用帶搞什麼便衣,直接警車開來,把人往局子裏一關,界水齋不管有什麼名聲都要被搞臭了,何苦這麼低調的進門請人……
頭微微一偏,魏陽看向站在身側的小天師,這時那座冰山似乎也有了些情緒,眉頭緊緊皺着,目不轉睛盯着眼前的警察,像是在疑惑什麼。心裏咯噔一下,魏陽暗叫不好,別是展會上看到的那尊鐵佛出了什麼問題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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