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百鬼圖 第21章 餘生

    所有人之中，只有楊晴心裏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肯定是那個劉永勝又重新上了李明彪的身，利用他來製造混亂，好讓小刀乘亂逃走。

    在最混亂的時候，楊晴看着小刀鑽進人群，看着他穿過了馬路，看着他翻過欄杆，然後消失在馬路對面。

    楊晴就這樣怔怔的看着，心中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好像有些安慰，又有些悵然若失。

    再回頭看看李明彪，他身上十幾個傷口，都還在冒着血。特別是李長燈最後開的那一槍，直接爆頭了。

    可憐李明彪，他本身還在昏迷狀態，就這樣不明不白糊裏糊塗的掛掉了，估計到了閻王那裏，也說不清是怎麼回事吧？

    不過，這個人又凶又狠，小刀說他才是殺死警察的真正兇手，那就是死有餘辜了。

    正在這時候，楊晴突然看見，遠處有一個人坐着輪椅，正在過馬路。

    混亂還沒有結束，那人的輪椅在人流中被推來推去，就好像一片樹葉落在了漩渦之中。

    楊晴急忙迎上去。

    那人果然是夏丹。

    她竟然自己坐着輪椅跑到這裏來了？！

    這裏距離學校雖然只有幾公里，但是車來車往，川流不息，她竟然靠一己之力——這對她來說，不亞於萬里長征！

    夏丹這時候也看見了楊晴，一面在人流里掙扎，一面向楊晴招手：「晴！」

    楊晴急忙一邊招手一邊迎上去。

    「你怎麼樣？他呢？」還沒有走近，夏丹就迫不及待的問。

    「你怎麼自己跑來了？不要命了？」楊晴一面說，一面推着夏丹上了行人路。

    夏丹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回頭瞪了楊晴一眼：「你不是嗎？我們在派出所門口看到他們上車，你就不要命的也跑上去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你沒事吧？他呢？」

    楊晴把輪椅推到遠離人群相對僻靜的地方，把夏丹腿上的毛毯拉好，這才說道：「我沒事。你說的『他』是說小刀嗎？」

    「廢話！」夏丹嗔怪的輕輕打了楊晴手背一下。

    「哼！他？我管他去死！」

    夏丹大吃一驚：「怎麼了？」

    「你知道嗎？他剛才竟然拿我當人質！你說他該不該死？」楊晴嘟着嘴，一副委屈萬分的樣子。

    夏丹將信將疑：「不會吧？小刀不是這樣的人。」

    「你怎麼知道他不是這種人？你跟他很熟嗎？我現在算是明白了，人性是經不住考驗的，一到危急關頭，就全都暴露了！」

    夏丹還是不信：「你把經過說給我聽聽。」

    楊晴憤憤的說道：「我不想說。哎對了，你知道秦子怡是誰嗎？」

    「秦子怡？」夏丹在頭腦里搜索了一下這個名字，結果是查無此人，「我沒聽說過。又關這個人什麼事？」

    楊晴偏着頭，思考着說道：「這個人是個女生吧？一聽名字，好像就是拿着很溫柔，很可愛，很含蓄，很矜持，臉上總是帶着微笑，穿着淡綠色的裙子，手裏拿着一本書——這樣一個女孩子，是吧？」

    「你好像在發花痴。」夏丹看着楊晴笑道。

    「不是我發花痴，是小刀發神經！」

    「他又怎麼了？」

    「你知道嗎？那秦子怡已經死了一年了。剛才我們在那邊停車場裏面遇到一個鬼……」

    「你們遇到了鬼？！」夏丹失聲叫道。

    「你先聽我說完。」楊晴道，「我們遇到了一個冤死鬼，那時候小刀已經知道警察正在趕過來，可是他還在跟那個鬼談判，一定要那個鬼答應他一個條件，他才肯幫那個鬼伸冤報仇。」

    「幫鬼伸冤報仇？就是跟鬼做交易？他……他這是瘋了麼？」夏丹瞠目結舌，簡直不敢相信。

    「這還不止呢！你猜他提出的是什麼條件？他要那個鬼幫他找另外一個鬼的下落！就是那個秦子怡的，她一年之前就死了，現在也不知道是在陽間還是在地府，也不知道是鬼還是什麼東西。總之是，只要那個冤死鬼能幫他找到秦子怡，小刀就願意為他做任何事。聽到沒有？是任何事！」

    夏丹低頭沉思着。

    楊晴急了：「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說的話？你是不是不相信有鬼？是真的！我真的是親眼看見的……」

    「我相信。」夏丹打斷楊晴，輕輕的說道。

    「你相信？」這下真的大出楊晴意外，一下子給愣住了。她一直以為夏丹和小刀一樣，應該是那種相信科學，相信邏輯的人，不可能相信這種怪力亂神的東西，除非是親眼看到證實。

    「你知道我這這雙腿是怎麼瘸的嗎？」夏丹咬着嘴唇說。

    「不是小兒麻痹症嗎？」楊晴奇怪的說道。

    「是，」夏丹苦笑了一下，「也不是。」

    楊晴被她搞得一頭霧水：「不懂。」

    夏丹低着頭，輕輕述說着那早已塵封了很久的故事：「五歲的時候，其實我就應該死了。那時候，我病倒在床上，高燒發到四十都度，想盡了辦法都不能退燒。不管是醫院最出名的醫生，還是鄉下的土辦法，全都不管用……」

    楊晴看得出，夏丹是那麼陰鬱沉重，這跟她一直以來陽光明媚的樣子大相徑庭。

    「媽媽每天都在床前哭，一雙眼睛都幾乎哭瞎了。她說，只要能夠救得了我，就算是要她的命都沒有問題。」

    夏丹閉上了眼睛，仰天長吸了一口氣。

    楊晴蹲下來，輕輕的握住夏丹的兩隻手，恨不得傳一些內功給她，給她力量和勇氣。

    「後來，爸爸媽媽把我帶到農村外婆那裏，請來了一個老道士。我現在還清清楚楚的記得他的樣子，他頭髮鬍子全都白了，臉色卻很紅潤，走路踮着腳尖。還有，他左邊額頭有一個肉色的『卐』字符號。」

    「老道士說，我是被惡鬼纏上了。有一個惡鬼從地獄裏面逃了出來，要吃人的靈魂補充元氣，我是兩千年零點的時候出生的，靈魂八字正符合那個惡鬼，所以他就看中我了。」

    「老道士讓我爸媽都出去，房間裏就留下我和那個老道士兩個人。」

    夏丹停頓了一下，楊晴感覺她的身體微微發抖，知道事情不妙，也跟着十分緊張。

    「那個老道士把門反鎖上，」夏丹繼續說道，「回頭看着我笑。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只覺得十分害怕，全身都在發冷。」

    「然後，那個老道士後頸那裏，突然冒出一股又黑又濃的黑氣，那黑氣一下子就把我的下半身裹住了，不停的遊動，不停的遊動，就好像有生命一樣。」

    夏丹喘着氣，說得又快又急。

    「我再仔細一看，那黑氣裏面好像有一張臉，它一邊獰笑着，一邊大口大口的咀嚼着我的身體，『呼哧呼哧』，就好像牛吃草一樣！從腳趾開始，然後到小腿，然後到大腿，一直吃上來……」

    「哇」一聲，夏丹捧起來「嚶嚶」的哭泣起來。

    楊晴溫柔的把夏丹摟在懷裏，輕輕的拍着她的後背：「不要說了，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哭泣良久，夏丹慢慢的恢復平靜，從楊晴懷裏抬起頭來，繼續說道：「那時候，我拼命的大喊大叫，在床上拼命的掙扎，拼命的叫爸爸媽媽。可是那老道士跟爸爸媽媽說過，無論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能打擾他。所以雖然爸爸媽媽就在門外面，他們也聽到了我的聲音，但是還是沒有進來。」

    楊晴可以想像，幼小的夏丹是多麼的無助和絕望。

    「正在這個時候，從我的床下面突然爬出來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那時候農村小孩子的玩具都是自己做的你知道嗎？那小南海手裏拿着一把自己削的木劍，一下子就刺在床邊那個老道士的胸口上。」

    楊晴緊張的「啊」了一聲，手裏全是冷汗。

    夏丹繼續說道：「小男孩力氣小，手裏拿的又是木劍，當然不能刺傷那個道士了。可是纏在我身上的那股黑氣怪叫了一聲，很快的回到那個道士的身體裏，打開門就跑了。」

    楊晴吐了一口氣，道：「想不到這樣峰迴路轉。」

    夏丹繼續說道：「從那以後，我的病就漸漸的好起來了，可是一雙腿卻是廢了。我跟爸爸媽媽說這件事的時候，他們都不聽，硬說是那個老道士救了我，幸好那個老道士跑了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楊晴道：「這麼說，你爸爸媽媽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是那個小男孩救了你？」

    夏丹點點頭道：「你知道這個小男孩是誰嗎？」

    楊晴奇怪了：「我怎麼會知道？」轉念一想，突然驚呼一聲，「難道就是小刀？」

    夏丹點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