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河盡頭,水劍如梭,綿綿不絕,激流勇進,打的金光閃閃的牢籠勢漸衰微,一身金光暗淡了幾分。
雲海之中,辛封丑見自家嫡玄孫陷入危機,忙駕馭黑雲滾滾,猛然撞開擋道的上境武者,作勢墜落雲頭。
他這一走,整座大陣頓時生出一絲縫隙,使得正道修士武者趁虛而入,自裂口兩側攜雲衝進。
宇時陣陣首見此,趕緊挪動大陣之力,徒手將辛封紂抓回,以大陣之力將之煉在辛干位,「千年大計,不容有失。」
「我那八世玄孫遭劫,身陷囹圄,快點放我出去。」
「你那玄孫有仙人印記庇佑,一時半會兒絕無大事,且駕馭大陣撞開帝都護城大陣,再去救你那玄孫也不遲。」
「不行,我這一脈七世愚鈍,僅有這一玄孫頗有天資,冒不得風險。」
陣首沉默片刻,又與其他分干陣子神識交流,最後一狠心道,「大陣不破,不准離開。」
說罷,陣首再次以大陣之力拘禁辛封紂,叫他做了個人形棋子,為整座大陣提供源源不絕的力量。
雲海之下的酒樓,那個男人小心地放下酒錢,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決然跨出樓外,大步落到辛銘世被困的地方,口中道一聲「破」,抬手朝着滿天劍雨橫空一擊,頓時打的漫天水劍化整為零,一一重化青雲河水,跌落泥土間,這截本被一分為二的河道更是在他這一擊下復歸原樣。
「師兄,你怎麼會來?」哀意心涼的辛銘世見自家師兄趕來,破氣而笑之餘,不忘出聲問道。
在他眼中,這位師兄對他談不上輕視,也沒多少在意,要不是大多數時候都是他代師傳藝,辛銘世甚至覺得這位師兄是個徹頭徹尾的唯利主義者。因此,辛銘世被困,第一時間就是心生絕望,而不是想到他會冒天下之大不韙來救自己。
但是男人可不管他如何想法,將身影落在靜如止水的河面,遙遙放聲向游恪喊道,「地支宗丑九牛見過紅袖香主。」
聽聞丑九牛之名,游恪眉梢一挑,沒有直接拒絕他的要求,也未立刻接下他的請求,只是拱手向他道了聲,「兵家游恪見過小邪君。」
邪道丑九牛,素有俠氣貫古,義薄雲天的美名,江湖名宿皆認為其百年之內有望抗鼎邪道,更是不假修辭地冠譽為當世的小邪君,也是正邪兩道極為默契認可的天縱奇才。
「香主,丑某此前行事曆來追求公道,也不敢以此居功,只是希望香主能念在丑某此前的綿薄之功,饒過我這不成器的小師弟。」
江湖未有游香主,人間已有小邪君。
面對他這般做低的姿態,游恪不願因此駁了他的顏面,但身在帝都職責在身,又由不得他說江湖意氣。
江湖之高遠,在於廟堂之規矩。
辛銘世先前所為確實威脅到了帝都安危,所以游恪不打算放過他,只好冷聲回應,「君命在身,恕難從命。」
丑九牛聞聲,也不氣餒,一副早有所料的姿態,拱手道了堅定立場,「我這愚弟確實有罪,但我既然做了他的師兄,自然也要擔下這師兄的職責。」
「六關之中,我已無敵。」
游恪見他言辭決絕,心知再難勸說,便站起身來,一邊將大日明輪罩在贏扶光的頭頂,護住他有餘力攻伐;一邊隨手按下河面水影,叫他消失個無影無蹤。
「游香主大可放手施為,丑某隻求愚弟無恙。」丑九牛再拱手道一聲,沉身入水,一拳轟碎金色虛影,徒手抓起其中的辛銘世,直接竄出水面。
恰這時,游恪如鬼影掠來,一掌朝他後背按來,連帶着風聲水聲一併響起。
成名已久的丑九牛臨危不懼,手中真氣洶湧噴出,隨他一拳翻身迎上。
下一刻,久戰不退的游恪竟被一擊打飛,身影不穩地倒飛十幾步,堪堪落在岸上。
反觀丑九牛爭分奪秒,借游恪打來的力量,騰身一躍,不假思索地脫手拋飛辛銘世,大有落在帝都郊外的跡象,口中還不忘大吼,「快給我滾,你這不開眼的蠢貨。若是師尊不曾現身,你就切莫回來。」
話音未落,丑九牛急忙轉身,又是一拳遞出,如巨石碰撞,轟轟炸響,與游恪斗個平分秋色。
接下來,丑九牛如鬥牛橫衝,身影閃爍;如風急猿嘯,氣機凜冽;如奔雷騰空,一縱即逝,好一個人間小邪君,一身真氣雄渾如山,步步有北山之沉,南嶽之力,打的游恪只進不退。
是以,場中戰況幾乎是片面壓制,游恪的氣息時隱時現。
忽然間,丑九牛大吼一聲,奮力運轉真氣,作那呼嘯之聲,向前氣勢洶洶地遞出一拳,直擊游恪的胸口。
但這次,游恪一改作風,不退反進,袖中掌心真氣盛燃一分,在轉瞬之間抵上他的拳頭。
下一刻,雙拳對接,二人腳下的水似焚炎煮沸,濛濛蒸汽大作,升起丈高丈寬的煙霧大籠;土作流星墜,陣陣碎屑亂濺,直叫飛煙千瘡百孔,發出連綿不絕的嗖嗖聲。
兩尊身影對峙,更似兩座呼之欲出的火山,岩漿灼灼,氣機綿延之久令人咋舌。
一時間,誰也奈何不得誰。
五息十二停後,丑九牛最先耐不住氣機僵持,趕忙向前以身撞在游恪肩頭,順勢側肘打向他的左臉。
胸有成竹的游恪見他這般,不以為意,悍然以肩頭撞去,一個極閃,晃過他的手肘攻勢,再彎身向前跨出一小步,順手一拳從下方撈起,直擊其腹部。
下一秒,游恪肩頭力氣之強,幾乎撞的丑九牛無力穩住身影,更別提側身躲開腹部那一拳,只好咬牙以真氣形成鐵壁,硬吃這一拳。
噗!
不出所料的一擊重拳得手,丑九牛幾近真氣逆亂,當場噴出逆血,好在他也是心性堅韌之人,顧不得痛楚,松拳作爪,凌厲抓向游恪喉嚨。
「你不是我的對手。」
六息過後,游恪其勁尚猛,不躲不閃,任憑丑九牛捏住他的喉嚨,與他眼神交匯,氣機碰撞,宛若真龍俯瞰從龍之屬,居高又臨下。
「武道之路,從來不為爭勞什子天下第一。」丑九牛沉聲回道,憤懣昂首,力有不逮卻勢不衰微。
接下來,游恪虎軀一震,強行運轉真氣聚在喉間,猛地震開他的手,反以迅雷之勢將他一身氣勢打散,漫不經心地說來,「若是那傢伙肯回來,我就饒你不死。」
「我待他如何,是問心無愧。」丑九牛大聲辯解,想求個痛快。
游恪卻不管他,自空氣中引來一座氣籠,將他連人帶籠一同送去水底,隨後游恪放聲向郊外喊去,「辛銘世,若你不敢現身,我便送你師兄歸天。」
「姓游的,本公子正在往回趕,你敢不敢稍後片刻?」原來辛銘世早就掙脫他師兄的禁錮,從郊外折身返回,奈何帝都禁制束縛,不敢騰空而起,只敢攀岩走壁,一路跳躍。
游恪聞聲,會心一笑,不再理他,轉身向贏扶光說了一句,「七皇子,可敢叫你的兄弟來救你否?」
正在游斗的贏扶光聞言,回以輕蔑嗤笑,又提劍沖入黑影中,殺他個七來七回。
正在帝都中尋找游恪的丁言秀與北冥有魚聞聽這聲,頓時知曉游恪的去處,當即轉身朝那裏趕去。
早就醒來的趙明起與孫尚文也是聽到游恪的聲音,相約喊上數位修為不凡的帝都世家公子聯袂趕去。
臨行前,曾有阿尺三再三叮嚀,切莫和紅袖香主再起爭執,萬事先從大業再談小仇,是以太氏雙星相顧無言,自然起身趕往。
鄭睿明等四人領了官命在身,本是不便任意調動,但他四人歸屬的總統有識人大智,當機立斷地給他四人通行令,可速去宮河盡頭,留待後事。
邪道六關,白骨山位居第六,天干地支相佔一二。
地支的丑九牛、辛銘世不過是一支從屬,其他十一支從屬之流也是按捺不動。此刻聞聽小邪君被擒,也是紛紛動身,前去解救。
地支小邪君,可是地支宗公認的人間武道第一人。諾大的地支宗絕不會有人因私廢公,白白耽誤了他好大的風華正茂。
我輩不風流,也有兒女情。
地支宗其他支曾在前夜窺見游恪的驚世駭俗,自知不敵,只好請名聯合天干宗共襄盛舉。
「午未央,丑九牛是你地支宗小邪君,與我天干宗又無瓜葛,憑甚叫我大好兄弟與你鬼門關走一遭?」天干宗的駐京領袖壬陽春一口否決了地支宗的請求。
「天干地支世代友好,攻訐同盟,壬兄怎能置我兩宗大義於不顧?」午未央見苦口婆心都說不動他,直接搬出兩家大義。
「我壬陽春的義就是大義,你奈我何?」一門心思閉門不戰的他鐵了心要做無賴,將潑皮耍滑都使了出來。
午未央還是面帶笑容,也不焦躁也不惱怒,輕聲道來,「你若是不依了我,我就跟你來個魚死網破,誰也別想討得好處。」
這般平靜的語氣聽得院內十來人毛骨悚然,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壬陽春一時不察,也受了他的這份氣勢影響,大驚失色,忙地架起真氣,護住心神,凝聲追問,「你竟領悟了勢?」
午未央平靜地點點頭,隨手遞出一拳,不見真氣流動,卻讓其他人如臨大敵,一一展開自身的真氣。
「你是想以武脅迫我?」壬陽春眉頭一掀。
「不敢。」
「那你憑什麼覺得我要答應你?」
「憑我去激怒紅袖香主,告訴他天干宗的陰謀。」午未央略一遲頓,三分執着三分堵斗,還有四分堅定地接着說,「我邪道與正道不是生死仇敵,此去未必是全軍覆沒。」
「既然不是生死仇敵,他紅袖香主也未必會殺小邪君。」
「我地支宗不賭這個可能。」
「那你憑什麼要我去賭?」
「憑我肯把勢的訣竅傳給你。」午未央十分堅決道。
「此話當真?」
「午未央在此立誓,但凡此去救出醜九牛,必將勢的訣竅如實相告。」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壬陽春如沐春風,一把摟過午未央的肩頭,像是多年不見的兄弟般好聲招待,轉身又給天干宗其他弟子下達指令,「在我回來之前,未達六關者一律不准出門。有命在外者,一律召回。違者,以叛宗罪處。」
其聲極厲,陰沉而酷,震懾當場天干宗弟子一一俯首做低,連道謹遵師兄法旨。
見眾位師弟無異議,壬陽春這才回首,向午未央滿臉笑意地說,「午師弟,這就去吧。」
午未央對他不曾帶上天干宗毫無意見,畢竟面對游恪那樣的對手,普通的六關武者確實無用,或許連壬陽春也未必有用,但總會有一絲希望。
「任師兄,我再強調一遍,此去只為救我丑師兄,不為其他。」
壬陽春連連點頭,摟着他邊走邊說,好不親近,渾然沒了先前那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
(本章完)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414s 3.937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