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不是史詩 第028章 盛怒於土囊之口（九）

    西山有十二峰，南七座，北五座，中間便是匯聚成柢江的河谷。

    西山南七峰之一，此時數萬羽林禁衛圍在此峰之下，不僅是羽林禁衛，麗京之中的一些輕壯也被派到了這裏，監視着峰頭上的風吹草動。

    西風在峰頂的枝頭拂過，粗壯的樹枝上，紅袖雙手抱胸，即使樹梢隨着風在搖動，但是她的腳下就像生根了一樣，牢牢的抓住了這根粗枝。

    石青衣靠在一塊青石旁，背着風，正在津津有味的吃着一個青紅色的野果，山裏的果子有些發酸，但是他卻一口一口品嘗的很仔細。

    「接下來該如何走？」江子弦提着酒壺走了過來，靠在青石旁，灌了一口酒問道。

    「走？」石青衣抬頭看了看天，碧藍色的天上飄着淡白雲絮，笑着說道，「先不走，等幾天。」

    江子弦聞言微微一笑，提着酒壺就離開了，一邊走一邊哼着小曲，好似山下的圍兵根本不存在一樣。

    一處避風的斜坡下，石母和石月珠正在吃着點心，兩個護衛形影不離的守護在一旁。

    江子弦提着酒壺走了過來，看到石母懷中安睡的嬰兒，眉頭一挑，飛快的伸出手，拇指和中指扣在一起，朝着嬰兒的鼻子輕輕一彈……啪！！

    「哇！……哇！……」嬰兒響亮的哭聲響徹了整個峰頂，抱着嬰兒的石母頓時瞪了江子弦一眼，江子弦笑呵呵的跑開了。

    「師叔為何如此高興？」紅袖從樹上站了一會，發現山下的士卒沒有進山的意思，於是從樹上跳了下來，正好遇見了剛剛做完壞事逃跑的江子弦。

    「紅袖師侄？」

    江子弦一開始看到樹上跳下來一個人，頓時被嚇了一跳，當他發現是自己的師侄時候，才舒了一口氣，搖了搖手說道，「沒事，師叔不過是覺得此次下山不虛此行而已。」

    「如此麼？」紅袖挑了挑眉，不過她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追究，而是一把奪過自家師叔手中的酒壺，仰頭咕嘟嘟灌了兩口，然後若無其事的擦了擦嘴。

    「少喝點！」江子弦見狀，連忙把酒壺奪了回來，從耳邊搖了搖，然後黑着臉對紅袖說道，「咱們逃出來的時候師叔我就帶了這一壺酒，本來一直捨不得喝，現在倒好，被你一口喝了一大半！」

    「不就一壺酒嗎？等逃出去之後師侄給你買一個酒窖，讓您喝個夠！」紅袖笑嘻嘻的說道。

    「呵呵~」江子弦看着自己的師侄，有些無奈的笑了笑，嘆道，「想要逃出去？何其難也！」

    「這是為何？」紅袖聞言一愣，不解的問，「天子不是在咱們手上嗎？趙太后也放了回去，難道他們還敢弒君？」

    「這是一個僵局……」江子弦知道自己的師侄在小事上或許有些小聰明，但是在大事上卻缺乏洞察之力，於是問道，「你可知我等為何不走官道橫穿西山，反而登上了這座山峰？」

    「為何？」紅袖知道自家師叔的性子，於是雙手抱胸，後背往樹幹上一靠，十分配合的問道。

    「趙太后雖然勾結朝臣，篡改詔書，囚禁原太子，但是聽政之後和黃平並未做出真正禍國殃民之事，所以百姓對於二人只能說有怨，算不上恨之入骨！」

    江子弦此時又恢復了當初在石府之中指點江山的氣勢，緩緩說道。

    「石公舉事，雖以清君側為名，但天下百姓並不歸心，蓋因天下百姓對於趙黃二人有怨無恨。但若是我們將天子帶回廣原郡就不同了！石公若是將天子迎進了廣原，那麼不論天下百姓如何看待，大義都在石公之手，趙黃二人必然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聽師叔的意思，趙太后是無論如何不會讓天子落入石公之手的，難道……」聽完自家師叔的解釋，紅袖好像明白了什麼。

    「不錯！若是我們真的帶着天子從官道走出了西山，那麼我們出山之日，趙太后一定不惜代價將我們留下！甚至……弒君！」

    聽到江子弦緩緩吐出最後兩個字之後，紅袖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喃喃說道，「他們……真的敢？」

    「有何不敢！」江子弦笑着說道，「到時候大軍不由分說的圍逼上來，若是我們殺了天子，那麼我們就會被當做弒君之賊亂刀砍死，若是我們不殺天子，那不正好順了他們的意？總之不論如何，最終都是個魚死網破的結果！」

    「既然如此，為何大軍如今沒有強攻上來？」紅袖接着問。

    「這便是攻心之術了。」江子弦回答，「如今我們並沒有離開西山的意思，所有人都在禁衛軍的包圍之中，可謂插翅難飛，這就讓趙太后等人有了幾分僥倖，他們覺得如今還有機會，或許能找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不必去拼個魚死網破，畢竟天子死了對他們來說也得不償失！」

    「哎呀！真是麻煩！難道我們不能把天子還回去嗎？」紅袖感覺自己的腦袋中一團亂麻，頓時抓耳撓腮的說道。

    「還回去？」江子弦用看待白痴的眼神看了自家師侄一眼，笑着說道，「你以為所有人都如同你這般善於隱匿？沒有了天子這塊保命符，師叔和石夫人這樣不通武藝的人，不出三刻便會被大軍追上！」

    「這下該怎麼辦？」紅袖急着問道，「還也不是，不還也不是！難道我們就在這山上等着？」

    「師叔都說過了，這是一場僵局！從一開始就是！」江子弦嘆了口氣說道，「你說的沒錯，如今我們只能在這山上等着，或許……」

    江子弦說到這裏眼神有些飄忽，他想起了石青衣的眼睛，那雙如同月下古井的眼睛，似乎，任何事情都不能讓這雙眼睛產生一絲波瀾。

    「或許什麼？」紅袖看到自家師叔欲言又止，頓時忍不住問道。

    「或許，他能找到脫身之法吧！」

    江子弦轉過頭，目光所及，一個少年正靠着石頭一口口的啃着野果，風吹起枯葉，卻沒有發出絲毫聲音，一切都那麼靜謐，似乎少年所在的地方，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