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聽噼啪兩聲脆響,那兩條怪蛇已被摒退一旁。暗房裏張牧山冷笑一聲,也不起身,右手微立,呼的一掌劈了過來。此時,陸青雲與路乘風早已搶到劉清泉前頭,跟着一齊發掌,三股力道登時撞在一起。那木床如何經得起這番折騰,只聽得斷裂之聲一時不絕,那張木床早已塌陷下來。
粥靈兒一聲驚呼,跟着便被埋在底下,再也瞧不見了。白宴與許老頭心中都十分擔憂,跟着也要往房裏鑽。
這一間小屋,哪裏容得下這麼多人,頃刻間就被擠了個滿滿當當。張牧山見勢,也不多做停留,驀地里一聲清嘯,身子拔地而起,立時將眼前一干眾人沖了開來。在看之時,房頂上已然破了個大洞,卻哪裏還有張牧山的影子。那兩條怪蛇,也隨之不見了蹤影。
劉清泉大急,口中不住喊道:「龍鱗,龍鱗還在裏面放着呢。」話音未落,又噗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他早在伏羲山下之時,就已被屍仙震成內傷,這數日以來,未覺異常,旁人早就忘了這回事兒。此刻龍鱗金丹,一齊被奪,激憤之下,竟又牽動舊傷,喉頭一甜,吐出一口淤血。
這一來可驚壞了白宴與許老頭,兩人急忙將他攙起來,撫着胸口順氣。白宴口中不停念叨:「老劉啊,你可千萬別死啊,你老劉家還靠你傳宗接代呢。」
劉清泉面露慍色,也顧不得理會於他,顫聲說道:「陸爺爺,龍鱗……」
陸青雲把着劉清泉脈象,瞧了他一眼,只見他面如金紙,氣若遊絲,脈搏更是雜亂無章。知道是受傷不輕,這些日子苦苦支撐,也當真難為了這孩子。不追回那包裹里的金丹,只怕難救他性命。
原來,劉清泉早覺得身體異樣,但這一路走來,從不露半分形跡,怕因自己耽誤了眾人行程。為得就是能早一刻回家,醫治孫蓉兒。這番心性,當真難得。
陸青雲也不再搭話,回身對路乘風道:「瞧好了他。」言畢,順着那大洞飛身上了房頂,追着張牧山,一路絕塵而去。
路乘風原本也想追着過去,但也怕赤蓮教人調虎離山,趁虛而入,便生生忍了性子,回身又抱起了粥靈兒,交到許老頭懷中。自己則取了驚蟬劍,一個箭步跨上房頂,四下里張望一番,全神戒備。
白宴瞧着粥靈兒僅是昏迷,呼吸勻稱,並無大礙,也稍稍放心,這才轉過來照看劉清泉。
卻說陸青雲一路隨着張牧山疾行,直如腳不點地一般,穿林越野,奔走如風。瞧着四下里無人,心中也無顧忌,遙遙隔着數丈,便使了個掌心雷,直擊張牧山後背。
這掌心雷,原本就是道家法門中的遠程技法,借雷電之威,施自然之力,所到之處,摧枯拉朽,聲勢奇大。但見陸青雲手掌之中,道道青光凝練成白色,一路奔行,竟似整個身體都被白練纏繞。下一瞬,便是一道雷光,以極快的速度撞向張牧山。
電夾雷聲,呼嘯而至。張牧山頭也不回,半空中輕輕一個轉身,向左邊奔出十餘丈。這一招掌心雷變招不及,已然落空,嗑嚓一聲,直耀得四野震動,落葉如雨。地上,顯出一片焦黑之態,蜿蜒曲折,綿延丈余。
張牧山停了步子,在一片松木林前站定,瞧着陸青雲點頭道:「好俊的功夫,讓張某手癢的緊。」
陸青雲跟着站定,鐵青着臉冷冷對答:「張前輩狀元之才,老夫景仰已久,今日裏便討教一番,也算不虛此行。」
張牧山哈哈大笑道:「好說好說。既然有此想法,趁早來吧。你這般高手,老夫也有近百年沒見到過了,來來來。」言語間,將那口袋塞入懷中,擺開了架勢。
陸青雲瞧着這番動作,心知若不擊倒了他,無論如何也奪不回袋中之物。但這肉甲怪物又着實厲害,自己並無贏他的把握,心中一盪,豪氣又涌了上來,冷冷說道:「請吧」。
張牧山臉上笑容漸漸收攏,眉頭也緊鎖在一起,臉上浮起一絲殺意。身周,一股肉眼可見的烈風往四方盪去,瞧來氣場十分強大。
陸青雲也毫不留手,探手入懷,摸出量天尺,腳下一划,踏了七星方位,青光咒徒然攏起,遍佈了全身。
猛聽得一聲清嘯,兩條人影快成了電光,倏然間便撞在一起,爆出一團青煙。四下里拳腳相交,噼啪作響。這二人以快打快,頃刻間拆了數百招。松木林中蕭蕭落葉,伴着勁風,往四面八方散落而去。
這一場殺,陸青雲量天尺伴着掌心雷,攪成兩道光影,一青一白,上下翻飛,大開大合之間,透出凌然正氣,掌風擴及數尺之外,卷着層層落葉,刮面如刀;張牧山也無愧狀元之才,赤着雙手,拳來腳往,攻防有度,一路路章法如行雲流水,瀟灑之極。手,眼,身,法,步,無一不是精準高絕,快如閃電。
直到四五百招上,陸青雲越斗越勇,方才顯出了他所學之廣。這一杆量天尺在他手中,如同有了生命一般,靈動點綴,使出多種不同的套路。量天尺忽而成刀,刺,揮,劈,帶,斬。忽而作槍,盤,扎,掃,盤,拿。又忽而當劍,抽,提,點,崩,攪。不消一盞茶的功夫,接連變換十餘種兵器用法,耍的雖是尋常路子,但他使將出來,竟如蛟龍探海,威不可當。
張牧山早非人身,也無痛覺,面對陸青雲疾如暴雨般的猛烈攻擊,他只以一雙肉掌硬接。不過這武狀元之名,也真不是浪得,收縮伸張,分寸把握的恰到好處,掌風所及之處,開碑裂石,折枝斷木,儼然一派宗師風範。一時之間,與陸青雲鬥了個旗鼓相當,難分伯仲。
又拆百餘招,仍是難捨難分,雙方互相暗自驚佩。陸青雲自打出道以來,降妖除怪,與人交手,從來都是完勝。這會兒與張牧山打了這麼許久,戰局依然持平,實難佔到半分便宜,這才想起當年陸長鶴所言,肉甲之鬼,生前大才,死後餘威練道,正可成仙,邪可入魔。張牧山這會兒的修為,雖遠遠不及屍仙那般,但若讓他得了那顆金丹,只怕天下真就再無人治得了他。
張牧山也是暗暗稱奇,他本就內外兼修,死後練出肉甲,更比常人多了幾百年的修為,按理說功力早就超出人類範疇。但此刻里遇到這不滿七十歲的老頭,反而打得這般艱苦。陸青雲雖是道宗至尊,卻也終究是血肉之軀,就算他從娘胎里練起,加在一起,也不超過七十年修為,此刻里能與自己拆到千餘招,依然不落下風,當真不可思議。
又走十餘合,張牧山使了全力,並着雙掌,猶如排山倒海般推了過來,掌夾風聲,氣吐山河,自然非同一般。陸青雲心知對方勢大,卻是絲毫不避,量天尺轉了兩圈,運起一道金光,迎着對方掌勢撞了過去。
猛聽一聲爆響,兩股力道相交,登時激起巨大氣浪,吹得松枝連連搖擺,滿地落葉,更如落雪,撲簌簌地吹開丈許。
兩人身形都是一晃,各自推開七八步。站穩了腳,相視而立。張牧山將腦後長辮甩在脖子上,嘖嘖嘆道:「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張某閉關數十載,想不到世間竟出了你這般人物,當真了不起。」
陸青雲抱拳道:「張前輩冠絕一世,如雷貫耳。佩服,佩服。」
張牧山聞言,放聲長笑,顏色透出一股不羈的桀驁,仿佛自己又回到當年生時的快意。他取出懷中那口袋搖搖擲了過來,口中說道:「這次不算,先還給你。三日之後,你養足精神,帶夠幫手,再來我赤蓮教一爭雌雄。」
陸青雲伸手接了,向他一揖,心中暗自琢磨:「他果然就是赤蓮教中的,那清風堂,只怕也是這老怪物搞出來的。不如這就問清楚了。」他打定了主意,這就抬起頭來要問個明白,哪知這眨眼的功夫,四下里哪還有張牧山的影子。
陸青雲微嘆口氣,甩甩袖子,只得作罷。想起劉清泉尚且內傷難調,這便帶着那口布袋,飛身往回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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