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天平這會也顧不得多看,稍稍抑制心中驚懼,一溜煙的往回跑去。
行及街口,便見各家燈火通明,想來自己家裏遇到妖怪的事已經有不少人聽聞。
到了家,果然發現有不少村民已經聚在此處,細細一看,倒有二十來人。其時天色剛晚,大伙兒還沒睡下,聽得孫木匠家中嘈雜,以為兩口子鬧了彆扭,這便都來瞧瞧熱鬧。恰好馮知春面帶哭腔,抱着女兒要往鄰家去。這便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起由來。待得聽馮知春說了精怪入戶,都極是害怕。有膽小的也不敢回去,這便扎在人群里,哄哄鬧鬧地去了孫木匠家中。馮知春見了這許多人,倒也不似之前那般害怕,在外待的久了,也怕女兒受涼,便引着大夥回到家中。
這一時熙熙攘攘,也當真熱鬧,聽了馮知春敘述回雲洞大仙一事,都覺分外驚奇。一個大嬸忍不住開口叫道:「造孽啊,這又是哪來的妖怪,盯上了咱們這山溝溝啦。」
孫天平邁進屋來,沉聲說道:「李嬸,別慌。那八成不是妖怪。」
村眾聞言,知道是孫天平回來了,這便都回頭望着他,看他能說出什麼道道來。
孫天平早年間也是走過江湖的,對這等事也有不少耳聞,只是從未親眼見過,這時倒也拿捏不准,暗自沉吟片刻,並未開口。
人群中崔枯榮突然開口:「孫家兄弟,有啥見解就明說了吧,都不是外人。」
李嬸也皺着眉頭道:「就是就是,話說一半,可急死個人咯。」
孫天平這才驚覺,原來村長也被驚動,到了家中。這便見了禮,方才緩緩說道:「諸位都聽說過家仙吧?我看這姓胡的說不準是修煉得道的狐仙吶。」
眾人心中一凜,紛紛點頭。家仙之說,由來已久,東北最為常見。所謂家仙,便是山中精怪修行得道,尋找宿主,為世俗之人指點迷津,以積功德。民間口口相傳的五大家仙,既是胡、黃、柳、白、灰五位仙家。胡字一門,便是狐仙,狐與胡同音,對狐仙的稱呼一般就是胡三太爺;黃,則是對黃大仙的稱謂,黃大仙便是黃鼠狼得道,仙名稱作做黃二大爺;柳,說的是蛇仙,因蛇身體柔軟,與柳條相似,懂此道的便稱呼蛇仙為柳大爺;白仙,一般指的是刺蝟,早年民間多有白老太太廟,供奉的便是白仙。建國之後,逐漸消失,到現在已是難得一見;而灰,一般是指老鼠,民間認為老鼠與人在一起的時間最久,也因此最通人性,這便得了灰仙的稱號。
民間多有供奉家仙的堂口,一般分為出馬仙與保家仙兩種。出馬仙消災解難,解妖辟邪,在江湖上流傳最多,名聲大響。保家仙庇佑子孫,免受災科,向來行事低調,聽聞之人也是略少。故而世人多有誤解,以為出馬仙的堂口要比保家仙的堂口更高級。其實二者並無高低之分,只是職責不同而已。各個堂口又細分體系,收羅各種散修仙家,各司其職,最常見的便是清風堂,執法堂等等。
此時聽孫天平說起家仙,眾人都是大感興趣,平日裏只在村中勞作,對於這等事物,只是略有耳聞,哪裏有這般機會細細了解,這便請他解釋到底是怎麼回事。
孫天平跑了大半日,心中又是驚懼未定,便自去倒了杯水,一口飲盡,咂了咂嘴,方才繼續說道:「適才我在村口,借着雷光看到村里佈滿了精黃的光,孤魂野鬼撞了上來,全都化作齏粉,進不得村來,看來是陸老爺臨走之前,早就給咱們留了一手。」
說到此處,眾人心中大定,臉上都浮起一絲笑意。
孫天平繼續說道:「那位的回雲洞胡大仙,能穿過陸老爺的手段,不傷分毫,我猜他也不是邪魔外道。只是家仙向來不輕易露面,大多是託夢給人,最多引起身體不適,進而得以點化,方得設堂立香。這位胡大仙直接幻化,來我家中,實在是與傳言不符,這才讓我捉摸不透。」
眾人聞言恍然大悟,又紛紛轉頭安慰馮知春:「別怕啦,不是妖怪害人吶。」有人附和道:「是啊,這年月亂,有家仙庇佑,也不是什麼壞事。」
馮知春也漸漸平息了懼意,望着懷中熟睡的孫蓉兒,心中五味雜陳,頗不是滋味。
崔枯榮聽了孫木匠一席話,沉思良久,這才開口問道:「我說孫家兄弟,現在這村里怎麼會有這麼多鬼怪?你說陸老爺在咱們村里留下了手段,這是個啥手段吶,這麼厲害。」
村長也不愧是村長,一下問到了點上。眾人也大是好奇,便一齊望着孫天平,請他解惑。
孫天平撓了撓後腦勺,臉上顯出一絲尷尬之意:「咱們村里近些日子確實不太平,哪來的那麼多鬼怪,我也說不上來。至於陸老爺留下的手段,看起來倒是像個什麼厲害的大陣,小鬼什麼的邪祟之物,倒是進不得來。」
村眾長吁了口氣,七嘴八舌紛紛說道:「還是陸老爺有先見之明,為咱們着想吶。」「是啊,陸老爺真是咱們的活菩薩。」這一言一語,又將陸青雲捧到一個前所未有的新高度。
崔枯榮若有所思,又張口問道:「是不是晚上咱們不出村子,就不會撞到這些東西了?」
孫天平道:「照我看是這般模樣,至於到底如何,我也不敢打包票,陸老爺那樣的人物,不是咱們猜得透的。」
眾人覺得有理,紛紛點頭稱是。陸青雲高來高去,號稱玄門第一,尋常莊稼漢,哪裏猜得透他的手段。你一言,我一語,都在討論家仙,鬼怪,陣法等事物。這一夜之間的聽聞,很多人一輩子也接觸不到,都是大感好奇,一時之間忘乎所以,竟忽略了天色已晚。
孫天平從馮知春懷中抱過了孫蓉兒,輕輕放在床上,又拉了被子蓋好,方才回身安慰馮知春,眼中隱隱透着憐惜之意。馮知春心中一軟,便想靠在他懷中痛哭一場,只是家裏這麼多人,怕人說閒話,終究沒好意思,硬生生忍了眼淚,自去照顧女兒去了。
崔枯榮瞧在眼裏,面上露出一絲不悅,這便喊道:「家長里短的都回家嘮去,明日裏互相告知,這地界不太平,大晚上都別出村了。這就打雷了,還不回家去,等大雨澆花麼?散了散了,都散了吧。」他雖不諳江湖奇門之道,卻也算是讀過書,通情達理的。見了馮知春那般模樣,便知在此不宜久留,這便端了架子,往回轟人。
孫天平沖他點了點頭,眼中露出一絲感激。崔枯榮笑笑,攆着眾人往外走去。幾個走得慢的大小伙子,還想找孫天平長長見識,崔枯榮叫罵着,抬起腿來,兜屁股便踹上了幾腳。幾人這才嬉笑着一齊離去。
半夜,雷聲隱隱,秋風漸盛,透着窗,逐漸傳來雨點的噼啪之聲。變天了,要變天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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