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就過了兩天,百草居內,皇甫澤和高興小心照料着仍昏迷不醒的書瓷。
他見她氣色越來越好,皇甫澤心裏別提多開心了。
百草老人這時招呼皇甫澤去陪他喝酒,皇甫澤笑了笑,囑咐高興道:「高興,給她擦擦臉吧,我先出去了。」
高興點點頭,應道:「好的,少主。」
皇甫澤出了門,只見門外石桌上擺了幾壇酒,百草老人正坐在石墩上喝得醉醺醺的了。
皇甫澤走過去,笑道:「前輩,這酒雖是好東西,可也得有個度啊,您喝得過了,會壞身子的。」
百草老人搖晃着腦袋,一邊往旁邊的碗裏倒着酒,一邊邀請道:「小老兒我今兒個高興啊,喝酒沒控制住,一時貪杯,皇甫少俠莫要見怪啊。快來,陪我暢飲幾碗。」
他微微搖了搖頭,忙上前止了百草老人倒酒的手,苦笑道:「前輩,酒我就不喝了,還是留着您自個享用罷。」
百草老人有些不快,悻悻道:「怎麼?不給小老兒我薄面?酒,要兩個人喝才帶勁嘛!」
皇甫澤拱手解釋道:「前輩,您誤會了。前輩相邀,晚輩怎能不賞臉,只是現在要出遠門一趟,實在不宜飲酒,還請您見諒。」
百草老人聽了,醉意也醒了一大半,他吃驚問道:「你要出遠門?去哪?難道是回光明教麼?」
皇甫澤搖搖頭,回道:「不是,晚輩這次是要去靈霄閣,替我的一個朋友完成他交代的任務。」
百草老人愈加疑惑,又問道:「朋友?任務?你可把小老兒我給說糊塗了,天色還早,你且將事情原委講給我聽吧。」
皇甫澤想了想,拱手回道:「好吧,前輩既然問了,晚輩就說給您聽。此前在天山之巔,我邂逅了一位豪傑,您知道他是何人嗎?」
百草老人着急道:「江湖中我認識的人不多,皇甫少俠你莫要賣關子了,直接告訴小老兒我吧。」
皇甫澤停頓了片刻,繼續道:「此人便是靈霄閣第一密探黑蟬客慕凌雲慕大俠。」
百草老人猛地一拍大腿,起身驚問道:「慕凌雲,你是說你見到了慕凌雲?」
皇甫澤頷首道:「正是。」
他又見百草老人聽了慕凌雲的名字甚是激動,於是好奇地問道:「怎麼,前輩您認識他?」
「何止是認識,我與他交情匪淺,且他曾救過我一命,算得上是小老兒我的恩人。我五次三番去尋他報恩,怎奈無果而歸,你可知他如今身在何處?」
百草老人慷慨激昂地說着,現在看來,他的酒應該完全醒了。
「沒想到慕大俠與百草前輩您有這般淵源,真是出人意料。只不過,慕大俠他,他已不在人世了。」
皇甫澤提及慕凌雲的死訊,語氣也漸漸哀傷起來,面色凝重。
「什麼?不在人世了?怎麼會這樣?他可是第一密探,這世上怎會有人能殺他?你莫不是在騙我?」
百草老人越說越激動,眼睛睜的銅鈴般大,臉脹的或青或紅。
「晚輩豈敢欺騙百草前輩,慕凌雲之死,千真萬確。一代大俠亡命天山,我也扼腕嘆息,很是難過,可是事已至此,唯有接受現實了。前輩,您節哀順變吧。」
皇甫澤輕言細語地安慰着悲傷的百草老人。
此刻,百草老人手中的碗嘩地掉在地上,成了碎瓦,碗裏的酒灑了一地。
他老淚縱橫,嘴唇不停地顫抖着。尋覓十年的恩人英年早逝,這噩耗如晴天霹靂,令他難以接受。
許久,百草老人擦汗眼角溫熱的淚水,似痴呆狀地問道:「皇甫少俠,那你把慕大俠安葬在了何地?小老兒我想抽個空,去給他上柱香,看看他,和他聊會天。」
皇甫澤臉一紅,歉道:「前輩,怕是要讓您失望了,當日我將慕大俠葬在天山之巔,也不知他的墳墓是否安然無恙。天山冷酷,您已年邁,還是莫要去冒險了吧。」
百草老人搖搖頭,堅定道:「不,天山之巔,我是一定要去的。沒能見到恩人最後一面,小老兒我已是遺憾萬分了,若還不能給他祭拜祭拜,那我一輩子也不會心安的。」
皇甫澤見百草老人如此堅決,便也不再阻攔,心裏頓時對百草老人這番情義所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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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霄閣,聶不群的私人書房裏。
聶不群正在全神貫注地練着毛筆字,他練字不是因為閒情雅致,恰恰相反,是為了舒緩壓力,轉移注意力,免得自己勞神傷腦。
他雖比不上顏真卿、米芾這等書法大家,倒也有點文人范。
江湖代代人才輩出,可是乃文乃武的英雄豪傑可謂是鳳毛麟角,屈指可數,而聶不群就是這少數人中的典範。
他愛好行書也擅長行書,行書是在楷書的基礎上發展起源的,介於楷書、草書之間的一種字體,是為了彌補楷書的書寫速度太慢和草書的難於辨認而產生的。
「行」是「行走」的意思,因此它不像草書那樣潦草,也不像楷書那樣端正。
說起行書的鼎盛時期,那就不得不提晉朝書聖王羲之。
王羲之有部《蘭亭集序》廣為流傳,而這部《蘭亭集序》,聶不群也珍藏多年,一直愛不釋手。
現在,他正開始鋪紙練字,筆墨紙硯早已伺候好,就等着他龍飛鳳舞,筆走龍蛇了。
他想了想,提筆在白紙上題了「武林」二字,筆法遒勁有力,筆勢飛動舒展,書法功底可見一斑。
正當他剛準備提筆寫第三個字時,雷旭敲了敲門。
他頭也沒抬起,只說了句「進來。」
手裏的毛筆在紙上已畫了一橫一撇兩筆。
雷旭進了書房,叩首請示道:「稟盟主,外面有一個叫皇甫澤的少年求見您,說是有十萬火急的要事稟告。」
聶不群仍舊沒抬起頭,只疑惑地自問道:「皇甫澤?那是何人?」
繼而想了想,又吩咐雷旭道:「既然有事啟稟,你且將他帶進來吧。」
「是。」
說完,雷旭去將皇甫澤領到了書房。
皇甫澤手持冰蟬劍,恭敬地向他叩拜道:「晚輩皇甫澤,拜見聶盟主。」
聶不群的毛筆在紙上又劃了剛勁的一捺,一個「大」字躍然紙上。
他問道:「你是誰家的孩子?來我靈霄閣所為何事啊?」
「回盟主,晚輩來自姑蘇,是光明教教主皇甫懿德之子。此前我曾與爹來貴寶地參加武林大會,盟主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皇甫澤見聶不群似乎不記得自己,故而搬出爹的名號提醒他道。
「哦?原來是你啊!哎,我這腦子最近總記不住事,皇甫少主,請見諒啊。」
聶不群聽了他這麼一說,忙抬起頭定眼一瞧,這才回想起來了。
他快步走到皇甫澤身前,將他扶了起來,道:「皇甫少主,快快請起。」
皇甫澤起了身,拱手關切地問道:「盟主,自上次武林大會一別後,不知您身體安否。還有,我的好兄弟展風呢,他可在府中?」
聶不群笑道:「皇甫少主真是體貼,我身強體壯,怎會抱恙?只不過風兒因前些時候遭紫衣樓殺手的襲擊,這幾日在房中閉門休養。如果他知道你來了,定高興極了。」
皇甫澤聽說展風受傷,忙慰問道:「那展兄現如今養的怎麼樣了,可有好轉?」
聶不群回道:「已無大礙了。只不過許是我那逆女沒去探望他,故而有些失落吧。」
皇甫澤暗想道:「聶寧這臭丫頭,怎這般無情無義?展風出了事,你好歹也去看看啊,下次我見到你,定要再教訓你一番。」
聶不群回到書案前,挽起袖子,提起毛筆繼續練字。
他問道:「適才聽雷旭說,你這次前來是有要事稟報。不知是何等大事,勞煩你這光明教少主親自大駕光臨吶?」
話音剛落,聶不群的筆頭在「大」字下面點了一點。
原來,他要寫的不是「大」字,而且「太」字。
皇甫澤上前拱手道:「回盟主,晚輩前來是受一人所託,前來替他向您復命的。」
皇甫澤心頭一凜,問道:「那你究竟是受何人所託啊?」
說話時候,他已揮筆在「太」字下面劃了一橫,左右各一點,然後再一橫一豎,一個「平」字就快要大功告成了。
皇甫澤雙手端着冰蟬劍,問道:「盟主,你看這是何物?」
聶不群停了筆,看了看他手中的冰蟬劍,突然目光在那一刻呆滯,吃驚地問道:「冰...冰蟬劍?這把劍怎會在你手中?那可是我靈霄閣的聖物,是我親手授予黑蟬客慕凌雲的獎勵,怎會落在你手裏?」
皇甫澤將冰蟬劍呈了上去,解釋道:「回盟主,這把冰蟬劍就是慕凌雲慕大俠托我交付給您的。他說見此劍如見他真人,我只要給您示看,您就會懂了他的意思。」
聶不群心頭又是一凜,他大驚道:「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慕凌雲他自己為何不親自回來復命,為何托你帶劍回靈霄閣?」
皇甫澤道:「晚輩不敢欺瞞盟主,慕大俠之所以無法親自前來復命,那是因為他已...他已經死了。」
突然,聶不群手中的毛筆瞬間斷裂,那個「平」字的最後一豎歪向一邊,筆須上的墨汁迸灑在紙上,一副好字就此敗壞了。
「什麼!死了?」
與百草老人的反應一樣,聶不群也甚是震驚。
他花費畢生心血培養慕凌雲,早已將他當成自己的好兄弟。
如今好兄弟慘死,聶不群自然是痛不欲生。
待他情緒緩和些許後,皇甫澤將自己與慕凌雲相遇的經過,向他娓娓道來。
聶不群聽了慕凌雲割肉藏信的壯舉,一時心如刀絞,淚流不止,不勝感動。
皇甫澤繼而從懷裏,掏出當日慕凌雲託付的信札,說道:「盟主,這封信札便是當日慕大俠捨命守護,在臨終前交託於我的。慕大俠不顧生死保護它,想必其中定有極其重要的情報,請盟主察看。」
聶不群的手不停地抖動着,他勉強克制住顫慄的手,從皇甫澤手中接過那封信札。
他緩緩拆開信札,其中共有六頁紙函,每一頁都是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
聶不群每翻看一頁,眼睛就睜大一分,直至看完最後一頁,他才回歸正常。
只見他閉上眼睛,長吁了口氣。
皇甫澤見他這般模樣,有些擔憂,忙上前關心道:「盟主,您,您沒事吧?」
聶不群慢慢睜開眼睛,徐徐道:「沒事。我終於明白為何慕凌雲要誓死守護這封信札了,因為這信里的內容實在太重要了。皇甫少主,你送得很及時,這封信札如同雪中送炭,正好能解武林的燃眉之急。多謝!」
皇甫澤點了點頭,道:「盟主莫要客氣,晚輩既是武林的一份子,這便是晚輩分內之事。那盟主您,現在有何打算嗎?」
聶不群想了想,沒有回答他,只反問道:「皇甫少主,我有一事,想讓你去做,不知你可否願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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