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過去了。
穆塵一直咬着牙,忍受着非人的痛苦堅持修煉着。
宋懷谷還是每天為他熬製參湯,雲陽真人卻再也沒有來過,似乎還在生穆塵的氣。
穆塵覺得,這代表了雲陽真人瞧不起他。
越是如此,穆塵便越發勤苦,他要讓所有瞧不起他的人都對他刮目相看。
以往的穆塵只在白天修煉四五個時辰,現在卻要修煉七八個時辰。
宋懷谷雖然每天都來陪伴穆塵修煉,他卻並不知道穆塵每天會修煉這麼長的時間,因為白天的穆塵還是和往常一樣,修煉四五個時辰便會停下,而到了晚上,宋懷谷離開之後,穆塵則會再悄悄地修煉上兩三個時辰。
有時候,他並不是主動地停止修煉,而是在修煉中被痛苦折磨地昏死過去。
宋懷谷次日一早來探望穆塵的時候,發覺穆塵昏倒在床上,氣息微弱,便會輸一股真氣助穆塵甦醒,然後為他端上參湯,並不詢問原因。
穆塵的性命全是靠着「凝魄丹」在維持,隨着百日之期的臨近,「凝魄丹」的功效也在日減,若是穆塵不能儘快初窺「法生丹元」境界,他將必死無疑。
宋懷谷認為這就是穆塵出現昏沉狀態的原因,所以他不願提及,生怕穆塵了解到真相後心中負擔憂慮會加重。他只能希望師傅的辦法能夠奏效,雖然他並不知道師傅會在什麼時候用什麼辦法確保穆塵性命無憂,但他卻知道師傅是絕對不會置玄清觀的聲譽不顧的。
「真希望師傅快點用他的辦法來幫穆塵一把!」
宋懷谷心中焦急地期待着,同時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時機不到是不能做的。
但他一直相信師傅。
穆塵每一天都在煎熬中度過,自然覺得漫長。他並不記得自己已經度過了多少個這樣的時日,因為痛苦已經佔據了他的全部,他再沒有半分的精力去考慮其他的任何事情。
夜將臨,宋懷谷像往常一樣讓穆塵早些休息,然後道別而去。
穆塵目送宋懷谷離開之後,關上房門盤膝坐在床上又開始了行氣修煉。
他吐出體內混濁之氣,吸納清新之氣,然後心神內斂,開始行氣。
如火一般灼烈的氣息逐漸在他經脈之間按照大小周天運行流轉,至臟腑之後,便會猛烈地激盪衝撞,然後消散殆盡。
穆塵只好重新按照大小周天運行氣脈,再一次將灼烈的氣息送入臟腑……
如此往復,每一次都會令他痛不欲生。
他卻只能不斷地重複,一旦他能夠將體內運行的灼烈氣息聚於玄關從此不散,才算達到了初窺「法生丹元」的境界。
可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資質靈秀的人往往也需要半年時日才能達此境界,何況穆塵的資質僅處於不凡的水平上。
穆塵唯一的優勢便在於沒日沒夜的修煉。
這是任何一個修煉者在開始修煉之初都不會幹的事,因為任何修煉者都知道開始修煉的時候若然急功近利,必會損傷經脈從而影響以後的修為進展。
穆塵卻不知道這些,並沒有任何人告訴他,因為傳授他修煉法門的人只是為了救他的性命而已,並不是要引他走上修行之路。
他修煉一天的時間相當於別人修煉五六天甚至七八天,而且他還因為臟腑本就有碎裂之傷,不得不承受比別人痛苦百倍的折磨。
穆塵卻還是堅持了下來,即使他也曾想過一死了之徹底放棄,可畢竟還是堅持了下來。
灼烈的氣息火燒火燎的游遍經脈即將再次匯入了臟腑。
穆塵清楚,最痛苦的時刻又要來臨。
即使他已無數次承受過這種痛苦的侵襲,可每當這一刻再次降臨的時候,他還是要咬緊牙關,鎖起眉頭,奮盡全力的來做應對。
這時,夜風吹入,輕撫着穆塵的臉龐,他頓覺涼快舒爽。
在這瞬間的舒爽之中,灼烈的氣息匯入了臟腑,劇烈的痛苦也立刻遍及周身,直透骨髓,穆塵緊咬牙關強忍着痛苦努力地控制着臟腑內氣息的激盪衝撞。
他周身的汗水如泉涌一般流出,額頭上的青筋立刻暴起,嘴唇瞬間變得發紫,身體也開始無法控制的抖動起來。
從來沒有人理解穆塵在此時此刻所承受的究竟是怎樣的痛苦,今日卻偏偏不同——
夜風從窗外徐徐吹入,像是一雙母親的手在撫摸着他的額頭,並為他拭乾全身的汗水,猶如完全理解穆塵的痛苦,所以才給穆塵送上撫慰一般。
穆塵所承受的痛苦雖然並沒有因此減弱,可他卻因此卻變得冷靜。
這是前所未有的一種冷靜,心神像是已與身體完全分離,再大的痛苦也似乎與他無關了,同時他依舊可以控制身體,甚至連以前從來無法控制的激盪在臟腑中的灼烈氣息都盡可掌控。
穆塵不由大喜,他知道這種狀況正代表了自己馬上就要達到初窺「法生丹元」的境界。
他心神內斂,將臟腑中激盪的灼烈之氣控制住,使之慢慢地聚向丹田……
穆塵激動興奮,同時也很謹慎,越是最後關頭就越不能出現絲毫的差錯。
過了很久,灼烈之氣終於會聚在了丹田,本來火燒火燎的感覺消失了,變得很溫暖很舒服。
穆塵體會到了這傳說中真氣的感覺,他已經擁有了自己的真氣!
真氣由丹田冉冉升起,霎時灌輸到他全身的經脈之間,使穆塵充滿了無盡的力量。
他無法抑制這種力量的不斷積聚,猛然揮展雙臂將體內的力量瞬間釋放了出來。
轟然巨響,白光四散之中,竟然有一聲驚呼傳出。
穆塵睜開了眼睛,看到門窗已被震碎,透過破爛的門窗他也看見倒在了屋子外面的宋懷谷,以及他身旁打翻的食盒。早飯和參湯撒了一地。
穆塵哈哈大笑,跳下了床跑去屋外扶宋懷谷。
宋懷谷卻呆呆地看着他,動也不動。
穆塵奇怪地問:「怎麼了?難道你老人家還會因此受傷嗎?」
宋懷谷跳了起來,滿臉驚訝地盯了穆塵半天才說:「你……你居然初窺丹元了?」
穆塵傲然道:「是呀!看你們還敢不敢再小瞧於我?」
宋懷谷還是一直盯着穆塵,驚訝之中又摻雜了喜悅之色。半晌之後,他歡喜道:「你……你先休息一下,我老人家這就去通知師傅!」
宋懷谷轉身欲走,便聽見爽朗的笑聲傳出,竟是雲陽真不請自來。
宋懷谷忙向雲陽真人躬身行禮,道:「師傅,穆塵他已經……」他語聲中有着難以抑制的歡喜和驚訝。
雲陽真人卻很淡然,沒等宋懷谷把話說完,便對穆塵笑道:「貧道是特來賀喜的,恭喜你初窺丹元,臟腑之傷從此無憂!」
穆塵心裏仍然記恨着雲陽真人出言侮辱他的事,此刻瞧見,不由臉色一沉冷冷回道:「差點忘了多謝雲陽真人的救命之恩!」然後他微一拱手,便又立刻向宋懷谷望去,這才露出笑意。
雲陽真人看得出穆塵還在生氣,可他並不在意,依舊淡然平靜。
宋懷谷卻不能讓穆塵對師傅繼續誤會下去,趕緊越步走到穆塵身前,悄聲對他說:「你不能對我師傅這麼無禮,你要知道是我師父傳授給你的修煉法門,才讓你在今天你重獲新生;也是我師父讓我每天給你熬製參湯,才使你有精力每天修煉;更重要的是,我師父那天之所以對你說那樣的話,只不過是激將法,不然你怎麼可能如此堅定的走到今天?你也是個讀書人,怎麼連這點道理都想不明白呢?」
穆塵略微想了想,當即明白過來。
他本該早些明白的,只是情緒失控從來不願多想而已。
此際,他偷眼瞧了一下旁邊的雲陽真人,大感慚愧。
宋懷谷嘿嘿一笑,低聲道:「還不快去誠誠懇懇地向我師傅表達謝意!」
穆塵略有為難,衝着宋懷谷怒責道:「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這些?」
宋懷谷還是一臉的嬉笑,猛將穆塵推到了雲陽真人身前。
穆塵慚愧地望了雲陽真人一眼,有些不知所措,只好低下頭來。
雲陽真人呵呵而笑,輕輕地拍了拍穆塵的肩頭說:「你雖已初窺丹元,卻還需日日運氣調息,既可逐步煉化丹元,使之加強,也可借真氣益生之性,重塑碎損的臟腑。不過,萬不可再像此前一樣日夜不停地修煉,注意休息才能更快地讓傷勢復原。」
穆塵聞言,心中暗道:「難道我此前晚上偷偷修煉的事,雲陽真人都知道?」
他忽然覺得更加慚愧,滿懷的感激之情也終於爆發出來。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了雲陽真人面前,連續地叩首道:「都怪我不了解真人的一番苦心,這才一直懷恨真人,還請真人原諒!」
雲陽真人笑着扶起了穆塵,說:「好了!這並不怪你,因為貧道本就是要你恨我,否則又怎能激起你心中的一腔鬥志,使你這麼快達到初窺丹元境界?恨雖非善念,卻往往能激發出一個人最大的潛力!」
穆塵得到原諒,只有尷尬一笑,宋懷谷卻陷入思緒之中。
小道士們開始修補破損的門窗,穆塵也積極幫忙。
雲陽真人和宋懷谷緩步離去,剛走到竹林外面,宋懷谷問:「師傅,您究竟是用怎樣的方法幫助穆塵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達到了初窺丹元境界?」
雲陽真人笑了笑道:「為師哪有什麼方法,這只是穆塵自己的造化而已。」
宋懷谷大驚:「可是萬一穆塵造化不濟,因此而死,我玄清觀的名譽豈非……」
雲陽真人打斷了他的話,搖着頭道:「為師怎會不顧及玄清多年的名譽,我原本是想打探到那名鬼妖的下落,然後誅滅了她,不想至今全無她的音訊,幸虧穆塵達到了初窺法生丹元之境,從此性命無憂,才保我玄清多年清譽不損呀!」
宋懷谷臉上帶着笑意,背心卻不禁沁出了冷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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