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鬼巷中陰暗角落裏傳出的森里亞語令羅夏驚喜交加,身處異國他鄉如同聾啞之人的羅夏此刻忽然聽聞這熟悉的家鄉語言,仿佛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他激動萬分的問道:「有人在那兒麼,你能聽懂我說話麼?」
「不是人難道是亡靈麼,不就是森里亞語麼,說的就像五國中只有你會森里亞語一樣。」
陰暗中一名個頭比羅夏稍微高些的棕發少年走了出來,他穿着一身看起來極不合身的肥大黑色袍子,微卷的頭髮下眯着深綠色的眼珠,像是一隻隱藏於暗處的貓咪見光一般收縮着瞳孔,令人難以察覺。
「森里亞小子,我看你在這兒兜兜轉轉好幾圈了,真是礙眼。」
這個少年一出聲便帶着與他年齡不大相符成熟語氣,儼然像是一個成年人在審視一名幼童般戲謔望着羅夏,羅夏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結結巴巴道:「你……你能幫幫我麼?」
「幫你什麼,你打擾到我做生意了,帶着你的小野種快滾!」
他充滿惡意的語言嚇得羅夏往後退了一步,可他終於一個能夠與他交流之人,自然不肯放棄求助,當下哀求道:「我叫羅夏,我爸爸媽媽不見了,家也被燒了,我找不到他們,我不敢讓這兒的平原人知道我是森里亞人,你能告訴我這兒是哪麼?」
情急之下他說話略顯顛三倒四,但勉強能夠聽懂。
果然那棕發男孩聽了冷笑道:「原來又是一個難民孤兒,那你不用找他們了,他們死定了,但你不用擔心,你儘管在街上用你的森里亞語大聲嚷嚷,也不會有人管你的,因為不久後你那偉大的森里亞王國就會變成平原王國的一個行省!」
說完他又回到暗處坐了下來,他這番話卻在羅夏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你什麼意思?」
「就在昨天,森里亞王都已經淪陷了,哦,像你這種小孩子又怎麼會懂這種事情呢,總之你可以滾了,鄉巴佬小雜種!」
羅夏聞言心神劇震,抱着女嬰呆呆的坐了下來,王都淪陷他又怎麼可能不懂呢,他無數次聽老兵提起過這句話,王都一旦淪陷,森里亞將不復存在!
而且他的父親便在王都戰場上!
目睹帕里被付之一炬時他都不曾落淚,但此刻淚水卻不自覺的涌了出來,但這並非是因為森里亞,而是因為他的心靈支柱瞬間崩塌了。羅夏曾不斷幻想自己的親人還活着,可曾見識過戰場殘酷的他,這時聽聞森里亞王都淪陷,自然知道被送往王都戰場上的父親活下來的幾率更加渺茫了。
「你也是森里亞人麼?」
羅夏哽咽出聲詢問,他自然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可是坐在暗處的棕發少年語氣依然充滿了戲謔與惡意道:「懂森里亞語就一定是森里亞人麼,那我可以說是有五國血統了!」
「你怎麼還不滾,是不是皮癢,需不需要我揍你一頓,我的拳頭就會像平原人最強大的騎士一樣捶在你的臉上,這樣一來你就能和你那可悲的父母在主神的懷抱中團聚啦!」
羅夏聞言擦着眼淚站起身來,他已不再奢求得到這個滿是敵意的少年幫助,只呆呆望着懷裏的女嬰。
「我自己都活不下去了,又怎麼帶着你呢?」
終於故作堅強的羅夏失去了一切,僅剩的勇敢與善良也隨着一系列壞消息化為怯懦,他想丟下這個女嬰,她是一個累贅,他已經沒有能力與勇氣帶着她生存下去。
「你不會說話,沒有人知道你是森里亞人,像那個老爺爺一般好心的平原人一定會收養你。」
想到這裏,羅夏決心拋棄女嬰,可他的一系列舉止表情均被暗處的棕發少年看在眼裏,這時他竟忽然出聲道:「去吧,把這個小野種丟在大街上,等野狗來啃他鮮嫩的嬰兒肉,或者幸運的被那些無知的凡人撿去送給次神殿中的老頭兒,那些老頭最喜歡像他這個年齡男孩兒的小屁股,興許你也可以去試試。」
「你在說什麼?」
羅夏怯懦的想法忽然被人拆穿,那棕發少年猶如能看透他內心一般,綠油油的眸子在黑暗中來回閃動,羅夏不安的再次抱緊了女嬰,那棕發少年則笑道:「怎麼,是不是被我說中了?」
棕發少年所說的次神殿與老頭兒之類的話,羅夏其實並不理解,但他已被棕發少年激怒,不服氣的說道:「她不是男孩兒,她是女孩兒,而且我也沒想把她丟在大街上。」
「哦?」
不料此話一出,那棕發少年竟怪笑了一聲,道:「是女孩那就更好了,她會被訓練成最好的妓女來侍奉那群老頭兒們敬愛的亞述,而你就可以在一旁一邊用你的屁股侍奉那些老頭兒,一邊看着你的妓女妹妹感受神的愛撫!」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要走了。」
羅夏到底是個沒見過多少世面的幼童,有關於妓女之類的詞彙含義自然不甚清楚,但光聽少年說這些話時的嘲諷語氣,便知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到底是少年心性,爭強好勝,他被這棕發少年屢屢嘲諷,反而放棄了丟掉女嬰的想法,臨走時依然不服氣的對少年道:「我不會丟掉她,我能乘船來這兒就能回去,我要帶她回森林中過活!」
此話一出,那一直坐在黑暗中的棕發少年忽然起身攔住了他的去路,問道:「你說你是乘船來這兒的?」
「你想幹什麼?」
見羅夏警惕的望着自己,棕發少年嘿聲道:「你的船在哪兒?」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不是好人。」
「我怎麼就不是好人了呢,我以我五國第一盜賊的名義起誓我是個大大的好人。」
「五國第一盜賊?」羅夏聞言一怔,自語道:「那是什麼?」
見他什麼都不懂,棕發少年不耐道:「總之就是好人。」
說罷,他望了一眼羅夏懷中的女嬰,又嬉皮笑臉道:「你叫羅夏是吧?」
羅夏不知道他的企圖,但見他的態度卻比先前好了很多,便點了點頭。
「我叫艾丹·特納,羅夏,我與你做一筆交易如何?」
「你到底想幹什麼?」
儘管艾丹此時自報姓名,表現的頗為友善,可羅夏顯然對他印象不佳。
而艾丹卻微笑道:「你把你的船借給我,作為報答,我願意為你提供幫助,無論你是想帶着你親愛的妹妹留在這兒找一位好心的平原人收養你們,還是帶着她回森林中過活,我都可以幫你。」
「你……你說的是真的嗎?」
幼稚的羅夏仿佛是見到了救星,完全未去考慮艾丹為何態度轉變如此之大。
「小孩子就是好騙。」見到他激動的模樣,艾丹心下冷笑一聲,面上卻不動聲色道:「當然是真的,我需要這艘船去一個地方。」
「可是我把船借給你,我又該怎麼回去呢?」
羅夏固然不經人事,隱約已接受了艾丹的誘惑,但實際上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盤,他能來到河谷城是小船自己漂來的,他根本沒有能力再乘船返回森里亞,此時他故意這麼問,顯然是有意利用艾丹送他回去。
「不用擔心,我的朋友,只要你肯把船借給我,我可以先把你送到你想去的地方,我再去我想去的地方,有可能的話,我甚至可以幫你打聽你父母的下落。」
聽到這裏,羅夏心中一動,面上不禁露出興奮的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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