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氏正心煩氣悶的,上午已經因為啞巴的事和尹老爺大吵了一架。
原本焦氏以為自己一早的苦情戲能讓尹老爺去和啞巴談判,就算不能讓啞巴與自己的關係緩和,也希望尹老爺能夠震懾住啞巴,不讓啞巴對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動手腳。
誰知尹老爺請了懷化郎將去小別院做說客,懷化郎將原是滿口應承打了包票,一定會好好管束他那叛逆的啞巴外甥女兒,不料懷化郎將去了一趟小別院之後聲氣就變了,陰陽怪氣,還指摘起尹老爺對他死去的妹妹平氏薄情寡義,不能善待喪婦之女,把個尹老爺氣得。
昨夜酒桌上剛剛結下的美好的親戚情誼瞬間冰封瓦解。
懷化郎將指摘尹老爺薄情也就罷了,居然還懷疑起平氏的死因,說什麼平氏屈死託夢,簡直一派胡言。
氣急了的尹老爺一怒之下脫口而出:「令妹短命該死,怨得了誰?」
徹底撕破臉了。
懷化郎將叫囂着要為平氏伸冤報仇,還說要到衙門狀告尹老爺十三年對啞巴的棄養之罪,要讓尹老爺掉了烏紗帽,要讓尹老爺吃不了兜着走。
這場罵戰以尹老爺失敗告終。
武將蠻橫粗魯,尹老爺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秀才遇到兵,簡直是有辱斯文!
尹老爺吃了一肚子憋回到東院,焦氏就火急火燎詢問事情進展,尹老爺有氣沒處撒,恰好逮着個人,讓他狠狠發了一通火。
尹老爺怪責焦氏,如果不是她,他怎麼會以為啞巴已經死了,而十三年來都不聞不問,如今讓他被懷化郎將抓住了把柄,揪着尾巴踩?
焦氏委屈。
明明是她收到了焦錄的假信,認為啞巴死了,她只是隱瞞了死訊,那尹老爺並不知道啞巴的死訊,而純粹忘記了啞巴這個人才不聞不問的嘛。
什麼狗屁邏輯?
焦氏申辯,尹老爺乾脆譏諷道:「你隱瞞死訊是好心?那焦錄是誰家親戚?啞巴是住在誰家親戚家裏?你變着法兒的將啞巴弄到那麼遠的山嵐鄉下去,讓我們父女分開十餘載,你竟然是好心!」
好吧,總之都是她的錯。
這男人如果耍起賴來比女人無恥得多。
傷心欲絕的焦氏一哭二鬧三上吊,在尹老爺跟前全然不顧及自己辛苦維持了十餘年的斯文。
而尹老爺竟然徹底撒手,由着焦氏尋死,末了還來一句:「死了乾淨!」然後甩手離去。
丫鬟婆子齊齊將焦氏從站着的凳子上勸下來。
尹一娘走進母親的屋子時被那條從屋頂橫樑上懸掛下來的白綾結實嚇了一大跳。
「這髒東西是哪個狗眼的掛到上面去的?」尹一娘斥責屋子裏的丫鬟婆子,無一人敢應聲。
正是你母親這狗眼的啊!
下人們在心裏嘀咕。
尹一娘罵完很快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立即改口道:「你們這些狗眼的,還不快把這髒東西取下來扔掉,燒掉!」
尹一娘一聲令下,下人們趕緊動手取下了白綾,不待尹一娘開口趕人,一個個自覺地退出了屋子。
湘簾被放下,門被關上,屋子裏就剩了焦氏和尹一娘母女二人。
尹一娘給焦氏端了碗水,道:「母親喝口水壓壓驚,出了什麼事和女兒說,女兒替你出頭。」
尹一娘古道熱腸,不過衝動是魔鬼,所以常常壞事。
要是往常,焦氏可不敢和大女兒說實話,可是今日,她實在是太委屈了,看着尹一娘善解人意的臉,她的淚水再也止不住嘩嘩流下來。
還是親生骨肉貼心呀。
那啞巴是從別人肚子裏滾出來的賤種,就只會給她添堵。
瞧瞧這啞巴回來短短一二月的時間,家裏被她攪得雞飛狗跳的,她和尹老爺十幾年吵的架都沒有最近多。
「都是那啞巴!」
焦氏恨恨說出「啞巴」二字。
尹一娘原本被白綾和焦氏的啼哭嚇得忘記了啞巴那茬,此刻聽母親提起,登時火冒三丈。
「又是那啞巴嗎?她到底是不是想對咱們趕盡殺絕她才滿意?母親,你可知道啞巴都幹了什麼嗎?她同七個陌生男人見面,就在一個屋子裏,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尹一娘說着說着覺得不對勁,啞巴怎麼可能會說話呢?
為了不讓焦氏覺得自己在撒謊,尹一娘修正道:「那啞巴和七個男人在一個屋子裏……笑!」
啞巴不會說話,但是會笑吧?
尹一娘不太確定,於是又着急地糾正措辭:「那啞巴和七個男人在同一個屋子裏……」
那啞巴和七個男人在同一個屋子裏幹什麼呢?
能幹什麼呢?
不管幹什麼,總之有傷風化,罪不可恕!
尹一娘一個頭兩個大,急迫罵道:「簡直不要臉!母親,你該好好管教她才是,她再這麼無法無天不知廉恥下去,我和二娘三娘的名聲都要被她敗光了,以後全茭陽……全郴州的人都該覺得我們姐妹和那啞巴是一路貨色了,母親,那樣,那樣,那樣我們還怎麼找婆家?」
尹一娘滿臉通紅,竟然激動到發熱。
找婆家的事太遙遠,先放到一邊兒去吧。
焦氏無力地想。
她哭喪着臉,對尹一娘道:「一娘,母親哪還敢管教她啊?她就是個邪祟,她厲害得不得了,她連死人都能治,母親在她跟前就是一隻待宰的羔羊,她捏死母親就像捏死一隻螞蟻般容易,母親哪裏還敢管教她?」
聽着焦氏嗚嗚的哭聲,尹一娘的心沉入谷底。
希望破滅了,她還想指望母親給她出頭呢。
「父親就不管她嗎?」
尹一娘的問題更加戳中焦氏痛處,她的眼淚好不容易止住,再一次模糊了雙眼。
她抽噎着道:「你父親現在可是她一邊兒的。」
「父親怎麼能這樣呢?怎麼可以由着那啞巴欺負母親?母親你可是長輩啊!」
「你父親現在是和着啞巴一起欺負我啊。」
焦氏想起尹老爺與她吵架時的嘴臉,全無恩愛可言,再也忍不住抱住尹一娘痛哭起來。
東院的紛紛擾擾自然會傳到中院和西院。
杜大娘子和杜小娘子也談論到了這件事。
「如此說來,舅母委實太可憐了。」杜大娘子嘆口氣。
杜小娘子卻一臉的興致勃勃,「姐姐什麼時候能改改這老好人的脾氣?我真是看不慣!」
杜大娘子心裏窩火,別人家的官司,這個妹妹總是能將火燒到她身上,不擠兌她幾句仿佛就會死似的。
可是杜大娘子不爽也不會表現在臉上,因為她是老好人嘛。
「那妹妹你說說看,舅母到底可不可憐?」杜大娘子好脾氣地看着杜小娘子,作出了洗耳恭聽的姿態。
「舅母是自作孽不可活,那啞巴才可憐呢。」
真沒想到妹妹居然是站在啞巴那一邊的。杜大娘子心中腹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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