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等一下啊……」山田一二三輕輕扶了一下眼鏡,陰陽怪氣地打斷我準備念黑白熊檔案的行為,「關於那個什麼石丸殿生前和兇手發生的爭執,鬼川殿有證據嗎?」
我充耳不聞地翻黑白熊檔案。
山田一二三驚恐地捂臉大喊:「這麼重要的問題……鬼川殿不要像是沒聽見一樣地無視掉我啊!」
「石丸清多夏同學的腹部和胸部有多處傷口,但不致命。雖然經泳池浸泡,衣服的破壞依然明顯,可能在生前與兇手激烈搏鬥過,」在高聲朗讀過了黑白熊檔案(下)的第一段,我抬起頭,看着山田一二三的方向,用一種儘可能看起來「溫和友善」的方式,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反問,「有問題嗎?」
全場靜默,山田一二三無言。
「很好,」我說,「石丸同學曾經被泡在游泳池裏。可是你們想過沒有?為什麼兇手要冒着被發現的風險,在大家到處搜查的時候,把石丸同學扔在游泳池裏?僅僅是為了混淆視聽這個簡單的理由?」
「『石丸君曾經掉在水裏』,你想要得出的,是這個結論嗎?」大神櫻先是吃了一驚,隨後又開始自言自語,「的確。如果不曾長期浸泡在水中的話,黑白熊檔案里,應該也不會得出『屍體膚色發白,表面產生略微浮腫』的結論吧。」
「而且,就連我的驗屍結果,也能證實這一點,」霧切響子一手摸着左側辮子,開口就長吁短嘆,「在哪呢……嗯,就是這個……」
在很長的時間裏,霧切響子一直沉迷於翻購物袋,沒空理我們。
然而,等她從膠袋裏拿出了她想拿出的東西的時候,所有人先是被嚇了一跳,又紛紛乾嘔不止。
那是一對……看上去依然新鮮完好,整齊得像是剛被人挖出來,就裝進了證物袋裏的,人體肺部!
「霧切同學……你在幹什麼?」乾嘔一陣(滅族者翔倒是一臉理所當然的興奮,可我真的吐了)後,苗木誠最先反應過來,面色難看地問向霧切響子,「這是誰的……」
「準確地說,是從石丸同學身上切除一分鐘之內,就裝進了醫護室乾淨的血漿包裝袋的,石丸同學的肺部,」霧切響子繼續調整電子學生手冊里的照片,放出自己解剖的詳細拍照記錄,「在石丸同學的肺泡內,我提取到了一定的水分。水裏有些白色漂浮物,看上去很像是洗衣房裏的漂白粉。因此……」
「所以話說回來,我依然不可能是兇手呢,」塞蕾斯一隻手輕捂着嘴巴,笑了一聲,「淹死一個人的難度,不是我這種體質的……」
看着塞蕾斯經常像炫耀一般,抬起雙手,向眾人展示自己戴着的手銬的時候,我有種不好的感覺。
總覺得……她像是故意給自己找了個不可能犯罪的證明一樣……
「……別急,我還沒有說完,」霧切響子繼續翻電子學生手冊上,後面的幾張照片,「為了驗證石丸君是不是溺水而死的,我還解剖了石丸君的食道和呼吸道。很遺憾,通常情況下,溺水者在喉嚨里殘留着的大量積水,我並沒有發現。」
屏幕上又出現了幾張讓人不寒而慄的圖片。沒人有興趣看這種獵奇到難以容忍的東西,姑且就當做霧切響子說的論斷,都是真的吧。
「哎呀呀……霧切同學如果總是進行這樣可怕的操作,本熊會好傷心的說……」寶座上的黑白熊一臉抑鬱地低着頭,像在自言自語,「這樣的話……人家的黑白熊檔案不就失去意義了嗎?果然,霧切同學是擁有着超乎尋常的才能……」
可能是自知(也可能是故意)失口了,黑白熊突然又嬉皮笑臉地捂着嘴巴,笑着說,「哎呀呀……差一點!就差一點要把人家的小秘密給曝光出來了呢!保密保密!」
雖然霧切響子沒有追問下去。但從她的眼神里,我可以看出來,她應該是很在意黑白熊沒有提到,而自己也已經完全忘記的才能的。
「肺泡里有水,然而在呼吸道和食道里,卻一點水也沒有嗎?」苗木誠用一隻手焦慮地撓着下巴,自言自語道,「這是為什麼……」
「理由很簡單啦……」滅族者翔雙手環在胸口,一副「早知道了。現在看來,果然如此呢」的神情,「兇手一定曾用過針筒一類東西,往石丸親屍體的肺部注水了吧?」
「什麼?」苗木誠發出了一聲害怕的驚叫,「兇手他竟然……」
「嗚……」棕黃色的汽浪從大和田紋土的身邊散發開來。他氣得漲紅了臉,拳頭咯吱作響,露出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竟敢把兄弟的屍體侮辱成這樣……不可原諒!」
「冷靜一下,」我冷冷地瞟了一眼旁邊依舊不動如山的塞蕾斯,若有所指地說,「在學裁場地上擅自使用武力,可是會被殺掉的。」
「本大爺知道啊!」我已經記不清楚,這是大和田紋土在石丸清多夏被殺後,第幾次突然發飆了,「那個殘害兄弟的傢伙,要是讓本大爺找到,絕不會輕易原諒他!」
「等等……」苗木誠突然打斷,「有件事想不通啊。兇手為什麼要如此大費周章地偽造殺人現場?」
「的確十分奇怪,」大神櫻單手握拳,驚訝地抬起頭,「若僅僅為掩蓋現場,未免過猶不及了。」
「大概是因為……不僅僅只有一個兇手在佈置,佈置者也不是同樣的心態,」我簡短地做出解釋,「好了。既然說,石丸同學並不是被淹死的,那麼如果誰懷疑山田同學和大和田同學中的一個,把石丸同學淹死在游泳池裏的話,還是趁早打消這個想法吧。屍體泡在水裏幾分鐘時間,造不出浮腫效果。」
「說了半天,我兄弟到底是怎麼被殺掉的啊!」大和田紋土憤怒地揮舞拳頭,指向塞蕾斯的方向。
不知為什麼,有那麼一瞬間,我很討厭大和田紋土這個行為……
這麼說起來……雖然拼圖已經漸漸成型……可是看着塞蕾斯那張笑臉的時候,我真的很難相信……
很難相信……這個曾經連垃圾房都因為嫌髒而不願踏入的傢伙,竟然……會用這麼殘忍的手法……
「怎麼了,鬼川?」塞蕾斯雙手拖下巴,一臉微笑地注視着我,「能不能讓我們聽聽看,如此柔弱無力的我,會使用什麼樣的手法,把身強力壯的石丸君輕鬆殺死?」
我一手撐着審判台,抬起頭,對上了她平靜如一泓秋水的眼睛。
「很簡單,」我說,「用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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