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炮流天師 第二十九章 硬幣的兩面

    眼下的情況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影月正在逐漸擴大自己的影響反應，一點點從鹿嶺山脈向外界逼近，一旦照射到附近的縣城。瘋狂的民眾將會製造會傷亡不可估計的流血事件。

    既然智慧王幾百年前能夠被封印，那麼一定有自己的弱點，只要有弱點就可以被擊敗，沈清明堅信這一點。天師的職責是斬妖除魔，保衛眾生，規律天道，張格的話猶在他耳邊迴響。在這裏只有靠自己來阻止這一場浩劫了，賭上自己的一切，也要將影月危機解除。

    言術的在於挑起話題，需要找到一個問題，引誘對方露出邏輯上的破綻。那麼，神仙的破綻在哪裏呢？

    這次對話沒有ng的機會，不像之前在代孕中心那樣可以一走了之。

    找到了，平衡！

    沈清明說：「你為什麼在追求平衡呢？」

    智慧王正在操控清濁二氣，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神，是不需要理由的。」

    「理由和行動，缺一不可。失去了理由的行動，和沒有行動的理由一樣，都是會導致天平的失衡。」沈清明現場編出來一個道理。

    智慧王很討厭失衡這個詞，皺了皺眉頭說：「一切痛苦的起源都來自於失衡，痛苦和喜悅總是不平等的分配到每個人的身上。我如今還能記憶的起的就是，那年北方草原來過一群蠻兵，一路攻城略地，要求攻破城池的每一家都要交出一個男丁隨軍行動。那年輪到了我們家，我的父親藏起來了我的長兄，把我交了出去，那年我才十二！你說，這是為什麼！」

    「這.....」沈清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智慧王閉上雙眼，開始回憶道：「我在蠻族的軍隊裏面長大，為了一塊饅頭，我偷偷捅死過我的同鄉，為了搶一個扳指，我活生生的把人的手指砍下來過。你知道這時候我的兄長在幹什麼嗎！？他那時候正娶了員外的女人，赴京趕考！我這樣摸爬滾打，竟然也混到了一個統領的位置。那年我帶兵攻城，你猜我見到了誰？正是我的好哥哥。哈哈哈哈哈！你知道他對我說什麼？他說我委身蠻族罪無可赦，有我這個弟弟是他最大的痛苦，讓手下的士兵遠遠把我射死！他知道什麼叫做痛苦？！我又何嘗知道什麼是幸福？最終我和他在城牆上捉對廝殺，他那個書呆子哪裏是我的對手？當我把他的頭斬下的時候，我的痛苦，他的幸福，達成了完美的平衡，從那時候我就意識到了，失衡是一切痛苦的本源，平衡才是最完美的。此戰結束，長官欣賞我的勇猛，將我調到了京都。我在那裏遇見了我的恩師，長春真人丘道長，他見我天生道骨，便收我為徒，時常稱讚我對道的領悟極深，之後一系列的機緣巧合，我遠赴yn成了真仙之體，卻又被一群道士封印在黃泉路口。得於道，失於道，這不也是一種平衡嗎？」

    沈清明沒有反駁他，因為致勝的關鍵不在這裏。一個人開始回憶過去的時候，就是感性高於理性的時候，哪怕神仙也是一樣。越是感性，邏輯上的漏洞越多。

    沈清明聽了智慧王的過去之後，心驚肉跳，沒想到他的過去如此複雜。沈清明說道：「你沒有選擇的權利，不代表其他人沒有選擇的權利。你的痛苦，不代表其他人痛苦。你既然曾經是道士，就應該明白道是清靜無為，與之而來的能力是用於規律天道，而不是改變天道，扭曲他人的生活軌跡。」

    智慧王冷酷的笑了：「我信仰的是道給我的力量，不是道的本身。天道是吧？天道在我險些被活埋的時候在哪裏？那時候天道還在清靜無為嗎？只有靠自己的力量才能掌握命運，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今日就是要讓天地之間的所有歸於完美的平衡，這樣就再也不會由任何的苦難，傷痛。」

    沈清明之前的誘導性提問就是為了讓他踩中自己的圈套，之前之所以沒有辯解，就是為了等他的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

    「你錯了，你沒有辦法對抗天道的。」沈清明說。人嘴兩張皮，能不能對抗，全靠怎麼去說。

    一股巨大的衝擊力頂在沈清明胸口，沈清明只覺得喉嚨一甜，一口鮮血像箭一樣噴了出去。之前揣在口袋裏面的西陵求來的天官符飛速燃燒，抵擋住了後續的衝力。

    不能再有任何耽擱了，沈清明連血都沒有擦就開始說：「失衡同樣是天道的一部分，平衡也需要自己的對立面，來達到真正的平衡。」

    智慧王隱隱約約明白他想說什麼了，只是沒有參透關鍵，因此暫時停下了對沈清明的壓制。

    沈清明站起身來，說：「平衡與失衡，是硬幣的兩面。沒有了失衡，平衡也就不復存在。沒有你和你哥哥的失衡，怎麼會有你對平衡的領悟？沒有你長久以來的仇恨，怎麼會讓你在手刃兄長的時候有巨大的快感？」

    沈清明很聰明，沒有強調智慧王弒兄的事情。這個不是重點，沒有必要抓住他的道德缺陷激怒智慧王。

    「你也說過我命由我不由天，那麼你就是處於天道——平衡的對立面，你就是失衡的化身。你的存在，就是對平衡與失衡關係的詮釋。維護平衡的人，帶來了失衡。失衡的化身，在維護平衡。」沈清明說，「你不僅沒有審判他人的資格，如今連對自己的審判也做不到了吧？智慧王？」

    智慧王有如被雷劈過，喃喃自語：「什麼......原來我......」

    趁着智慧王一時間被自己誤導，沒有想通究竟是怎麼回事的功夫。沈清明補充道：「你擁有神力恐怕是召集自己的信徒掠奪凡人的魂魄才能做到的，那些濃霧應該就是人被抽離出來的記憶殘片，我沒有猜錯吧？」

    智慧王說：「不錯，的確是這樣。」

    「你給他們帶來了死。既然你追求的是平衡，那麼死的對立面，你應該知道是什麼吧？」沈清明循循善誘。

    「我懂了。」智慧王揮手將身邊的清濁二氣打散，失去了智慧王作為支撐，影月的光輝頓時暗淡了不少，他說道，「聽君一席話，勝過山間百年苦修，如果能早點認識你就好了。」

    沈清明說：「如果你肯不剁我手指頭的話，我自然願意當你的朋友。」

    放下心結之後的智慧王，面色明亮了不少，他笑道：「哈哈哈哈，那時候我大概還是願意去剁你的手指頭吧。」

    沈清明嘆了一口氣說：「哎，黑心老闆剋扣工資，別說扳指了，金鍊子都買不起一根呢，咱倆也算是窮哥倆了。」

    智慧王聽了之後說：「那些老道在封印我的時候留下了幾把寶劍珠石，雖然有些年頭了，終歸還是能賣上幾個錢的。小兄弟如果不嫌棄的話就拿去吧，拘魂秘術就在封印我的石門之後，要不要拿走，全看你的選擇了。我這輩子什麼好事也沒做成，你說我活的是不是很失敗啊？」

    沈清明說：「的確是很失敗。」

    智慧王仰頭大笑道：「上士聞道，躬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我的一生不過只是一個下士罷了。可嘆這一生殺人無數，竟然只落了這樣的結果。真是可笑，可笑啊。」

    沈清明吐槽，你這傷害力都快趕上一個師了，怎麼說也是師長，哪有這麼厲害的下士。

    智慧王說完話之後，凝神聚氣，手裏結了一個法印，凌霄騰空，直衝影月。鹿鳴村中所有的迷霧全部收到召喚一般，緊隨着智慧王的身形而去。大門後面霧氣洶湧衝出，全部由墓穴的天窗升到天空。一時之間，浩浩蕩蕩的白色濃霧在智慧王的帶領下，有了可以和影月的血色對抗的景象。

    圓月消長，霧氣升騰，山搖地動，聲勢驚人。

    就在白霧與血月交匯的剎那，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之中。墓穴之中，沈清明脖子上的玉石項鍊燦燦生輝。光芒足夠照亮前路，去取石門之後的拘魂秘典。他長出一口氣，心說拘魂這種東西不是常人駕馭的，所得的東西超過了自己的控制，反而會成為禍害。這種東西沒有緣分，還是讓它陪着智慧王消失吧。倒是這個什麼玉石項鍊，居然只能當備用手電用，葉驚寒這個人真是小摳，就知道他不能送自己什麼好東西。

    片刻之後，萬物歸於平靜。再抬頭看去，明月皎潔如新，哪有之前鬼氣沉沉的樣子？

    沒有喘口氣的時間，整個墓穴就開始坍塌。整塊的碎石紛紛落下，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沈清明拖着秦夜遊，楊旭拖着陳老，林生勉強還能自己行走。陳老被大幅的晃動驚醒，氣若遊絲的說：「放......放我下來。」

    楊旭大驚道：「陳老您瘋啦？這裏馬上就要塌了。」

    陳老說道：「我不走了，我已經感覺到自己要，不行了，不用再浪費力氣了。」

    楊旭哪能看德高望重的長者在這裏送命，說什麼也要帶陳老出去。陳老用最後一點力氣推開他，說：「我已經活的夠久，算得上死而無憾了。古人說活到六十就是長壽，我今年已經七十有六，平白多活了十六年。就讓我和這些文物一道長眠吧。」

    林生說：「老師你......」

    陳老咳嗽一聲，雙眼已經沒力量再睜開了，他盡力說：「小林，你.....以後一定要，多聽，多想......多......」

    陳老又是一陣猛咳，最後一個字說不出來。

    楊旭還想說什麼，就看到陳老之前被砍的那一刀已經深入腑臟，內部多半是大出血。禁不起路上的顛簸了。只好忍痛將陳老放在一處最平坦的地方，揮淚告別。

    四人剛剛逃出墓穴，整個地面就已經凹下去了。從墓穴到墓道，全部沉入了地下。同時山間傳來了轟轟隆隆的聲音，居然有好死不死的碰上了大規模的山體滑坡。大家不敢耽擱，從山上向山腳逃去，一路上滿是自相殘殺而死的村民屍體，傅遠的屍身被斧子釘在樹上，手裏還握着沒有子彈的火銃。沈清明沒有管他，閃身繼續向下逃命。

    千鈞一髮之際，他們終於先砂石一步衝進了村子。緊忙向衛生所跑去，尋找西陵珩。西陵珩早就在衛生所門前等着他們了，一看見他們就驚恐的說老中醫剛才突然發瘋襲擊她，她剛逃出衛生所，老中醫又突然倒下了。

    韓晨站在一邊，還是瘋瘋癲癲的，沒有暈倒已經是萬幸。

    沈清明簡單解釋了一下來龍去脈，西陵聽的是似懂非懂。他正要詳細解釋一次，第二次山體塌方又開始了，這次連鎖塌方規模遠比剛才大了許多。沈清明連罵娘都沒機會，又是帶着他們一陣狂奔，順帶還捎上了老中醫。

    這次鹿鳴村既沒在迷霧之中，也不在影月之下，一路奔跑順暢無比，四五分鐘之內就跑到了村頭，沿着來時的砍柴小路離去。臨走的時候，沈清明看了一眼傅遠留下的石碑，感慨萬千。

    小路盡頭，來時的三輛車還完完整整的停在那裏。少了張格陳老，多了老中醫和韓晨，正是不多一個不少一個。

    楊旭打火之後一腳油門，時速直接飆到一百六。在他們身後，鹿鳴村的一切都在煙塵之中漸漸消失。

    楊旭掏出火機點上一根煙，猛抽了一大口，頓時整個車廂煙霧瀰漫。他把煙遞給沈清明，沈清明搖搖手拒絕了。楊旭問：「我說清明啊，你說咱們這兩天經歷的事情都是真的嗎？」

    沈清明突然笑了起來。

    楊旭給他嚇了一跳，說：「清明你別現在才被嚇出來毛病，咱們可沒醫保繳費。」

    沈清明搖搖頭，從口袋裏面拿出來十幾件珠寶首飾，個個都鑲着寶石。說：「這一切當然不是假的啦。」

    「哎喲不錯啊小子，已經學會賊不走空了。」楊旭讚嘆。

    沈清明翻了個白眼，說：「什麼賊不走空，那是智慧王白給我的。」

    楊旭當時被智慧王威壓震懾，沒有聽到沈清明與智慧王的對話，說道：「白給你？那個智慧王一看就不是善類，是被你說瘋了，失了心智才給你的吧。」

    沈清明不屑的一笑，道：「要是我早點和他認識，說不定還真能當上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