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對於瑾瑜來說是最為漫長的一天,大理寺除了當值的人所有的人都離開後瑾瑜還在大理寺大門之外徘徊。雖然年節已過,但是一入夜依舊是寒氣逼人,而且此時正下着蒙蒙愁雨,大街小巷被籠罩在一片灰色的靄霾之中。就連紅紙燈里發出的光都讓人覺得毛乎乎一片,沒有一點溫度。
瑾瑜已經在燈下徘徊了很久,面頰在寒風之中已經被凍的冰冷,呼出的氣都是一串白霧。他明知道芊芊沒有將事情告訴卓吟風但是他依舊不願意回南宮侯,他也不知道他在怕什麼,矛盾什麼。只是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就像廊下的燈一樣,沒有主心骨就這樣一直被燈搖晃着,一直搖的心裏又亂成一團麻。
遠遠的長街上一盞燈由遠及近,瑾瑜放眼望去借着燈光看的清楚來人竟然是南宮侯的一名丫鬟,披着牙色斗篷,油紙傘下年輕的臉龐沉着冷靜,手裏卻還搭着一件靛藍色斗篷和一把油紙傘。
瑾瑜叫不出名字來,只知道她是平日裏伺候芊芊梳洗的一個小姑娘。
「巧兒見過姑爺!」
「你怎麼來了?」瑾瑜收拾起心裏的煩亂,正色問道。
「是小姐讓我來的!」巧兒如同她的名字乖巧的行了禮從容淡定的說道:「天已經黑了,可是姑爺還沒有回來,這路上滑,加上姑爺今日又有些風寒,小姐特命我給姑爺送斗篷來。」說完將斗篷遞了過來。
瑾瑜沒有半分猶豫接過斗篷披在身上說道:「這大晚上的叫你一個姑娘出來也不怕出事,為什麼不叫一個家丁過來。」
「小姐也知道姑爺會這麼問!」巧兒柔柔一笑,「家丁不是小姐貼身伺候的,信不過!而且巧兒會說話!」
瑾瑜聽的一怔,眼中眸光一寒:「那為什麼不是芸香呢?」
「不知道怎麼的芸香姐姐一早起來就惹的小姐不高興,被罰去了花園修剪梅花,今日一天都是奴婢陪着小姐的!」
「原來是這樣!」瑾瑜低聲沉吟,若是她派芸香來只怕自己會懷疑是卓吟風遣來的,心細如她,想起昨晚的話,瑾瑜心裏隱隱作痛。
抬頭望了沉沉的夜幕,有細雨落進眼裏,刺的滾燙的淚緩緩滲出,瑾瑜使勁的吸了一口氣,將眼中的悲色斂去拿過巧兒手中的油紙傘低低的說了一聲:「回去吧!」就撐傘走在了前面。
一路行來瑾瑜都在猜測如若見面這第一句話該是怎樣的說,還未來的及想妥,抬頭南宮侯的大門已經近在眼前,而垂花門之下一個纖瘦的人影正望眼欲穿。
一夜之間芊芊就消瘦了一圈,眼下布着一層烏青,就連平日裏一雙清澈明亮的眼也失去了亮度。而髮髻也是松松的一個垂髻在頭上,一根素銀簪子橫貫,也沒有太多的修飾。
四目相對卻沒有半分的恨意,唯有眼中一閃而過的悲色沉在幽深的眸底。
回來總比沒有回來的好吧!
「回來了?」芊芊溫柔一笑迎了上來,畢竟還有外人在場,瑾瑜含了笑意伸手接住芊芊的手溫和的應道:「嗯!」
僅此一字也夠了,芊芊的眼眶微紅,轉頭隱去悲色說道:「父親的身子也有一些不適已經睡下了,你也受了風寒,我心裏擔心就讓巧兒過去看看!」
「外面冷!進屋說吧!」瑾瑜望着芊芊美麗卻又有些憔悴的側顏,心裏最溫柔的地方被觸動,抬手幫芊芊攏了攏斗篷,將兜帽為她蓋上又說道:「一家都病了,你若是在病了就不好了!」
芊芊未轉頭,但是點頭的那一下,瑾瑜分明看到有淚滑下。
已經入夜又有下雨,侯府上就連下人也像是提前入睡一般,侯府里一片靜謐。芊芊引着瑾瑜一路回房,只不過一天的時間,眼前的廂房好似有些陌生。
火盆還燃着,屋內暖意融融卻是難言的一絲尷尬,芊芊接下斗篷的絲帶,順手掛在屏風之上。站在雕花月洞門之下半晌不說話,瑾瑜就站在離她幾步之外,垂眸望着地上的猩紅鵝絨毯,沉默讓兩人之間似是隔了千重山萬重山。
「我以為你不會在回來了!」良久芊芊柔弱的聲線才打破沉默。
「是我以為我回不來了!」
「你還是想回來的對嗎?」
瑾瑜沉默,狠了狠心,面對着芊芊他不想說謊,念想給的太多又不能實現或許那才是最殘忍的。
「你應該知道,就算我回來也不是為了你!」字字如刀,扎的芊芊的身形一陣顫抖。
「我知道!」
「你為什麼沒有告訴你父親!」
芊芊轉身眼中晶亮一片,臉上哀色重重:「讓我去告訴父親你就是當年的他,然後看着他將你的畫像貼滿全城,全城搜捕你,我做不到!」
「你應該會明白如若我回來,我會對你爹做什麼?難道你就看的下去我對你爹痛下殺手?」瑾瑜濃密的雙眉擰在一起,他不敢看芊芊,多看一眼就怕自己會一時心軟,將所有的努力都付諸流水。
芊芊沉默不語,房內只有滴漏的水聲一滴一滴,如同冰泉幽咽,如同兩人心中憋着的煩悶。
良久才終於見得芊芊轉過身弱弱的問着:「就沒有別的辦法嗎?你要的是為你的家人血洗冤恥,是不是只要我父親願意翻供認罪,你就可以饒他一命。」
「不錯!只要他肯翻供認罪我會考慮救他一命,但是你有沒有想過要讓你爹自己翻供怎麼可能?當年他是首告,他現在所有的榮譽和地位都建立在當年那樁冤案之上,你覺得有什麼理由有什麼人能勸的了他去翻供?」
瑾瑜狠心的話將芊芊最後的一線希望全部打破,芊芊無力的跌坐在凳子之上。
「如果是我去求他呢?我是他的女兒,或者我以死相逼呢?」
芊芊面色憔悴,像是一朵梨花被暴雨摧殘,這樣的一句話無疑是她能想到的最後一個辦法。
但是芊芊啊芊芊你太不了解你的父親了。你父親養在外面的那些美人一旦生下兒子勢必會被接回府中,到時候你侯府嫡女的尊貴身份都保不住,你父親殘留在你身上的那點愛都會慢慢消逝,跟孤女沒有任何區別。
但是瑾瑜只是這麼想,看着芊芊的樣子他還是不忍心將這麼殘忍的話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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