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呼林孝珏的是錢勇等人。
「小姐是不是要用錢?我們在街頭賣藝吧?」王一生攥攥拳頭說道。
林孝珏微笑着一禮:「如今這裏太平,老三的傷我也只能,治到這裏,各位若有要事,就此別過吧。」
王一生神色焦急的捅了捅大哥錢勇。
錢勇深吸一口,正經道:「我們兄弟本是官兵,現在成了逃兵,根本沒臉回鄉去見江東父老,而且老三這傷勢還是呆在大夫身邊穩妥,我兄弟見小姐是要北上的,雖然小姐身懷絕技,但這兵荒馬亂的,萬一遇到什麼禍事實難全身而退,若小姐不嫌棄,就讓我們兄弟護送小姐出江西吧。」
林孝珏想了想,抿着嘴點點頭:「那就有勞各位兄弟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周一看見小姐嘴角涌過一絲詭異的笑,她眼珠轉了轉。
等眾人都想辦法籌錢的時候,周一悄悄拉拉小姐衣角。
「小姐?」她用別人聽不見的聲音詢問。
林孝珏挑挑眉看她,試問什麼事?
周一低下頭附在林孝珏耳邊道:「小姐你是不是早有預謀,讓這些人留下保護你啊?」
林孝珏不動聲色的挑挑眉頭,如果只是想救人,她費那麼大力氣做什麼?這些人身強力壯有功夫,她正用人之際,必然要留在身邊保護她。
錢勇等人「自投羅網」要留在林孝珏身邊,直到她出了江西,這正中林孝珏下懷。
可人手有了,錢財的事就顯得更加艱難,錢勇說要賣藝,都是難民,誰會有錢看?兵荒馬亂的時候,除了發災難財,想正經賺錢都有些難。
林孝珏站在繁華的街頭,因黃白之物難倒了。她伸手摸摸頭上的簪子,能當幾個錢,想想還是放下了手。
這是管事的已經採辦好了必須用品,見小姐和她那些狐朋狗友還在街上傻站着。想了想走過去了。
他帶着討好的意味遞給林孝珏一個錢袋子,林孝珏接過來掂了掂,淡淡笑了。
管事的忙道:「小姐路上的花銷本來就應該是府里出的,可小姐偏要分開……」這麼說好像小姐很不識抬舉一樣,管事的嘿嘿乾笑。再不說話了。
林孝珏將錢袋子遞給周二:「去採買吧,對了給我買這幾位,藥材。」說着又遞過去一張紙。
除了特意交代,買什麼用什麼周二都一清二楚,他將方子妥帖的放在胸口袋子裏,然後拿着錢要走,王一生道:「我跟兄弟一起。」周二點點頭算是答應。
林孝珏也沒再吩咐其他,跟着管事的帶着周一和錢勇兩兄弟回到停車的地方。
她和周一上了她們的馬車,陵南已經能坐起來了,路遙正在給她餵水。
「小姐回來了。」
見林孝珏上了車。路遙忙坐回一角,陵南慢着聲音跟林孝珏和周一打招呼。
林孝珏點點頭,神情有些疲憊。
此時周一已經挨着陵南坐下,陵南忙小聲問她:「小姐好像不太高興,怎麼了?」
周一欲言又止的看着小姐,最後還是低聲道:「小姐拿了管事的錢了,小姐根本不想花林家的錢,可現在沒辦法了。」
拿人家的手短,路遙不動聲色的打量小結巴,這麼自負的人。一直以林家不養她為榮,現在用了林家的錢,以後會落話柄在林家手中,所以她不高興呢。
林孝珏慢慢的搖搖頭:「我若厚顏無恥。一點,拿林府的錢,純屬天經地義。我若自尊心強一點,用他家的錢,就會自責卑微,可惜我都不是。命都快沒有了,骨氣就是奢侈品,誰給我錢,我都沒負擔的拿,我不矯情,只是累了。」讓陵南和周一不用擔心的表情。
陵南聽了朝周一會心一笑,心想,小丫頭,你以為小姐是不知變通的人嗎?她一路叫着管事的,殺人都帶着他,為何?就是要嚇他個半死,讓他乖乖服從。
這叫不戰而屈人之兵。
周一也不知道懂不懂她的意思,反正沒了方才的負擔。
義軍從前線一直傳來勝利的消息,那些被匪寇佔領的小城鎮也都攻破下來,林孝珏的人一路往北上無阻,用了三天時間到了湖口鎮。再往前走就是江西城,如今被王仕鵬的隊伍佔領。
義軍正圍在城外,準備攻城,
一些老弱病殘就被安排在湖口鎮,這裏既是義軍後方的供給,也是江西城裏逃出來的百姓避難的場所。
當陸續有人湧入湖口鎮,使得這裏變成一個相當擁擠的城鎮,人們個個灰頭土臉少了往日的雅致與尊嚴,還有的百姓牽着馬,趕着驢,因為無家可歸,隨處可見大小便者,動物也要排泄……總之一切都是亂糟糟的,再加上有病的人,易傳染,這裏很快會成為瘟疫滋長的地方。
大街行就有許多病人,林孝珏等人都下了馬車,她看見有個吐血的老婆婆,駐足在前,然後側頭小聲問錢勇:「你對此地可熟悉?」
他們兄弟曾是江西城的守軍,湖口鎮是離江西城最近的小鎮,以前他們偷偷流出城,還在此地喝過酒,錢勇點點頭:「十分熟悉。」
林孝珏就開門見山問道:「哪裏能弄到藥材?」
錢勇搖搖頭:「打聽過了,王仕鵬那邊也有瘟疫,在義軍來之前,這附近城鎮的藥材都已經被他搜刮到城裏了,現在外面的人只能等死。」
林孝珏冷哼:「你的意思,他就等着外面的人死絕,就坐享其成了?」
錢勇又搖搖頭:「所以說老天爺有時候安排的很巧妙,小姐不知,太守在王仕鵬來犯之前得了怪病,四處求醫都治不好,後來他把附近的大夫都抓了去,逃走的時候軍隊都是護着他的家眷和大夫走的,現在附近根本沒有大夫。」
林孝珏聽出弦外之音,她挑挑眉道:「你的意思是,王仕鵬的城裏,有藥。但是沒有大夫?」見錢勇笑着點頭,她也笑了:「然我們這裏,有大夫卻沒有藥?」她略略提高了聲音。
錢勇再次點頭微笑。
林孝珏轉過頭長舒一口氣,這就是造化弄人。看來王仕鵬,只有抓到太守,才能緩解他城中的,危機。」
錢勇跟着附和:「義軍只有攻下江西城才能緩解城外百姓的危機。」
「所以這仗是必須打咯。」
「是。」錢勇道,想了想錢勇又提出一個非常可能發生的事。
「小姐身懷醫術。且如此高明,如果王仕鵬知道了,定要抓小姐進城的,所以小姐暫時不要顯山漏水。」
如若就此消停,她只能等義軍攻下江西城才能露面了。
林孝珏挑眉想了想:「那如果我顯山露水,那個的了病的太守,會不會來找我?」她反問錢勇。
江西城內本有三萬官兵,王仕鵬的匪寇後面也就發展到兩萬人,還有江西城做屏障保護,想殲滅匪寇。不是難事。
可就因為王仕鵬生性兇殘,所到之處俘虜的士兵也一個不留,太守怕死早早就棄城跑了,留下可憐的百姓四處流竄。
但太守身有惡疾,跑不了多遠,且山西城一面環水,那一面剛好是走水路通往京城的方向,棄城那日大雨,走水路十分危險,所以太守是肯定往南或者東西方向跑了。他一日不能回京,就不會離江西城太遠。
換句話說,他會一直關注城池附近的動靜,說不定就隱藏在義軍之後。
錢勇訝然的看着她。:「小姐的意思?」
林孝珏主意已定:「有些事,做了才知道結果,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說完,邁步前行,身姿從容。
錢勇有種預感。要有大事發生了。
惡劣的環境人想保持健康是很難的,會有各種各樣的病症出現,周一陵南等人,前面看過小姐治療過外感病,對於湖口鎮百姓的病症首先會想到外感病。
發熱,頭疼,水腫,腹瀉……這些曾經她們都見過。
一個老婆婆躺在廢棄的店鋪門口,身體腫的像個球,一個少年跪着給她當枕頭,在她頭上痛哭流涕。這本是十分悽慘的一面,但過往行人根本看不見,或許這樣的場面太多了,麻木了,沒有心思看。
林孝珏聽着哭聲悲切,帶着大家走過去。
她二貨不說,俯下身先給婆婆把脈。
小伙子見一夥陌生人就這麼把他圍住了,面露不解的驚慌。
「你們要做什麼?」他防備的問道。
周一豎起手指在唇邊噓了一聲:「我們小姐是大夫。」
大夫?小伙子眼睛都亮了,砰的一頭磕在地上:「求求小姐救救我奶奶吧。」
林孝珏趕忙讓人扶起他,然後屏氣凝神,三指用力。
老婆婆的脈相虛中夾實,熱中帶寒,是脾胃陽虛夾雜的水濕不運,然後水腫。
周一見小姐放了手忙問:「小姐,這個用我們原來的方子能行嗎?」車上還剩一包銀翹散,也是備用的最好一包了。
林孝珏搖頭:「這是瘧疾,若有條件,可用不脾虛的藥,眼下只能截瘧。」
「瘧疾?」
眾人聽見這個詞語即刻嚇得半死,那不是普通的瘟病了,瘧疾傳染,且極快,死的人也十分多。
錢勇四顧一下其他面色夾病的百姓……
「難道這些人……」他有些不敢相信。
林孝珏點點頭:「城裏城外,軍隊,或許都是因為瘧疾。」
京城裏等着沖喜的陳公子就是瘧疾,截瘧好了,幾天又發,大夫都說怕是好不了,那還是在有錢有藥有大夫的情況下,眼下這個狀況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
管事的也下車來探路,站在林孝珏身後,覺得身上冷颼颼。
「小姐,咱們趕路吧。」
他突然顫聲說道。
林孝珏很沉重的看着他:「沒用,我們越不過江西,也不能返回,這就是蹇卦,進退兩難,唯求突破。」
管事的快哭了:「怎麼突破?小姐雖然醫術高明,但無奈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您沒藥材啊,我這裏雖然還有一點點銀兩……」說到這他聲音倏然變下:「可也堅持不了多久,而且也沒賣藥材的,如果我們待下去最後被傳染了,那就完了。」
「管事的說的不無道理,我們不能留在這。」王一生也跟着附和。
眾人都等着小姐拿主意。
林孝珏淡淡地擺擺手:「我們是不能,留在這,但是需要有人請。而且既然你們都認為我 ,醫術高明,這個時刻,怎麼會難為無米之炊?」
「小姐真有辦法?」
誰都知道小姐不會信口開河的,眾人都期待着看着她。
林孝珏朱唇慢動,眉彎帶着傲然,她不緩不慢吐出一句話:「這世上有種蒿草,叫做青蒿,青蒿素,專門截瘧的。」
青蒿可以清熱解暑,除蒸,截瘧。用於暑邪發熱,陰虛發熱,夜熱早涼,骨蒸勞熱,瘧疾寒熱,濕熱黃疸。是一種廉價的抗瘧疾藥。
最可愛的,它遍佈遼東,山東、江蘇、安徽、浙江、江西、福建、河南、兩湖,兩廣,湖北、四川東部、貴州、雲南等地,極易獲取。
青蒿素也是後世中,華夏唯一一個被世界承認的中藥新藥。
可見它的好處。
林孝珏的人全部去采青蒿,這不僅是能救百姓性命的藥材,也是能打破江西僵局的藥材,一行人二話不說,低頭就去拔蒿子,林孝珏還特別交代,暫時不要告訴其他人。
雖然是蒿子,但也不是隨便就採集到的,用了一天時間,這些人才採到鮮草一驢車。
林孝珏讓管事的當街就支起一口大鍋,煮了水讓百姓喝。
百姓起初不知道這是幹什麼。
這些人雖然衣着不是普通百姓,但是也灰頭土臉的,此地現在無公卿,大家為什麼要相信他們。
林孝珏站在人群中給大家解釋:「這草藥是我師父,傳下來的,仙草,包治百病。」
為什麼不直接告訴百姓事瘧疾,那人心惶惶的,雞鳴狗盜之徒會更多,亂事也會更多,沒法管理了。
有百姓問道:「你是哪位道長仙姑門下的弟子?」
什麼師父啊,草藥啊,一聽就想修行之人。
林孝珏點點頭:「我是。」卻不報師父名號。
這小女子相貌出眾氣質不凡,但是是個結巴,仙家弟子怎麼會有結巴呢?百姓們還是不太敢喝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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