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節骨眼是沒人會承認自己是土匪的。
大將怒吼之後,二當家的慍怒搖頭:「我等就是江西城的百姓,如今我老婆難產在即要找大夫,你們千攔萬攔不肯放人,還說我等是土匪,這世間還有王法了嗎?」
林孝珏突然從將士腰中抽出一把馬刀,照着二當家的中天就砍了下去。
四周大驚。
二當家的預感到刀鋒的凌厲,本能的沒有後退,使出拳腳,朝林孝珏胸口方向拍了一掌,這一掌帶着陰鷙的掌風,是兩敗俱傷的招式,若此刻林孝珏繼續攻擊,會就受重傷。
一般人面對這樣的選擇都是不會退縮的,第一是反應沒那麼快,第二是我寧可受傷也不會放過你。
王再生看清楚了招式嚇得心驚,喊道:「小姐小心。」她是料定林孝珏不會後退的。
林孝珏這時卻出人意料的側身一步,馬刀隨即收回來,
沒有受傷也沒有傷到二當家的。
二當家在外闖蕩多年,還沒有遇見過這樣退一步海闊天空的對手。
他心中頓時對這個女子做了刮目相看的評價,能進能退,不是一般女子能及的。
林孝珏收回招式後退一步,她摩挲一下刀背,笑道:「二當家還不承認知道的身份嗎?」
二當家這才明白過來,這女子根本不是要砍他,而是為了讓他露出馬腳。
其他將士都都看清了這個男子方才的動作,他是練家子,不是普通的老百姓。
大將率先舉起武器,怒道:「竟然騙老子,給我把他們拿下。」
二當家的嘴中還喊冤呢:「誰說會拳腳的就是土匪。你們這不是連女子都會拳腳嗎?我等只是百姓,你們不能隨便抓人……」
嘈雜聲起,士兵可不管他的,開始行動抓人。
二當家還欲要狡辯,林孝珏對那大將道:「封鎖此處,任何人都不能放過。」
這時候士兵們的行動卻遭到反抗。
大將這才驚覺,自己方才的行為又多麼危險。只是他還有些猶豫。看着這些人又看看發號施令的女子,道「……若真有百姓出入怎麼辦?那不是濫殺無辜。」
正在招架刀槍的二當家憤恨道:「我等真的是百姓……」
誰聽他的,林孝珏目光一眯。朝那大將道:「你知道,放走一個土匪的後果嗎?會有多少百姓遭殃?」
寧可殺錯不能放過,七尺大將慚愧的低下頭:「我只是覺得老百姓很不容易。」
林孝珏暗嘆一口氣,心想這就是正規軍和臨時招募軍的區別。
她秀眉一立道:「那就聽我的。把此處封鎖,一個人都不能放走。」
大將還沒做出決策。二當家的噹啷一聲擋住一把馬刀,朝那大將嚷道:「你一個老爺們還要聽她一個小娘們指揮,丟臉不丟臉?」
大將和士兵還沒來得及臉紅,林孝珏手中馬刀一揮。一個土匪的人頭就被削到地上。
誰還會覺得丟臉?
士兵們看着這顏容絕麗的小姐殺完人後眼睛都沒眨一下就恢復了清冷的姿勢,再也不會認為她只是個醫女。
砍白菜還要停頓一下呢。
二當家的心叫不好,真真遇到妖孽了。
大將咽了一口口水。手一揮:「全部拿下。」
四周躁動,打鬥聲鏘鏘不絕。二當家功夫再好,也架不住一十抵一的糾纏,何況不僅是十個二十個那麼簡單,這裏設了隘口,是一支軍隊。
二當家心想,不能戀戰,必須突圍殺出去。
正此時,馬車裏突然傳說一聲錐心的喊叫聲,接着就是接生婆破鑼般的呼救:「大人們啊,娘子快不行了。」
二當家看了馬車一眼,收回目光牙關咬在一起,他手上握着從義軍那裏搶過來的馬刀,不管敵我,左右開闢。
一聲聲哀痛聲勝過一聲,這種殺紅眼的打法還真讓他殺出一條血路。
等到疾步到了馬車前,縱身一躍跳上車沿,執起韁繩就沖。
「大嫂,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這裏,你要挺住。」
突然的軲轆聲使打鬥暫時靜下來,下一刻士兵紛紛涌過去,所剩無幾的土匪護衛誓死保護着馬車的前行。
雙方進入殊死混戰。
二當家一手執韁,一首揮舞這馬刀,亟不可待的時候還要用刀身敲打馬臀,瘋了一樣的向前沖。
前面越來越少阻攔,士兵們再驍勇也是肉做的,誰敢輕易去阻擋瘋狂的畜生和金屬重物呢?
虛晃下就避讓。
大將看着為首的土匪漸漸要殺出重圍,忙號令屬下:「不能人那他跑了,快追。」大步也跟着飛起來。
林孝珏不見不慢的叫過王再生:「給我一把弓箭。」
「啊?」王再生剛要去追人,被着完全是平常的語氣愣了一下,下一刻他的心也鎮定許多,利索要過身邊士兵的強弓,交到小姐手中。
林孝珏跟他沒做言語交流,接過武器,倏然挽弓。
此刻王再生還是有些擔心的,小姐畢竟是女子,這石弓非常需要力氣,小姐雖然經常讓人驚詫,但能拉動弓箭嗎?
沒讓他糾結一息,當他側目的時候那石弓已開如滿月,就差一彈指的樣子,力道太足了。
二當家眼看要突出重圍,前方就是廣闊的土地,他可以帶着大嫂去找大夫,也可以躲在鄉下避風頭,前提都是,他必須要突出去。
所以他一定要突出去。
眼看着面前的曙光,二當家目光中生出生的希望,恰此時,卻聽見呼嘯的風聲,一股冷氣帶着不容躲避的力道直奔他的馬車而來。
他暗叫一聲「不好。」只想急轉馬頭,可依然來不及了。左邊車轅莫名炸斷。整個車身飛快的傾向一邊。
若是車速很慢或許還能躲過一劫,可惜太快了,二當家自己都知道這次逃不掉了。
車身狠狠的載歪在地上,馬兒被向後的力道大力拉扯,一下子斷了骨頭,就那樣跟着頹倒下來,最後還是因為那疾馳的車速。車廂飛了起來……。
剛好這時。其他土匪護衛全部被制服。
大將帶着士兵在追趕的途中目睹這一幕的發生,腳步即刻停下來。
天哪,都摔死了吧?
放冷箭的人也太狠了。
他回頭看向徐徐然邁步走來的女子。那身紅衣在夜色中好像更妖艷了。
林孝珏無情着步子走向二當家的,二當家趴在地上抬起頭,嘴角滿是泥漿混鮮血,還能動彈。
他用盡全力爬向嫂子被甩出去的地方。離他十步之遙。
「嫂……子……」
一開口就是濃郁的血腥味,腿發不出力。沒有明顯移動的痕跡。
林孝珏走到他身邊緩緩蹲下去。
「你,出來的時候,帶了一個大夫和女子,人呢?」她聲音很慢的說道。目光卻滿是急切。
二當家單眼微微一縮,突然哈哈大笑,直到被一口血嗆到了。
他咳嗽一聲搖搖頭:「我不會。告訴你,除非……」
「沒有除非。」林孝珏霍然站起來,走到那孕婦身邊,身子蹲下去扶住那圓滾滾的肚子:「沒有除非,她和他,都活着,你怎麼選?」
嫂子和孩子都還活着啊,二當家心中稍定,勉強擠出笑,露出混血的白牙:「跑了。」
「誰——跑了?」林孝珏目光一凝。
二當家磕磕絆絆道:「出來的路上,跑了,那大夫說要先醫治城裏的百姓,就跑了。」
林孝珏聲音變冷,低聲道:「你伸手如此,怎麼會讓他們,跑了,不要騙我。」放在肚子上的手指彎了起來。
二當家心急之下又突出一口血:「真的,老大夫自由一身絕技,帶着他女兒混入山中,我心急趕路,沒時間去追他。」
她的經脈學說就是祖父教的,林孝珏驚魂稍低,看着止不住吐血的二當家的,他也正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她。
林孝珏袖中的匕首驀然插進孕婦的喉嚨。
孕婦早已暈厥過去,連一聲唉叫都沒有,只是繡花鞋微微顫了下,就再沒了動靜。
二當家銅目睚眥,瞬間哭了:「大嫂,大哥啊……」悲聲震天。
其他將士也直了眼睛,都畏懼的看着小姐。
幾乎到了殺人不眨眼的境地了,孕婦和胎兒都不放過。
王再生有心問小姐是為什麼,這時林孝珏站起來,慢慢走向二當家的,到了他眼前,他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二當家強撐着要站起來,但全是徒勞之功,他咬着牙道:「你不是人,是畜生,畜生,你答應過我只要我說出那大夫的下落就放過大嫂的。」
林孝珏疑惑的看着他:「我何時說過?」
二當家一愣,其他人也愣住了,回想一下她說的是她和他都還活着,確實沒說過交換條件就放了他們。
二當家想通之後不甘心的抓緊了身下的泥土,抬手要揚,林孝珏抬腳將其踩在地上。
她問他:「你疼不疼?」
疼,大哥讓交給他的任務沒完成,大嫂和侄兒都沒了,很疼,二當家仇恨的盯着他。
「現在你們知道,家破人亡的,滋味了?可就在前些日子,就因為你們,有多少這樣的,家庭,都散了。他們其中,就有這樣的孕婦和,未出生的孩子。」林孝珏冷冷的述說着他的罪過,腳又一用力:「都跟你此時一樣——疼。」
是啊,如果沒有這些土匪,也不會有那麼多百姓家破人亡了。
其他士兵仿佛明白了小姐為何要殺死弱小了。
二當家不甘心的道:「若不是朝廷不顧百姓的死活,我等怎會造反,這一切並不是我們的錯。」
林孝珏腳上用力,道:「朝廷用錯了人,朝廷錯了,但百姓還可以活,你們造反,百姓沒活路了。」
對,朝廷的官員剝削百姓錢財,但至少不會揮刀殺死百姓,可戰爭卻會死掉無數的人。
大將外面長得粗礦但心思很柔軟,和王再生交流了一個委屈的眼神。
二當家看着女人就是朝廷的走狗,他怒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該殺死一個孕婦和未出生的嬰孩,他們是無辜的。」咬着牙恨不能食其肉。
眾將士都說不出情緒的看着無情的小姐。
林孝珏這時卻嗤笑出聲,譚紅的櫻口微起,慢着聲音道:「這世上,最不應該有,無辜二字。」接着她目光變得凌厲。
「如果,我放了她們,以後會如何?孩子的母親,每日會告訴,逐漸長大的孩子,他的父親是被我們,殺死的,那孩子長大後,就會找我們報仇。
而他的父親,害死過很多人,他身為其子,本該緬懷贖罪的,此時卻要報復我。
你說他會無辜嗎?」
二當家冷冷一哼:「沒人性就是沒人性,它還是個嬰孩,你就知道大嫂定要教他仇恨?」
林孝玨依然搖頭:「真的沒有無辜,既然他投胎在此,就要人命。而我,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卻沒時間為你們,擔這份風險。」她的目光冷下去。
二當家心中剎那間變得驚恐,他瞳孔放大,口中不服的念叨:「大哥不會放過你的,大哥定會為我們報仇……」
話還沒說完,他就覺得後頸部一熱,再說不出話來。
只聽到像是地獄傳來的低沉的聲音:「讓他來吧。」不是地獄,是這沒人性的女子。
二當家死不瞑目。
林孝玨用他的衣裳將匕首上的血擦掉,然後收回到袖口裏。
四周出現短暫窒息的氣氛。
還是那大將打破尷尬,他有些不解的道:「小姐殺了他們我倒是沒什麼意見,只是為何不將這些人壓到城下,逼迫王仕鵬開城門。」
林孝玨望着江西城的方向搖搖頭:「不用了,等你將人送到,已經破城了。」
就是說仗馬上要打完了?大將左右看看手下,濃密的鬍鬚下下巴忍不住上揚。
「那我們要做什麼?」
林孝玨低頭看一樣地上的屍體,道:「你要做兩件事,第一,守好隘口,不要放走,任何一個土匪。」這是他應該做的,再不會犯錯誤了,大將聽着命令站的筆直。
林孝玨繼續道:「其二,傳消息出去,王仕鵬的妻子,逃走了。」
明明是已經死了啊,大將先是不解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屍體,回過頭見小姐一臉的肅然,無需多問。
「是。」他聲音嘹亮如晨鐘。(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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