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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施氏見林老太太又要撒潑,黑着臉將她拉住:「娘,有大人做主呢。」
林老太太這才想起方才的遭遇,憋紅了臉靠在椅子上,憤憤哼了聲。
陸大人蹙眉對林老夫人道:「老夫人您可以陳情講理,但不要無故罵人,你可知這是公堂之上?」
林老夫人嚇得趕緊將身旁的孫女往前拉了一下。
林三則乖巧的小挪一步,接着就是低頭而立,沒有任何言語。
陸鴻再次蹙了下眉,想了想不去看那邊,而是將頭轉向他的左側:「周小姐,林老夫人現在說你就是見死不救,您可有話需要解釋?」
林孝珏搖搖頭:「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少施氏搶過話道:「大人,她這是以退為進,就這樣說吧,如果她真的治不好,可為什麼最後婆婆還是經過小姐的手治好的呢?」
陸鴻面帶詢問:「既然最後是小姐治好的,那你們為何還說小姐見死不救呢?」
聽起來確實很矛盾,令人費解吧?
少施氏這時嘴角翹起,目光正視向林孝珏,問道:「小姐您現在有沒有些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若是你跟婆婆認個錯,興許她還能原諒你,不然的話,小姐就別怪我這做長輩的將實情吐露出來,讓人看了,小姐的心腸就太冷酷了,不怎麼和善呢。」
她這麼一說,圍觀的人就互相用目光詢問起來,好像這小姐有什麼把柄在她手裏,是什麼呢?
林老夫人憤怒的看着少施氏:「這個時候你有話就說,用得着放過她嗎?」
少施沒理會林老夫人的話,依然微笑着看着林孝珏。
林孝珏心道,這老婆子不識少施氏的用心,在那裏急呢。
少施氏現在用的招數,這都是她林孝珏用爛了的,循循善誘,明知道對方不會束手就擒的情況下網開一面,然後再一舉擊破,落得仁義寬容的名聲。
林孝珏笑道:「夫人這是想對我手下留情?你不必演戲,你若真是好人,今日就不會慫恿林老夫人到這公堂之上。」
「你要明白,即便你花言巧語贏了我這官司,可老夫人和林家的名聲也毀了,你相公還是翰林院先生呢,你可一點沒顧忌他的處境。」
外面有人發出同意的聲音。
少施氏聽得眉心一攏,又強忍着怒意笑道:「小姐敢做不敢當了嗎?這是在挑撥我們婆媳之間的關係?我家中之事不勞小姐費心。有時候人就要活出個是非曲直,我林家雖然會在公堂之上丟臉,但也寧可如此了。也要讓大家看看小姐神醫之後的本來面目。」
林孝珏呵呵一笑:「你是烈士。」再沒言語。
少施氏聽出她是諷刺,但還是笑着說:「是吧,小姐沒話說了。」然後看向陸鴻道:」大人方才問我,為何最後婆婆是小姐治好的,我們還要說小姐見死不救呢?因為小姐以婆婆性命相要挾,要跟我家老爺脫離父女關係。」
「本來我不想說的,但小姐卻沒有一點悔改之意。「
眾人聞聲譁然。
周家人原以為是林世澤為了林孝瑜的婚事,將林孝珏趕出府的呢,沒想到竟然是她自己堅持的。
個個都目瞪口呆。
陸鴻也是睜大了雙眼看着林孝珏:「小姐,林二夫人的話可當真?」
林孝珏搖頭道:「是我治好了林老夫人,那是因為我看醫書有所悟,人都是不斷進步的嗎?開始我吃不准老夫人的病情,後來又會治了,所以一開始我心煩意亂,不敢對老夫人用藥,過後我沉下心思又會治了,還真治好了,這沒什麼好奇怪的。」
「至於夫人所說的,是我要跟林大人脫離父女關係,這個我承認,但跟老太太的病無關,我也沒有相要挾,二者不可混為一談。」開玩笑,這種事她怎麼會承認?就算林世澤跟她對峙她都不會承認,誰傻?
林老太太看她死不承認的樣子,呸道:「信口胡謅,也不怕閻王割了你的舌頭。」
少施氏則帶些興奮的語氣指着林孝珏:「陸大人,她承認了,承認了。」
陸鴻微微頷首,然後看向林孝珏,道:「從古至今,本官還沒聽過有子女要與父母脫離關係,小姐僅憑這一點就可認為不孝了。」
林老太太眼睛一亮,拍着手道:「我還以為她撒謊就治不了她了,可算老天有眼,快把這個畜生繩之以法。不孝長輩的東西,應該立即拉下去斬了。」
門外周家人焦急的看着陸鴻:「大人,您不能這樣就草草結案啊。」
賢王世子喊道:「陸大人,您還需容小姐說個解釋才行。」
其他人也開始嚷嚷上了,本來控制下來的安靜局面,又變得亂糟糟的。
陸鴻怒道雙目喊火,拍着驚堂木:「肅靜,肅靜,我說就此結案了嗎?」
激動的群眾一聽,忍者焦急又安靜下來。
陸鴻瞪了他們依然,然後面目表情看向林孝珏:「小姐你可以說明你的理由,但一旦本官認為小姐的理由牽強,就會秉公處理,小姐也不要認為林老夫人說的結果是危言聳聽,若您是不孝之人,收押牢獄,待到秋後問斬,也是十分有可能的。」
林老夫人臉上一喜,這時少施氏忙拉住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講話。
林老夫人看了一眼堂上威嚴的大官,這才堪堪將要出口的話憋了回去。
林孝珏朝陸鴻一頷首,在抬起頭來臉上變得異常嚴肅,她道:「大人還記得我上一次來此說過的話嗎?父慈子孝,大人可能不知我的經歷,待一會我說給大人您聽,我現在要表明的立場就是,如果孝只是針對父親的話,那我無話可說,可要是針對的是父母,那我就可以理直氣壯的說,我沒有不孝,正是因為我敬重這個孝字,所以我才要跟林大人脫離父女關係,因為在我心底,林大人僅僅是父親兩個字,他虛若鏡中之花,水中之月,而我那含冤而死的母親周氏,才是我孝心應該敬與的人。」
堂外張氏和旁氏等人聽林孝珏提到周氏,已經潸然淚下。
陸鴻聽見抽泣的聲音向那邊看了一眼,然後問道:「什麼意思?」他聽得不是很確定。
林孝珏道:「如果不跟林大人劃清界限,我就對不起我死去的母親,這才是不孝。」
陸鴻恍然一點頭:「上次小姐確實說過這樣的話,可,可……」他覺得有道理,可又覺得哪裏不對勁,但就是說不上來。
少施氏眼睛一轉,抬起頭拱手向陸鴻:「大人,你發現沒,小姐一直在要求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她的意思,父親不慈愛,她就可以不孝順,兄長不友好,她就可以不恭敬,這是為人子女和兄妹該有的處事態度嗎?難道她不聽人勸阻,父兄管教她,她就可以不孝不恭了?」
讀過聖賢書的人,確實都不會認同這樣的觀點,聽了少施氏的話,陸鴻方才的疑惑好像有了解釋,孝敬母親自然是孝道,但身為女子,有父從父,父才是天,他搖搖頭道:「周小姐的自然是謬論。」回答的是少施氏的話,但確是說給林孝珏聽,好像希望她能領悟什麼一樣。
林孝珏微微一笑,搖搖頭:「我之所以要求父先慈、兄先友、那是因為世人賦予了他們太多的權利,如果再不加以約束他們,那麼這權利就會被濫用,最後造成的是一個又一個冤屈,一個又一個悲劇。」
少施氏道:「你說的好像天下父親兄長都是惡人一樣。」
林孝珏眼角一撇她,是用一種看不起的目光。
她生的明艷又年輕,平時的氣質都感覺咄咄逼人,少施氏被她看的不由自主縮了一下脖子,反應過來暗罵自己沒用。
林孝珏這時道:「我說的這種權利,可不一定是父或兄,但父兄尤甚,別人我不知,我此刻就被他們這種權利還得極苦。」
說着她目光又咄咄逼人的看向陸鴻。
「大人,我現在就跟您講一下這種權利有多可怕,我母死後,林大人將我送到無錫,二夫人說是在三叔和三嬸面前養大,全然不是,我是在廟裏長大的。」
她又回頭看向眾人:「大人可知道家廟是什麼樣的地方?」
張氏等人見她目中帶着仇恨,方才的眼淚還沒流盡,此刻更是簌簌如雨。
張氏低聲道:「我可憐的小姑子。」
周清靚心中一疼,心想着我這妹妹比我們在巴陵可苦多了,好歹我們是一家人都在一起啊。
韓東寶小聲道:「小姐終於要將這些委屈公佈於眾了,她再不說出來讓大家評理,我都要替她心急了。」
賢王世子想笑卻笑不出來,他們都知道林孝珏有委屈,卻不知道她到底委屈在哪裏。
堂上少施氏風淡雲輕的問道:「我不明白小姐為何覺得委屈,您生來不祥,要不是養在道觀聖地,您可能還活不到這麼大,老爺對您可真是一番苦心。」
林孝珏目光繞過她直接看向陸鴻:「大人,旁的人不知道這廟觀是什麼地方,您定然知道,想我母親還在時候,我也是她捧在手心裏的寶貝,可是到了廟裏我是什麼?」
「三歲我就要給小尼姑洗內衣褲,不管冬夏寒冷,哪怕手中生瘡,四歲要跟奶娘的孩子一起上山撿柴,不撿回廟裏一天的用度,就沒飯吃,就算撿夠了,也只有混着豬草的稀飯一碗……這些瑣事我不一一列舉,到底有多苦,飽一頓餓一頓的,比那流浪的乞兒沒什麼兩樣,大人您自己想。」
接着不等旁人說話,又問少施氏:「你的女兒在三四歲的時候幹什麼?我們同一個父親,我還是長女,請問她在幹什麼,她吃的又是什麼?可曾挨過餓,可曾挨過凍?可曾要給別人洗內衣褲?」
林孝珏一席話下來,堂外張氏已泣不成聲,不光是她,有那心軟的婦人,都在悄悄抹眼淚。
賢王世子四兄弟都是養尊處優的貴公子,從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人過那樣的生活,而過過那樣生活的人,還是他們熟悉的朋友,個個紅着眼圈攥着拳頭,看着堂上的一些人。
旁的人雖然沒有哭泣憤怒,但也個個神情嚴肅,默不作聲的關注着公堂上的那個紅點,和跟她站在對立面的三個女人。
少施氏聽林孝珏言語激動的問着自己,又見她面色潮紅,知道她是真的動了怒,心中有些畏懼,但硬咬着牙道:「這都是小姐命不好,想那勞作之家,也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受過的苦不知道比小姐多多少輩,齊碼小姐還不用真的挨餓。」
又道:「而且林家一直往廟裏送過銀子,是那廟裏老尼心術不正,誰曾想她能如此苦役小姐,這罪過小姐不該算到林家頭上,更不該遷怒與你的父親。」
林孝珏意味深長的笑:「夫人可能不懂得,下面之所以敢胡作非為,純屬是上面縱容的道理。」
陸鴻聽了一頭一動,這個他身處官場,最有感觸啊。
少施氏被林孝珏駁斥的言語一塞。
林老夫人指着林孝珏道:「前世作惡多端,所以你今生受苦受難,如今還不知悔改,活該來世你六道輪迴投生畜生。」
林孝珏這時陰險一笑,道:「老夫人您先別急,我還沒說完,一會再算您的賬。」
「你敢?」林老夫人聽得心中一駭,抬起頭看那熟悉的面容,本來她是極其囂張說着你敢二字的,頓時老軀一佝僂:「你……」
林孝珏又一笑,沒理她,然後看向陸鴻道:「大人若也覺得是我命不好,有個可以衣食無憂的爹,卻一定要過乞丐的生活也就算了。
陸鴻一愣,下一刻鄭中的搖搖頭:「本官自然不會這樣想。」
林孝珏聽完這句話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欣慰。
她道:「大人啊,我生母還有許多嫁妝在林家,我卻吃喝不上,還要受苦,若是她活着,看着我這樣,她會很傷心的,如果我受了這麼多罪,還要對林大人惟命是從,那我就對不起我娘,那才是大不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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