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淅淅瀝瀝下起雨來了。
前院來賀的親戚本在院子裏三兩成群聊着天,這一下全都往屋裏鑽。
林家大姑姑手擋在頭頂,掀了帘子進了正屋,正屋有一些婦女在嘮家常,又是三五個圍成群,她一眼便瞧見從老太太那邊走過來的少施氏。
她迎上去拉住她:「過來。」
二人到了無人的角落,大姑奶奶小聲道:「文嫻,我怎麼沒看見世澤啊,孝瑜那孩子也不露面,你們家這是怎麼招待客人的?」
大姑奶奶估計是聽到了客人說閒話,她是林家的姑娘,自然不想讓娘家人丟臉
。
少施氏笑道:「二老爺去給二姐夫找字畫去了,孝瑜和她表哥表姐瞎鬧,我去喊她過來。」
老姑奶奶這才滿意的點點頭:「那麼多親戚的小孩都在,她不合群,別人還以為她看不起人呢。」
「那哪能呢?我和她爹可都不是那種人,大姐您這是說哪去了?」
大姑姑直爽的拍她肩膀一下:「我不是怕你們把孩子慣壞了嗎?快叫她過來,她二姑和三姑還嚷着沒見到她了。」
少施文嫻笑着就出去了。
門前廊下有小丫鬟在等着她,撐着把雨傘,身形發抖。
少施文嫻臉上笑意立刻消失殆盡,左右看了一眼,估計人都進屋了,她忙鑽進傘里,和那丫鬟並肩向後院走,且小聲問道:「如何了?」
丫鬟顫聲回答:「老爺和少施二公子受了傷,死了多少人不知道。」
少施文嫻聲音低啞:「那五小姐呢?五小姐怎麼樣了?」
「五小姐被老爺關進了房裏,現在正問着話呢,那個女瘋子又關回南院的屋子裏去了。」丫鬟聲音還帶着余驚:「老爺讓人看守着後院。不能讓前院的客人知道,現在管家忙的焦頭爛額,帶着人清理屍體呢。」
少施文嫻想了想,暗暗點點頭:「我們去看看五小姐。」
少施文嫻來到林孝瑜的院子,一進門就見女兒跟侄女跪在地上,自家老爺一臉嚴肅坐的高高在上。
只聽女兒哭道:「爹爹為何不信女兒?女兒是什麼樣的人爹爹還不清楚嗎?女兒根本沒見過那什麼周一的丫鬟,明明是姐姐失心瘋要殺人。爹爹還袒護她。」
「照你這麼說。那黑狗是怎麼回事,現在那丫鬟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那狗嘴裏吐出來的就是人骨頭。種種證據都指向你們,你還狡辯?」
「黑子是表哥養的沒錯,可它自己跑丟了,我們三個沒去前院也是為了找它。」
少施晚晴抬起頭道:「姑父。表妹說的句句是實情,我們真的沒有惹南院的孝珏表妹。」
林世澤冷哼一聲。
少施文嫻這才提這裙子邁進門檻。
「老爺。」她沉着一張肅臉。走到女兒身邊凜然就跪下去。
林世澤應聲氣看她,一蹙眉毛:「你這是什麼意思?」
少施文嫻道:「我沒管教好女兒,失了婦德,老爺若是生氣。就休了我算了,別拿孩子出氣。」
林世澤冷冷一笑:「威脅我?」
少施文嫻道:「我氣不過,自己的女兒什麼樣。老爺您心裏最清楚,我們孝瑜從小連個螞蟻都不忍踩死。老爺現在卻說她主使殺人,說了您信嗎?」
「娘……」林孝瑜哭的更委屈了。
林世澤眼眉挑了挑:「你都聽見了?」
少施文嫻點頭:「我不僅聽見了,我還知道那位小姐是什麼樣的人,自打她一回來,老爺就縱容她,她先是不顧家人阻攔,整日裏不着家,然後下人勸說,她還毆打下人,現在到殺人的地步,連馬婆婆都慘死在她的劍下
。」說及此處淚雨紛紛落下。
「馬婆婆跟了我那麼久,忠心耿耿……說沒就沒了。」
林世澤道:「那行醫好端端的為何要把狗牽過來?你們少施家的狼狗你心裏清楚,吃生肉長大,一個小孩一口就能被吞掉,你沒看見剛才的情景,那失蹤丫鬟的小物件就在它的嘴裏,還從它嘴裏卡出一塊骨頭,多生性?我看着都心驚膽戰,孝珏能不心焦沒?」
少施文嫻淚中帶笑:「我少施家的少爺現在就躺在床上,他是為了護着咱們林孝珏的五小姐,而傷他的是咱們林家另外的小姐,那小姐就因為找不到丫鬟就要殺人,一個丫鬟而已,她們那麼愛到處跑,去哪野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也說不定,別說不是我少施家的人殺的,就算是,還要讓兩個小姐和一個少爺抵命不成?」
少施晚晴頓時泣不成聲,林孝瑜也跟着抽泣起來。
少施氏自嫁到林家,很少有真麼硬氣的時候。
林世澤竟有些無言以對。
少施文嫻不肯相讓,繼續道:「現在老爺是否還要污衊我的女兒?還有我的侄子侄女?」
林世澤蹙眉不說話。
少施文嫻腰杆一挺:「若是如此,老爺就休了我吧,我們娘倆都回少施家去。」
林世澤還是不吭聲。
少施文嫻提氣還要說什麼,一側頭見少施晚晴正隔着林孝瑜在跟她使眼色。
她收回怒意一下子將女兒抱在懷裏、
「我女兒心地善良,哪個親戚不是有口皆碑,如今竟要被誣陷害人,她以後還有什麼臉嫁人?」
母女二人哭作一團。
林世澤抬起手揉揉太陽穴,過一吸間,睜開眼睛,放下手對跪地的三人道:「都起來吧。」
林孝瑜馬上就要站起來。
少施文嫻手一用力,暗暗按住她,然後她轉過頭來看着自家老爺,臉上多是不忿:「我們都是老爺的至親,老爺誤解埋怨沒有什麼,即便老爺要處死我們我們也毫無怨言,可那些無辜死去的下人呢?咱們林家小姐失心瘋一樣,殺了那麼多人,難道老爺就不怕他們家人要說法嗎?」
林孝珏從南院到花徑,一共殺了十七個下人。
林世澤擺擺手:「這個我自有安排。」
他能有什麼安排,這樣的醜事不能外傳,就不能報官,花些銀子撫慰死人的家屬,然後不了了之。
少施文嫻幽幽一嘆:「老爺常把有德有德掛在嘴上,我們這些至近的人聽了是老爺修身有德,那些心狠手辣的人聽了,只覺得老爺軟弱好欺。「
矛頭直指林孝珏是算好了這些人不敢將她送官,林世澤忽然怒道:「你有完沒完?我自己的女兒,我自有分寸
。」
少施文嫻不肯讓步:「我也是替死去的人鳴不平,她的丫鬟不見了就是丟了命,就要十幾個人陪葬,老爺你讀聖賢書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若不是算好了後事,她怎敢胡亂殺人?」
林世澤痛苦的攥起拳頭。
林孝瑜是時候大哭:「爹,女兒真的沒有害人,自小您就教育我要與人友善,您的教誨時刻記在女兒心中,不敢忘記,我又怎麼能害人?姐姐是您的女兒,她說的話你就信,那難道我不是您的女兒嗎?我也是啊。」
少施晚晴也道:「侄女與行醫也不是那樣的人,姑父我們三個人的話你都不相信嗎?」
林世澤直直的盯着地上的幾個人。
忽然間站起,撩袍路過他們,硬挺着身子出了門。
待院門口再看不見他,少施文嫻黃忙站起並拉起女兒和侄女:「行醫呢?行醫的傷怎麼樣?」
少施晚晴道:「姑父將他安置在東院去了,不敢請外面的大夫,去咱家醫館找大哥去了。」
少施文嫻點點頭:「他若病得重就先留一留,你們兩個立刻收拾東西,我讓人送你們回少施府。」
林孝瑜道:「娘,我們真的沒有去惹那結巴。」
少施文嫻道:「現在不是你們說沒有就沒有的時候了,那女子認定了是你們殺了她的丫鬟,就認死理,她殺伐果決,逮到機會一定會報仇的,你們不能呆在家裏。」
少施晚晴心道:「原只以為她愣頭青了一點,打人什麼的沒什麼好怕的,哪成想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夜叉,早知道惹她做什麼,且本來就是她們林家的家事。」偷雞不成還惹得一身騷,此刻後悔卻為時已晚。
林孝瑜沒看到表姐眉心的盤算,她想了想對母親道:「娘,還有一事,我們走了,可結巴那邊有個丫鬟還在府里。」
少施文嫻立刻聽出不一樣,她厲眼看了一眼女兒。
林孝瑜忙低下頭:「是表哥看上了她,她自己就跟過來了。」
「行醫怎麼這麼不懂事,她的人也敢招惹?」
林孝瑜心道:「若不是這個丫鬟怎能折她一人,這丫鬟表哥招惹的好。」她破涕為笑:「我看這丫鬟長得也好,對表哥倒也忠心耿耿。」
少施氏越聽越覺得此事不簡單,知女莫若母,看來那失蹤丫鬟的死,果真與自己女兒有關,那就更不能留下活口了。
她笑道:「那你把她叫來見我,我先安排你們回少施府。」
林孝瑜看了一眼表姐,笑着點點頭。
林孝珏依然抱着寶劍,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她熟悉的書案前。
忽然窗口的鎖鏈響了一聲,下一刻見方的小窗戶就被打開,林世澤舉着灰色紙傘站在窗前,目光晦暗不明的看着她。
林孝珏眼睛動了動,沒說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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