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一章殺自己人會殺上癮
「很簡單!」杜淹冷冷的道:「殺了他,一了百了!」
雖然杜淹並沒有提及那個「他」是誰,長孫無忌卻非常清楚,「他」指的就是東宮太子李建成,長孫無忌並沒有露出吃驚的神色,他非常清楚,李建成與李世民的相爭,秦王府早已落了下風。
這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整個戰略層面的失敗。李建成武有平定河東、河北之亂的大功,文又完備大唐第一部律法《武德律》,隨後頒佈租庸調製,武德六年又推出均田令,另外,李建成慧眼識才,諸如魏徵、王王圭、韋挺、裴矩等良臣名相都出自其手。
在遷都的問題上,李建成也給了李淵最大程度的支持,同時,李建成勸說李淵將黃老思想作為國家當下的發展戰略,以民為本,用柔德教化百姓,平息戰亂,減免稅收,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民生,促進經濟發展,穩固統治根基。可以說,李建成這個太子是相當得民心的,不僅文官集團自覺地團結在李建成周圍,在民間,太子的聲望也是頗高。
相反,李建成實在太寬厚了。哪怕被稱為「千古一帝」唐太宗李世民,這位以寬厚、禮賢下士而著稱的明君,狠起來也是相當可怕的。玄武門之變後,失去權力的李淵懇求李世民既然得手了,就放他兄弟們的子嗣一馬,誰知李淵話音剛落,李世民就把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十幾個兒子一個個都殺了。
李淵得知後差點氣暈,居然當場痛下詛咒,咒自己親兒子的後代也會落得相同的下場。不過,李淵的話最終應驗了,李世民的二十五個兒子,僅兩個人善終。李世民坐穩江山後,民間突然流傳這樣一句話:「當有女武王者。」恰逢名將李君羨無意間說出自己小名曰「五娘子」,李世民立馬想到當年自己殺李建成時也散佈了不少謠言,不由心虛,不惜將這名猛將先貶後誣,殺之而後快。
杜淹望着長孫無忌冷冷的笑道:「對付太子,秦王並不是可以靠一兩場大勝就可以扭轉被動的局面的,秦王已經受到了陛下的猜忌,朝廷就算給秦王殿下平定輔公祐的機會,秦王也可以順利平定江淮軍之亂,甚至更加順利的吸引江淮軍十數萬降兵為已有,可是然後呢?」
長孫無忌目光閃爍的問道:「什麼然後!」
杜淹端起長孫無忌的茶杯,也沒有顧忌這是長孫無忌剛剛喝了一半的杯子,直接一飲而盡,杜淹擦了一把嘴道:「就算秦王可以收服江淮軍,他能怎麼辦?率軍逼迫陛下把太子之位讓給他?」
長孫無忌神色一凜,起身道:「你說怎麼辦?指望着凌敬去殺掉他?」
「難道不可以嗎?」杜淹輕輕笑道:「他根本就不知道,不光常何,就連凌敬也是我們的人,他不會對凌敬有防備,有心算無備,成算很大!」
「根本就沒有可能!」長孫無忌指着杜淹道:「你以為凌敬可以走近他三尺之內嗎?不能走進三尺之內,凌敬並沒有半分勝算!」
李建成平時出行身邊跟着左右清道率,至少一個團的兵力,二百餘名甲士。從東宮到太極宮這是李建成日常出行的習慣性方式,然而這段路程皆在東宮元從禁衛軍的監視之下,別說一兩名刺客,就算是數十名刺客也絕對沒有得手的機會。
杜淹想了想道:「我記得陳大將軍似乎快要從西域回來了吧!」
「不錯!」長孫無忌想想了道:「一天之前接到的消息,陳大將軍進入平涼境內,距離長安僅剩六百餘里,以陳大將軍一行,日行一百五十里的速度,最多三天之後就會抵達長安!」
杜淹聞言呵呵大笑道:「這就是一個好機會嗎?陳大將軍歸來,按說太子殿下一定會前去梁國公府邸上拜會,在梁國公府上,我們動手,機會反而更大一些!」
長孫無忌擺擺手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你需要誰去配合你,可以去找葉知秋,百騎司所有的人手,都可以歸你指揮!」
杜淹轉身就走,沒有多餘的話。
當杜淹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轉身道:「幫我做一件事情!」
「甚麼事?」長孫無忌好奇的問道。
杜淹道:「幫我殺了杜鳳舉!」
長孫無忌難以置信的道:「他可是你兒子!親生兒子!」
「逼急了,人的左手會出賣右手,更何況是兒子!」杜淹冷冷的笑道:「兒子沒了可以再生,生一個不夠就再生兩個,三個!」
長孫無忌望着杜淹道:「你真是禽獸!」
「彼此,彼此!」杜淹道:「你兒子要是帶着秘密,落到東宮手中,你會手軟嗎?」
……
東宮,李建成正在書寫着奏疏,李建成用辭非常誠懇,為杜伏威求情,想請李淵赦免杜伏威,一旁的韋挺一把將案几上的奏章搶了過去,韋挺急道:「太子殿下,萬萬不可上疏。」
李建成皺起眉頭道:「杜伏威乃是降臣,江淮軍覆滅之後,他在長安,就是孤家寡人一個,饒他一命,又能如何?」
韋挺板着臉道:「殿下糊塗!江淮軍之事,朝廷與杜伏威,已結下了死仇。昔日杜伏威,一介庶民之身,便能在江淮,號令千萬人追隨,若是他再回江淮,焉知不能再聚起千萬叛眾?杜伏威若是不死,就等於,為朝廷留下一大隱患,未來必成心腹大患。斬草必除根,這個道理,殿下豈能不知?」
李建成沉吟不語。
就在這時,從外面走進的魏徵,指着韋挺道:「韋易直,你讀過史書吧?鴻門宴之時,范增是怎麼說項羽的」
韋挺臉色變得鐵青,冷冷的道:「豎子不足與謀!」
「說的就是你這等豎子!」魏徵大搖大擺地拂袖而坐,望着李建成道:「殿下,韋易直所言,才是禍國殃民之策,萬萬不可取。」
韋挺陡然臉色俱變,他指着魏徵道:「魏玄成,今天你必須把說給我說清楚,我怎麼就不相為謀了!」
魏徵笑道:「杜伏威振臂一呼,萬千人景從,反的是前隋,當初陛下,與太子殿下在太原同樣也是振臂一呼,數萬人無比追從,然而,時過境遷,如今朝廷無論聲望,還是民心,豈是前隋可比?」
韋挺負氣道:「那也不能養虎為患!」
「照你這麼說,有威望,有能力的人就必須死了?」魏徵指着門外咆哮道:「隴右道行台尚書右僕射,隴右道撫慰大使李靖李藥師,開州蠻人首領冉肇則叛唐,率眾進犯夔州,趙郡王李孝恭率唐軍出戰失利,李靖則率八百士卒襲擊其營壘,大破蠻兵。後又在險要處布下伏兵,一戰而殺死肇則,俘獲五千多人。隨後陛下以三軍之任,一以委靖,滅蕭銑,平巴蜀,成功招撫嶺南諸州。照你這麼說,李靖是不是也有造反的實力,必須儘早處死?」
韋挺一時語塞,爭辯道:「李藥師自然與李靖不能相提並論,他乃一介降臣!」
「降臣!」魏徵的聲音陡然抬高,變得刺耳起來:「放眼滿朝諸公,誰是不降臣?蕭相國原前隋河池太守,他是降臣,屈突通、裴矩、裴寂、陳叔達、包括你韋易直,難道就沒有食過前隋的俸祿,當過楊家的臣子?」
韋挺被魏徵噎得死死的,論起玩嘴炮,魏徵可以說放眼全天下,可以與他比嘴的人,沒有幾個。包括歷史聞名的房玄齡、杜如晦其實都不是以口才見長。
李建成一看韋挺氣得負氣而走,急忙追了出去。
但是魏徵卻自顧躺在軟榻上,隨手拿起一本書,漫不經心的翻看起來。
魏徵躺在床榻上,翹着腳自顧看書。
李建成不多時返回來,走進來。
魏徵放下腳,卻沒有起身,依舊在看書。
李建成頓時一臉陰霾道:「玄成,寡人知道你學富五車,東宮上下,無人能及,但玄成豈能因此恃才傲物,動輒與同僚們齟齬?從善如流,也是名臣應該具備的風範。」
魏徵語氣刻薄地反駁道:「太子殿下,這個口子絕對不能開,韋挺天真幼稚,太子殿下也天真幼稚麼?」
李建成氣得臉色鐵青,說不出半句話「你……」
魏徵冷笑一聲坐起身來道:「太子你也別不信,作為君主,必須有能容臣之量,否則這社稷就會遍佈庸才,國將不國。杜伏威有能力,有威望,這並不是他取死的原罪,無罪不得而誅!」
魏徵是一個聰明人,歷朝歷代的君主,一旦把屠刀對準開國功臣和功高蓋住之臣時,那麼就會引得君臣離心,在那個環境下,誰還敢鞠躬盡瘁?李建成如今聽信韋挺之言,坐視李淵殺掉杜伏威,那麼將來,李靖呢?
陳應呢?包括李世績,他們都是良將,都是可以獨擋一面的大才,若是李建成沒有容納他們的雅量,絕對不會是大唐的社稷之福。
李建成嘆了口氣道:「寡人明白,在這個世界上,絕無功高蓋主之臣,只有無能之君。」
魏徵聽到李建成的這話,鬆口氣了道:「殿下明白就好,記住任何時候,殺自己人這個口子都不能開,一旦開了這個口子,殺自己人會殺上癮的,那樣以來,就會眾叛親離!」
李建成點點頭道:「本宮會以大局為重!」
說到這裏,李建成突然抬頭道:「玄成,杜伏威怎麼說?」
魏徵道:「杜伏威已經決定配合,他會面見闞棱,欲命闞棱返回江淮,奪回輔公祐之權!」
「這樣最好,可以少死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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