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二章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三娘,我們相識六年,六年了,你應該是最了解我的人!」陳應望着李秀寧非常認真的道:「你看出我有野心嗎?」
李秀寧昧心自問,陳應除了擅長領兵打仗,訓練出一支支精銳部隊,除了知道搗鼓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種地之外,他其他並沒有做什麼。作為陳應的妻子,李秀寧可以過問陳應所有的財務支出,陳應從來沒有用他雄厚的資本,去收買任何一位朝臣。
若是說陳應真的有野心,她還真看不出來!
「然而,你也明白,其實我有沒有野心,根本不重要!」陳應苦笑道:「重要的是,我有着足以問鼎帝位的能力和資本。」
李秀寧沉默了,作為李淵的女兒,她不僅了解陳應,但同時,她更了解李淵。李淵是一個非常習慣把威脅扼殺的搖籃里的人。就比如王世充和竇建德二人,二人幾乎先後被俘虜,送至長安。
王世充橫徵暴斂,弒君篡位,剷除異己,大殺四方,把整個中原,禍害得不成樣子,按說王世充更該死,偏偏李淵卻可以非常大方的赦免了王世充。竇建德寬厚,仁慈,與士兵同甘苦,與民眾共奮鬥,哪怕如今竇建德死後兩年,劉十善打着他的旗號,在河北造反,短短三個月的時間,劉十善就恢復了河北三十九州之地,兩三百萬人追隨,足可見竇建德是如何的深得人心。
正是因為竇建德深得人心,李淵卻殺了竇建德,因為竇建德有可以威脅李唐朝廷統治基礎的實力和能力。
李秀寧上前抱着陳應的胳膊道:「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事情失控的!」
「放得了心嗎?」楊蓉望着李秀寧道:「平陽公主殿下雖然是公主,但是……」
李秀寧不等楊蓉說完,一臉不悅的道:「這是我們自己家的事,武楊氏,你不感覺到你管得太寬了嗎?」
楊蓉起身針鋒相對的道:「當初竇建德之案,太子曾為竇建德力保,甚至不惜在武德殿前跪了三天兩夜,可是結果呢?平陽公主莫非以為,你的能力比太子殿下還大?」
聽到這話,李秀寧竟也無言以對。
事實上,當時陳應向李建成諫言:「竇建德若死,河北必反!」李建成也聽信了陳應的話,在李淵命裴寂炮製竇建德謀反一案,以莫須有的罪名,將竇建德三司會審。李建成想起陳應的判斷,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一力作保竇建德不會反,可是李淵卻沒有顧及李建成的想法,不僅沒有同意赦免竇建德,反而痛斥李建成,堅決處決了竇建德。
這是事實,李秀寧還真沒有辦法辯駁。
楊蓉冷冷的笑道:「小表弟現在手據十數萬精猛將,自然會安然無恙,如今這場意外,難保朝中不會有人希翼上心,炮製冤案,小表弟如今還能怎麼做?回長安就任大司徒?只怕到長安不是迎接一個有名無實的大司徒,而是長安天牢!」
李秀寧轉身望着低頭沉默不語的陳應道:「陳郎,你說怎麼辦?」
「如實上報吧!」陳應苦笑道:「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李秀寧的手不自覺的攥緊陳應的手,顫聲道:「陳郎……」
陳應望着李秀寧一臉擔心的樣子,心中一陣糾結。陳應不是大公無私的聖人,他也知道在這個時候,如果真反了,肯定是親者痛,仇者快,然而,陳應卻不做了岳飛,他也不會成為岳飛。
陳應嘆了口氣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是陛下認為陳應有罪,陳應何惜此身!」
陳應的話說得非常漂亮,可是內心裏卻更加堅定:「去他媽的王權富貴,閻王爺要想要老子的命,老子也要薅他幾根須子下來,想讓他束手待斃,門都沒有!」
李秀寧不是傻子,從李氏江山的考慮,削弱地方權柄,將權力收回中央這是必須的,否則就會形成地方割據。
事實上,大唐初立,像陳應這樣的現象並不是個例,而是普遍現象,江淮杜伏威麾下十數萬江淮雖然改旗易幟,然而杜伏威的命令,遠比李淵的聖旨更加管用、可是真讓陳應放下兵權,恐怕到了那個時候,關於陳應的彈劾奏章就會如雪花一般鋪天蓋地。
「放棄兵權,只有死路一條!」李秀寧默默的想着,突然她轉身拿起李淵的那封聖旨,隨即放在茶爐上,茶爐里的木炭慢慢引燃了聖旨。
陳應原本以為李秀寧會站在李淵和李氏家族江山萬年的考慮,勸他回長安向陳應自辯,可是卻沒有想到,李秀寧居然會燒掉李淵的聖旨!
陳應望着這一幕,吃驚的道:「三娘,你……」
「什麼都不要說了!」李秀寧眼中閃過一絲狠辣,望着楊蓉一字一頓的道:「你沒有見過朝廷使團,你也沒有見過什麼聖旨!」
楊蓉連連點點頭道:「我自然沒有見過!」
「沒有就好!」李秀寧望着楊蓉以及楊蓉身邊的管事道:「你們都是聰明人,千萬不要做傻事!」
陳應哭笑不得的道:「三娘,你這麼做豈不是掩耳盜鈴?」
「先看看阿爹怎麼說!」李秀寧伸手摸向自己的小腹,一臉決絕的道:「無論如何,我不能讓我的孩子沒出世就沒了爹!」
陳應微微一愣,隨即欣喜的道:「三娘,你說什麼?你有了?」
李秀寧點點頭。
楊蓉悄悄退出大堂,將空間留下李秀寧與陳應!
……
長安渭水河上,一艘畫舫船悄然泛舟河上。畫舫中飄蕩着絲竹之聲,歌姬也在畫舫里唱着吳儂軟語的歌謠。就在這時另外一艘烏篷船悄悄靠近畫舫船。兩船相近,畫舫上探出一個棧板,長孫無忌第一個出現在船艙口,而後一閃身,將身後的李世民亮出來。
原本畫舫船上的絲竹聲中,醉眼朦朧的杜伏威望着李世民道:「是你?」
李世民上下打量杜伏威,微微一笑道:「不錯,是我!」
杜伏威搖搖頭道:「你不該來!」
李世民卻道:「我不得不來!」
李世民說着,走到杜伏威面前坐下來。
杜伏威笑了笑,揮揮手示意眾歌姬與樂師退下,若大的畫舫,瞬間就剩下杜伏威與闞棱、長孫無忌、李世民四人。
杜伏威指着菜餚道:「將菜再熱一下。」
畫舫後面湧出一群侍者,魚貫過來將案几上的盞碗端走。
杜伏威看看一臉平靜的李世民道:「不知秦王殿下屈尊降貴,有何要事?」
李世民並沒有直接回答杜伏威的話,而是淡淡的望着杜伏威道:「杜兄以前可曾來過關中?
杜伏威搖搖頭道:「不曾,以前只到過河南、山東!」
李世民點點頭道:「關中這裏的氣候可是適應?」
杜伏威裹緊身上的裘衣,嘆了口氣道:「沒想到關中的秋天,居然比江南的冬天還冷,我倒是不適應關內,氣候太乾燥了……」
長孫無忌笑笑,沒有接話。
李世民道:「杜兄想回江南?」
杜伏威苦笑道:「人離鄉賤,故鄉難離,誰能不想呢?不過,當着秦王殿下的面兒,某家只能說,此間樂,不思楚也!」
李世民道:「若是杜兄相信世民,世民可以助杜兄返回江淮!」
「助我回江淮?」杜伏威醉眼朦朧踉蹌着起身,歪歪晃晃的給李世民倒了一杯酒道:「怎麼助我回江淮?」
李世民的笑容一僵,半晌,訕訕地道:「我以我李世民……」
杜伏威大大咧咧的道:「秦王殿下,今天咱們只談風雲,不論國事,來,請酒!」
李世民起身,一臉惋惜的道:「我以為與杜兄一見如故,若是杜兄願意幫助世民,你我又贏!」
杜伏威笑道:「請酒!」
李世民道:「杜兄,是我的誠意還不夠嗎?」
杜伏威道:「不夠!」
李世民不解的道:「為什麼?」
「只要不是眼瞎目盲的人,都看得見,你和太子之間的問題!」杜伏威笑了笑,指了指李世民道:「這事,才是大唐眼下……最大的問題。」
李世民用狐疑的眼光審視杜伏威。
長孫無忌饒有興致地看着杜伏威,和李世民的表現。
杜伏威一面喝酒一邊說道:「闞棱,把咱們江淮軍的,土地兵丁錢糧賬冊,都整理出來,明日……不,現在交給秦王!」
闞棱躬身道:「遵命義父!」
說着闞棱轉身離開。
杜伏威望着李世民道:「秦王殿下,某家的誠意夠嗎?」
李世民躬身道:「世民別無長物,唯有此身!」
說着,李世民與長孫無忌使了一個眼色。長孫無忌會意,從懷裏掏出幾根香,在畫舫里直接設立香案。
李世民道:「李世民願和杜伏威義結金蘭,不知兄長意下如何?」
杜伏威與李世民在香爐前對天叩首。
杜伏威道:「我杜伏威,今日與李世民結為異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李世民道:「我李世民,今日與杜伏威結為異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兩人禮畢起身。
李世民感慨道:「前些日子,我本來以為,我已經沒有兄長了……如今這麼快便又有了一位兄長,上天待我實在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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