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寧學桃園三結義不學瓦崗一爐香
陳應望着如瘋如狂的單雄信所部,神色異常冷峻。對於完殲單雄信所部,陳應從來不會懷疑,然而在單雄信的困獸之鬥拼死反撲之下,傷亡是再所難免的。
短短一個多時辰,唐軍左衛率已經傷亡了三千多人,其中兩千餘人陣亡,這樣的傷亡已經讓左衛率元氣大傷。但是將卒的士氣很高昂,又佔據天時地利人和,左衛率與右衛率的將士們都給眼前的形勢鼓舞着,立誓要將單雄信所部全殲於此。
當然,陳應也有他的考慮。單雄信的軟肋是他特別講義氣,愚忠。正是因為他這樣的弱點,所以單雄信只要投降,就是一個鐵杆心腹,終生不再背叛。
陳應也明白,要想降服單雄信,必須先這個猛虎給打服。陳應扭頭向杜善果問道:「陌刀軍休息好了沒有?」
杜善果道:「應該可以上陣了,他們已經休息一個多時辰了。」
陌刀軍的弱點也非常明顯,他們身披重鎧,手持陌刀,體力耗費非常快。陌刀軍前後兩戰,體力耗費頗大,在王仁側撤退之後,陌刀軍就退到中軍位置休息吃肉,恢復體力。為了增加陌刀軍的體能,陳應在訓練的過程中,非常注意陌刀軍的營養。陌刀軍將士人均一天兩斤肉,而且以牛、羊、雞、魚等高蛋白質的肉類為主,他們這些的伙食標準讓普通校尉都非常嫉妒。
特別是戰時,陳應還專門命人準備了兩千餘只燒雞。裝在馬口鐵製成的罐子裏,由於不具備燒火的條件,這些燒雞就用生石灰與水發生化學反應,產生的熱量,加熱燒雞。
陳應下令道:「傳令陌刀軍上陣!」
隨着「咚咚……」的戰鼓聲響起,正躺在中軍各輜重車上閉目休息的陌刀軍聽到命令,急忙起身。戰場救護隊的醫護兵,臨時客串陌刀軍將士的奶媽,為陌刀將士快速披上甲冑,抬着陌刀向戰場上前進。
單雄信非常高興,在他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策略激勵之下,鄭軍暴發了極強的戰鬥力,將擋在陳應身前的左衛翊二府一個長兵團沖潰,然而又將一個輕兵團沖跨,當然還有一隊左衛率親衛團打得七零八落。
只是非常可惜,單雄信的好運氣也用到頭了。連沖三陣,單雄信所部已經是強弩之末了。更何況他們打得猛打得瘋,唐軍也不是弱雞,也不會被他們一鼓作氣給嚇跑,所以單雄信所部的傷亡也非常大的。
在這個時候,陌刀軍上來了。單雄信看着陌刀軍那種黝黑的陌刀,頭皮都感覺發麻,如今這支不足六百人馬的陌刀軍幹掉了足足三四千鄭軍,唐軍取得所有戰果的一半,都是這區區不足六百人的陌刀手造成的。
可是,沒有辦法,不向前沖那就是死路一條。單雄信身先士卒,朝着陌刀軍發起進攻。
陌刀軍將士們也都默不作聲,他們沉默着舉起陌刀,狠狠的劈落,刀鋒所向,衣甲破碎,血肉橫飛。此時的陌刀軍將士,就如同一頭冷血的殺人機器,仿佛他們不是在殺人,而是在劈柴。
「鐺啷!」
一股巨力襲來,單雄信那柄用了十數年的紫陽槊居然斷成了兩截,然而陌刀的刀勢依舊不減。
「噗嗤……」
碩大的馬頭,被陌刀一刀斬下。鮮血喃身了那名陌刀手一身,從頭到腳,到處都是淋漓的鮮血。單雄信驚出了一身冷汗,若非他閃得快,這一刀就會將他連人帶馬劈成兩半。
陌刀手舉着陌刀上下飛劈,那些勇猛的鄭部將士,在陌刀之下變成了殘肢斷臂或是血肉碎片。
陌刀如牆,緩緩向前。
陌刀手的方陣滾滾推進,在他們身後到處都是殘缺不全的屍體或殘肢斷臂,還有從胸膛里流出來的內臟或腸子,整個戰場簡直就是修羅地獄,讓單雄信麾下的部曲不寒而慄。
陌刀手的出現,讓單雄信突然發覺,突圍成了難以攀登的高峰,回家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望。
在戰場的另外一邊,由於在單雄信的帶領下,他們一股腦的朝陳應衝擊,根本就沒有人去管後背,尉遲恭自然也不會客氣,帶着左司御率的四個折衝府對着單雄信所部的後背就是窮打猛追。
尉遲恭可不是陳應,他與單雄信一樣,也喜歡身先士卒,他手裏的馬槊,被他掄起來如同一根鐵棍,每一次橫掃,總有五六名鄭軍士兵被擊中,如同斷線的風箏,吐着鮮血,狂亂的倒在地上。
單雄信的副將郭慶看着單雄信突圍的勢頭被遲滯住了,不過無法向前推進,反而在陌刀軍的壓制下,緩緩後退。
郭慶大急,急忙帶着部曲迎頭撞向尉遲恭,他準備利用自己的犧牲,來為單雄信贏得寶貴的時間,只要單雄信可以活着逃回洛陽,以單雄信的為人,郭慶毫不擔心單雄信會不照顧他的妻兒老小。
正所謂理想很豐滿,現實太過骨幹了。
他擋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個連單雄信都不是對手的悍將,在隋唐時期,數得着的猛人——尉遲恭。
郭慶轉身沖向尉遲恭,然而尉遲恭卻沒把郭慶當回事。
尉遲恭手腕一斗,他手的馬槊變成無數光影。這一招其實不是槊的用法,而是槍的用法,還有一個非常響亮的名字——鳳凰七點頭。
槍的槍桿很軟,可以利用手腕的震動,讓槍頭產生七個不同的虛影,讓敵人防不勝防。尉遲恭用馬槊使出了槍法的招數,郭慶都沒有看清。
「噗嗤……」
馬槊鋒利的槊刃穿胸而過,刺穿了郭慶的肺葉。郭慶疼痛難忍,張口大叫,只是他嘴裏已經發不出聲音了,只要他張嘴,口中就湧出大口大口的鮮血。
尉遲恭的手腕一抖,向前一遞一拉,鋒利的槊刃將郭慶的內莊攪成一團,郭慶最後的生命力,也隨着尉遲恭手中的馬槊離身而徹底喪失。
郭慶向前一撲,身子撲通一聲倒在雪上。
尉遲恭看也沒看郭慶,踏上郭慶的屍身,繼續追擊單雄信所部。
單雄信正巧在這個瞬間回頭,望着郭慶頹廢的倒在地上。
單雄信虎目欲裂,竭斯底里的吼道:「陳應小兒,耶耶要了你!」
單雄信嘶吼聲甚至蓋過了戰場上的慘叫聲,響徹整個戰場。陳應毫無意外的聽到了這話,馮立聞言臉色大變,他看着單雄信也成了病虎,立即請戰道:「大將軍,末將願替大將軍將此囂張的賊子擒來!」
「切!」陳應不以為然的笑道:「想殺本將軍的人多了,他才算老幾啊!」
馮立一想,陳應這話倒是真的。死在陳應手上的突厥人不下五萬人馬,其中還包括不可一世的突厥始畢可汗,突厥的四大葉護,包括現任可汗處羅可汗也在陳應手下吃過虧,仔細算起來,恨陳應不死的突厥人,應該不下數十萬人。
陳應看着單雄信竭斯底里的大吼,頓時笑道:「單大將軍你投降吧,不要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你就沒有半點機會了!」
然而,單雄信正在絕望中,突然一聽小校道:「大將軍,卑下記得在咱們來的時候,前方不遠有一個緩坡可以下河!」
在這一刻,其實單雄信都想着放棄了。帶着部曲去衝擊陌刀軍組成的陌刀陣,簡直和飛蛾投火自殺一般,一聽這話,單雄信高興的想器:「前面帶路!」
小校也不怠慢,打着戰車向東北方奔馳而去。
單雄信也緊隨其後。
看着單雄信的將旗向東北方移動,眾單雄信殘部也隨着而去。
看着單雄信移動的方向,魏文忠大喜,馬上一個馬屁送給陳應:「陳大將軍當真諸葛武侯在世,若非提前命何副率鑿冰,恐怕還真讓單雄信跑了!」
陳應滿臉苦笑,他可真不是諸葛亮那樣算無遺策,但是他卻知道非洲大草原上角馬的遷徙是壯烈的,這一路上不論是遇見多少頭獅子,多少頭鬣狗,多少條鱷魚,這些都改變不了它們前進的方向。
人不是動物,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由於陳應的後背還有王仁則這麼一個不安定的因素存在,所以陳應也不可能像狩獵一樣,尾隨追擊。在單雄信所部眼見突圍無望,向並跳入黃河河道是他們唯一的生路,哪怕是九死一生,他們也會選擇如此做。
單雄信換了一匹戰馬,毫不猶豫的用橫刀在馬臀上割一道口子,戰馬吃痛,奮力的奔馳着。,這時候已不是恤惜馬力的時候,只有拉開距離才能更安全,看着那道緩坡出現在眼前,單雄信的心情才好一些。
小校也不停頓,縱馬上了河堤,已有數騎先過他縱馬跳上黃河的冰面,只是河冰碎裂的聲音仿佛最後一道摧命音在他耳旁響起來,他都來不及勒住馬,順着沖勢朝河冰裂開的河裏栽去,冰寒刺骨的河水在瞬間就將他的半個身子淹過。
在這一刻,單雄信終於放棄了掙扎。東西南三面都是都是唐軍將士的包圍,西有尉遲恭這個殺神,東有陌刀軍這個絞肉機,自南而北來的則是陳應本尊。
單雄信看着一些部曲收勢信跌落黃河中,哪怕此時正是黃河的枯水期,可是黃河始終是黃河,轉瞬間就將落入黃河冰面上的數百名士兵吞噬一空。嚴寒刺骨的河水將他們最後的體力迅速的抽空,絕大部分人都沒有力氣從冰窟窿里爬出來,即使爬出來等候他們也是給圍殲的命運。
「罷了,死就死吧!」單雄信咬咬牙齒,舉起橫刀橫在脖頸上。
就在單雄信準備用一刀來結果自己的生命時,陳應的聲音在天空中響起。
「單大將軍,只要你敢自殺,本大將軍就把在場所有鄭軍俘虜殺光!」陳應吼道:「本大將軍,從來不騙人,不信你單大將軍就可以試試!」
單雄信聽到這話,並不懷疑陳應的話。
因為前車之鑑,陳應可是在靈州城外的野豬嶺砍了兩萬多顆突厥人的腦袋築成了京觀,陳應既然敢在靈州這麼幹,那麼在這裏,陳應也同樣敢這麼幹。
單雄信苦笑道:「勝者為王敗者寇,陳大將軍為何要苦苦相逼?」
陳應笑道:「無他耳,本大將軍非常欣賞單大將軍的為人,瓦崗諸將中,本大將軍所敬重者,唯有兩人一個是羅士信,另外一個就是你單大將軍。若單大將軍願降,本將軍掃榻以待。若單大將軍不願意降,那麼這些沾染着我東宮左右衛率將士鮮血的兇手,本大將軍一個都不願意留!」
單雄信緩緩舉起橫刀,又放在自己的脖頸上:「烈女不侍二夫,忠臣不侍二主,單雄信不識實務,不是俊傑,只是一個莽夫,有愧陳大將軍青睞,單雄信若不死而降,家中妻兒老小,必遭毒手,自古忠孝難以兩全,請陳大將軍莫要為難雄信!」
說着,單雄信朝着陳應緩緩下跪。
「砰砰砰……」單雄信的腦袋重重的磕在冰雪上。
陳應心中一嘆:「單雄信果然還是單雄信。
就像當年曹操對關羽一樣,曹操封關羽為漢壽亭侯,賜其赤兔白馬,良田美宅,可是關羽還是不負劉備。
哪怕王世充為人再不恥,單雄信也不會像秦叔寶,程咬金,謝映登、牛俊達一樣,看到王世充大勢一去,就另攀登高枝,投靠了李世民。
陳應不再苦勸單雄信,等於默許了單雄信,成全他的忠義。哪怕單雄信的忠義,在陳應看來本來就是一個笑話。
然而,就當單雄信準備舉刀自刎時,突然一名站在單雄信身後的一名將領突然一腳踢向單雄信持刀的手,單雄信毫無防備,被踢個正着,手中的橫刀脫手而飛。
單雄信回頭,難以置信的望着那員將領:「樊虎……你」
這名將領不是別人,正是單雄信麾下親兵統領樊虎。樊虎是曹州濟陰人,與單雄信是同鄉,因為同鄉情宜,原本為瓦崗寨小嘍嘍的樊虎被單雄信引為心腹,從單雄信的親兵頭目,漸漸成為如今鄭國奮威將軍(正五品)。
樊虎毫無愧疚的道:「大將軍,卑下也是為了眾兄弟們着想,你倒是可以一死了之,咱們兄弟都做了無頭鬼,所以你不能死!」
說着,樊虎與眾親衛一擁而上,將單雄信撲倒在地上,還有人解下腰帶,將單雄信捆綁起來。
陳應望着這一幕,終於想起後世非常有名的一句諺語:「寧學桃園三結義,不學瓦崗一爐香。」
桃園三結義從一而終,而隋唐時期,瓦崗寨一個頭磕在地,到後來為了各自的利益,不但散了,甚至兄弟相殘。連讓人嘆息的價值都沒有。單雄信最後死的時候,只有魏徵為其求情,然而魏徵卻沒有改變李世民的最終態度。
這也是可能,魏徵向李建成獻計「誅秦王,則天下太平」的初衷。
無論如何,事情到了這個時候,已經皆大歡喜。
單雄信已經被擒到陳應面前。
ps:老程明天需要考駕照,今天就兩更吧。不過字數也不少。七千八百多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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