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顧楠依舊在練劍。
小綠蹲在遠處,擔心的看着顧楠。
這幾個月姑娘的話越來越少了,和老爺越來越像。
就像是一根木頭,偶爾才會說上這麼幾句話,才會笑上這麼一聲。
姑娘和老爺都是學兵的,難道學兵就是把人學成一根木頭?
畫仙看到顧楠的樣子,似乎明白為什麼,沒有打擾顧楠。
顧楠手中的青峰吞吐,光影連連,多個月的磨合,她已經可以熟練的運用,這一身渾厚的內力,她手中的劍這才真正有了劍該有的樣子,一手鬼谷劍術縱橫交互,分不清那是劍影還是劍。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全力一擊會有多重,也沒去試,只知道若是蒙武,她一招便可敗。若是鬼谷子,她也可保持百餘回合的不分上下,會敗,也只是敗在她的劍術還不夠高明。
「錚。」長劍歸鞘,不再是那乾冷的森聲,而是夾雜着氣勁的嗡鳴,有些刺耳。
老連走進了小院。
「小姐,秦王要來了,老爺讓你去。」
秦王···
顧楠點了點頭,放下了長劍:「我這就去」
等到顧楠走到堂前的時候,秦王的剛剛走進了大門,默默拜下。
沒有什麼儀架,甚至連轎子都沒有,秦王是自己騎着馬來的,身邊只帶了兩三個近衛。
只是看了一眼顧楠就知道這幾個近衛很強。
秦王看着拜下的寥寥幾人,武安君府也就這麼些人了,抬了一下手:「免禮了。」
看到白起等人都站起了身。
秦王笑了笑:「武安君府里還是和當年的一樣,冷清的很。」
白起瘦的厲害,這段時間的他確實已經看不出半點戰神的影子了,能看到的只有一個垂垂老人。
被魏瀾扶着,白起行了一個禮:「大王見笑了。」
秦王不知道為何,嘆了口氣:「今日,我便想和武安君單獨聊聊,想到武安君身體不便,就自行過來了。」
此時的秦王不像那天大殿中見到的那樣,喜怒都在臉上,卻從沒半點真的。此時的秦王臉上帶着憔悴和愁意,這些都是真的。
白起點了點頭,勉力扯出了一個笑容:「如此,大王請隨我來便是。」
白起和秦王進了後院的小屋,門關上了,顧楠和三個親衛就這麼着站在門口對視着。
房間中,白起和秦王對坐在一起,白起想添茶,卻被秦王伸手阻止了。
「白將軍重病,我來便是。」秦王拿起茶壺給自己和白起都添了一杯。
溫茶衝進杯中秦王微微一笑。
「你我上次這麼坐着聊天,卻是什麼時候了?」
白起眯着眼睛,似乎在回想着什麼,過了一會兒,笑着搖頭:「記不清了。」
「是啊,我也記不清了。」
兩人喝着茶,直到茶水喝盡了一半。
秦王才淡淡出聲:「北伐初開,各國便有了動作,紛紛說我大秦有違人倫,坑趙軍數十萬降俘。」
「如今,我大秦北伐大勢已去,岌岌可危了。」
「武安君,當時,寡人當聽你的。」
語氣中帶着悔意,還一點點的暮年滄桑。
「若天下群起而攻,大秦難有勝算,白將軍,你說寡人該如何是好?」
大殿中的秦王不會錯,也不能錯,所以秦王獨自來,這裏只有他和白起,他不是秦王,他是嬴稷,他可以錯。
白起飲盡了自己的茶水,數月以來,他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如今卻是也有個結果。
他的肩膀微微下垂,像是褪進了力氣,張開了口。
「大王可棄一子,以保大秦。」
秦王的眼睛一亮,白起的這句話,讓他看到了希望,他就知道,武安君從來不會讓他失望。
「棄一子?」
白起放下茶杯。
「諸國並起,無非指那長平之事,藉此口角,以滋戰事。」
「大王可斬白起,以謝天下,斷了他們的口角,也平了天下的激憤。」
「無了全人共討的理由,以我大秦之力無人敢輕攻。」
「再讓與些許好處,大秦可保。」
說到這,白起傾拜,直直拜在地上。挺直的脊樑拜下,如同山嶽傾倒,聲音老邁沉悶。
「大王,白起無用之身,可為棄子。」
站在門外的顧楠瞳孔微縮,耳目只能早已超出常人的她自然聽得到裏面的聲音。
握着長劍的手緊緊地抓在劍柄上,不做多言,便想要衝進房裏。
三個親衛同時抬起了步子,擋在了顧楠的身前。
顧楠的眼睛抬起,遮掩在垂在額前的碎發之後的雙眼森寒:「讓開。」
「咔。」
親衛的動作做一至,拇指扣在了劍柄上,劍柄一突,露出了劍鞘中的半截寒光。
小院中的空氣近乎凝結。
一股龐大的內息從顧楠身上溢出,將她的寬袖捲動翻滾。
三個親衛的手中都有些濕,手汗讓劍柄發涼。
他們是怎麼都沒有想到眼前這個不過二十的女子何來的如此恐怖的內息和劍勢。
只是這麼靜靜地注視着他們便讓他們有一種奪路而逃的衝動。
「楠兒,為師傳你內息,不是讓你用在這種地方的,成何體統,收起來。」
房間裏傳來的白起的聲音,依舊沉沉乏力,也不容推脫。
顧楠合上了眼睛,再睜開的時候,雙目終是黯然。
默默低頭:「是。」
退到了一旁。
三個近衛如釋重負,齊齊地喘了一口氣。
「大王勿怪。」
白起無奈地看向秦王。
「無事。」秦王擺了擺手,聲音疲憊不堪:「楠兒畢竟年少,少年心性也可理解······」
「白將軍,真的只有如此了嗎?」
「當如此。」看着昏暗的地面,白起說道:「大秦無礙。」
「只是,麻煩大王,與楠兒和仲兒多些照顧便是。」
「對他們兩個,皆是老夫有失,難以償還。」
「仲兒。」
秦王似乎想起了當年白起有了孩子的樣子,那一天自己也是親自來了白起的家,看到那個襁褓中的孩子。
白起那一日笑得很是開心。
可惜白起常年征戰,對於仲兒也管教過於嚴厲,最終導致父子不睦。
秦王露出像是想起了不成器的孩子的苦笑:「那孩子還是不回家嗎?」
白起伴他左右三十載,兩人雖是君臣,但也算是老友。
他為這大秦付出了多少,他當比誰都明白。
「武安君。」秦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對着白起,拜了下去。
「嬴稷,拜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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