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重響之下,彎刀被一柄長矛磕飛了出去,翻旋着落到了遠處,無力地摔落在了那裏。
突厥將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卻一動也不敢動,因為一杆長矛正架在他的身前。
矛頭上傳來絲絲的寒氣,他驚駭的抬起頭來,看到的是猙獰的赤紅色的面具,它也正在低頭看着他,露着尖銳的牙齒,像是在怪笑着,嘲弄着他一樣。
眼見的長矛就要刺下。
「不要,不要殺我,求,求你。」突厥的將領癱坐着,用着含糊不清的漢話說道。
長矛停在了他的喉嚨上,夾帶着的風颳着臉頰,突厥將領的頭上流下了一滴冷汗,眼睛落在險險停住的長矛上,小聲地喘息着。
「你會說漢話?」馬背上,帶着面具的人問道。
突厥將領連忙回答:「會,會一些。」
他的眼中,那個醜陋兇惡的鬼面點了點頭,收回了長矛,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緩緩說道。
「那我不殺你,你帶句話回去。」
鬼面凝視着他,就連下面的聲音都像是從冥府里傳來的一樣,帶着攝人心魄的能力。
「就說,我等來了。」
「是,是。」
突厥將領不敢直視那鬼面的眼睛躲開了視線,低着頭應道,手腳發顫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臨走前,他最後看了一眼營地之中。
營地里一片寂靜,突厥士兵不是投降就已經被殺死了,只剩下騎在馬背上的那些黑甲騎軍,站在四周注視着他,有的提着沾着猩紅的長矛,有的踩着斷了一截的彎刀,有的正擦着手上的鮮血。
這哪裏是魏軍,這根本就是一隻羅剎,領着一群惡鬼。
根本不敢再有一點停留,突厥將領跳上了一匹馬,沒命地催馬向着遠處跑去。
之後,突厥的軍中傳開了一個消息,魏軍來了,他們要殺死漠北草原上所有的人,甚至是牛羊,描述可怖,叫人聽之色變。
聽說了這些句話的另一軍的領將還專門給高長恭寫了一封信,問他是不是做了什麼事情。
惹得高長恭一陣頭痛,他只是讓那突厥人傳句話回去而已,誰知道會傳成這樣。
他們又不是什麼惡鬼,怎麼會到連百姓和牛羊都要殺的地步。
夜裏的荒漠裏,一處篝火散發着橙紅色的暖光,幾個人圍坐在篝火邊上取着暖,晝似酷暑,夜似寒秋這話用形容這個地方,應當是最適合不過了。
高長恭率着騎軍回到軍中的時候,他就讓各部自己修整去了,初戰告捷,雖然還不至於到擺宴慶祝的地步,但是軍營中的氣氛還是難得的活躍了一些。就連晚間的飯食,也相對的好上了不少。
士卒大多都是三三兩兩的圍坐在火邊,喝着一碗熱湯,相互聊着天,在這種沒有別的事做的地方,若是再不能聊上幾句該是會把人悶瘋的。
至於能聊的東西就有太多了,誰家的姑娘漂亮,塗得什麼脂粉。誰家曾有笑談,鬧了什麼趣事。誰家還有故人,等了幾個年頭。或悲或喜,總是有的可聊的。
不過,也總是會有那麼一兩個什麼都聊不上來的人。
顧楠一如往常一個人坐在營地的邊上,背對着身後的篝火和圍坐着的人,拿着一塊干餅配着湯吃着。
「為何不去人更多地方吃,不是更熱鬧一些嗎?」身後一個人的聲音傳來。
顧楠沒有回頭,早就聽到了腳步聲的她也沒有意外,低頭吃着東西,隨口說了一句。
「不習慣。」
「沙。」
衣袍摩擦的聲音,高長恭拿着自己的吃食坐在了顧楠的身邊,咬了一口,一邊嚼着一邊說道。
「今日我在陣中見到你了,你殺敵很厲害,真的不考慮入軍嗎,也許你天生就應該屬於戰事。」
也許你天生就應該屬於戰事。
高長恭的話讓顧楠的動作停了一下,半響,咽下了嘴裏的東西。
「我以前是,但是現在不是了。」
說完,她繼續默默地吃喝。
高長恭有些聽不懂顧楠的話,不過也沒有太在意,笑着抬了一下肩膀,不再勸顧楠。
過了一會兒,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從自己的懷中取出了一樣東西。
「對了,還沒謝過你先前告訴我的辦法,入陣時帶着這東西着實好用。」
他手中的是一張面具,樣式和他入陣時帶着的一模一樣,不過要小上一些。
「這個是給你的。」
將面具遞給了顧楠,高長恭笑着指了指顧楠的臉。
「我想你應該也用得到,就讓人也給你準備了一張。」
顧楠的目光落在面具上,沉默了一會兒,才伸手接了過來。
「謝謝。」
「哈哈,不必謝,既然在軍中,就是自家兄弟。」
高長恭擺了擺手,他似乎看出了顧楠不太想聊戰場上的事,便聊起了別的。
「顧兄弟,你可娶妻了沒有?」
「沒有。」
「那可要為兄給你介紹一番,別的不說,就你這一表人才,京城的小姐恐怕都要排着隊嫁你。」
兩人坐在空地上閒聊了很久,高長恭很會聊天,他看得出顧楠有心事,就儘量不去碰那些話題,說的基本上都是一些輕鬆好笑的事情。
到了後來,就連顧楠都偶爾會被逗得淡笑上幾下,高長恭看着她笑的樣子,搖了搖頭,打趣似的說道。
「顧兄弟你真該生做個女子,方才一笑當可叫百花無顏色。」
······
吃飯了東西後,顧楠手裏拿着面具,想着什麼,問起了高長恭。
「高將軍,如今可以是已經有火器了?」
有些口乾,高長恭從自己的腰上解下了水袋,狠狠地灌了一口,聽了顧楠的話,擦了一下嘴巴問道。
「火器,那是什麼?」
還沒有嗎,顧楠點了一下頭,沒有再多說只是模糊地解釋道。
「一種類似於爆竹似的東西吧,沒有就罷了。」
她也只是簡單的想要了解一下而已,既然還沒有,那就不必多說了。
「說起像是爆竹的東西。」
高長恭仰起頭來看着是沙漠裏的夜空,笑說道。
「顧兄弟在關外可能不知道,近些年確實有了件新物件,叫做焰火。點燃後會有一團火直直的飛入天中,伴着巨響綻開,火焰鋪灑,一瞬間像是照亮了天地,遮去了天星,可是一瞬之後,就會黯然消去。」
拿着手裏的水袋,他抬起手,指着半空。
「許昌每年年末時都會在夜裏放這焰火,那時城上的天中會儘是火光,煙火盛極,可稱是人間至美。」
顧楠看着高長恭指着的那片空空的夜空,卻像是看見了他所說的那人間的絕美之景一般,怔怔出神。
可笑同樣是像是爆竹的東西,一件展盡了人間繁華,而另一件,卻是用來取人性命的。
高長恭又喝了一口水,無不感慨地說道。
「可惜,在大漠看不見那樣的景色。顧兄弟,若是哪一日你回了關中,可莫忘了來許昌看看,我定帶你去看看那滿天焰火時的樣子。」
那是一片人世繁華極盡之時,也正是因為看過了那樣的景色,他立誓,要以此生報效,報效這盛世人間。
(有讀者提到蘭陵王高長恭的身世問題,其實是因為這一世改變了歷史沒有南北朝,所以這一世高長恭其實也不是蘭陵王,只是一個魏國將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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