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兵馬是冒雨而來的,一夜的時間,駐軍在益都的一側。益都一地,此時算是真的匯聚了青州、兗州、徐州的三方兵馬。
總計兵甲二十餘萬,避不開廝殺上一場,也不知道那時會有多少人死在這面城門下。
徐州領兵之人聽聞叫做臧霸,此人在泰山一帶一直以來都有兇悍之名,黃巾之亂後受陶謙上表為騎都尉,駐於琅琊開陽,守徐州之北。
徐州兵到的夜裏,呂布就叫人送去了書信,留一日讓臧霸整軍,後日攻城。徐州兵攻益都之南,兗州兵攻益都之西。
臧霸將信看完,對着送信的驍騎大笑了一陣,讓驍騎帶了一句話給呂布。
無需修整,明日攻城。
臧霸站在空地上佇着狼牙棒,看着驍騎駕馬離去,臉上依舊掛着笑意。
此時的天也基本已經放晴了。
他的身後,徐州軍已經搭起了臨時的營帳,升起了一些篝火。
雖然許多柴火都已經被雨淋濕生不起火來。不過,起碼今夜是不用冒雨休息了,而且還能將衣甲烘乾。
臧霸的身旁,一個部將面帶憂慮的神色,等到呂布派來的驍騎完全走遠,他扭過頭向臧霸說道。
「將軍,此時是三方角力之時,如此行事,會不會有一些不妥。」
他們來的路上除了最後的一段路加快了一些腳程,總體行軍不快,所以軍陣也不算疲憊。
但是畢竟是剛剛抵達,在完全不了解戰局的情況下,直接開戰,確實有一些不妥。
他幾乎可以說是從最開始就跟着臧霸了,臧霸待他也有如自家兄弟,所以此時才忍不住出言提醒。
「三方角力?」臧霸笑着將狼牙棒垂下,磕在地上:「仲台,此時分明就是兗州和青州兩方角力,怎麼算上三方了?」
「我們只需要記得,我們目前是幫着誰的就可以了。就算是真的在陣上,也不必用真本事。」
此事拖得久了,叫呂布起疑了反而難辦。
說着臧霸抬起了手裏的棒子,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準備回營。
「而且那青州的曹操,兗州的呂布都可以算是一方豪傑,這二人我早就想要會一會了。此時,當真迫不及待,哈哈哈。」
臧霸的身後,部將面色無奈,將軍領軍,總如同胡鬧一般,幸好,也不失他自己的謀劃。
「哼。」赤兔不定地搖晃着馬頭,拉扯着脖子上的韁繩,不知道為什麼,它今天一早就有一些不安。
呂布伸手放在赤兔的鬃毛之間撫了一下,眼中看着益都之南,徐州兵馬會自那一側攻入益都。
他的身後的兵馬嚴陣以待,兵卒扛着長梯,推着對樓車緩緩前行,車轍滾動發出巨大而沉悶的聲響。
昨夜的雨下到很晚才停,此時的天上依舊是陰雲密佈,看不見天光。
「將軍,可備戰矣。」陳宮在馬上牽着馬踏上前來,輕聲說道。
「好!」呂布微微頷首。
伸手一揚,陰天之下,萬軍之前。
一騎着赤馬的黑甲將軍,領着不見盡頭的兵馬,站在黑雲下聳立着的城牆之側。
那一人顯得如此渺小,站在雄城和千軍萬馬之間。
大風一緊,頭頂雁翎飛揚,身後紅色披風翻卷。
「擂鼓!」
令旗揮動。
「咚咚咚咚!」像是敲得天地震顫的鼓聲響起,蓋過了無數的聲音。
「攻城!」
一聲穿過了鼓聲的號令響起,呂布立馬站在軍中,手中的方天戟直指益都。
方天戟上氣旋涌動,寒光閃爍。
一股難以言說的戰意從天之下沖天而起,像是幾乎沖開了那層雲遮蔽,叫天光破開了幾縷。
「攻城!!」
戰鼓聲中,終於暴起的震耳欲聾的呼號,拉開了戰爭的篇目。
車輪碾過還濕漉着的沙土,將地上翻卷了開來。一個又一個人從呂布的身邊衝過,向着那面城下衝去。
呂布卻皺着眉頭緊緊地盯着益都的城牆之上。
這城中,在他的眼裏,好是安靜。
站在他身邊的陳宮摸着鬍子的手也停了下來。
直到兗州的兵馬衝到了城牆前,都不見益都城中青州的兵馬放箭。
雲梯搭在了城牆上,城牆上依舊是一片寂靜,就像是這城中沒有兵卒,根本就是一座空城一般。
無人,為何無人?
陳宮難以置信地睜着自己的眼睛,呆滯地看着城裏。
他的直覺告訴他,中計了,至於中了什麼計,他心亂如麻,沒有頭緒。
是虛張聲勢,還是另有所圖?
青州兵馬,陳宮的眼睛看過城牆上的每一個角落,始終不見一個士兵出來。
緊緊地攥着自己的手掌,面如土色,青州兵馬何在?
陳宮的額頭上冒着虛汗,這些全部被呂布看在了眼裏。
他的手握緊了方天畫戟,他也知道這青州有計。
「軍師莫慌。」
淡淡地叫醒了陳宮,呂布抬頭看向益都里。
臨陣為將者不可自亂陣腳,這是行軍大忌。
再者,無論什麼計策,不試一試,怎麼知道他破不開?
「徐州!」陳宮突然說了一句,他終於將所有的事情想了一個明白,先前察覺的種種異樣。
這一戰,本來就是必敗之局。
「什麼?」呂布還沒有聽清楚。
一陣紛亂聲終於傳來。
是兵馬行進的聲音,只可惜不是在那益都城中,而是在城外,在益都之南。
一面徐州的旗幟被風扯開,掩住了才透出一點的天光。
天上的陰雲之中,閃過一道白隙。
緊接着,刺眼的白光照亮了一方天空,也照亮了那面旗幟之下,數不清的兵馬,在一個手提着狼牙棒的將領之後慢慢行來。
一閃即逝的白光下,交錯的刀兵反射着明晃的寒光。
那是徐州兵,他們根本沒有攻城。
「轟!」白光隱沒了過去,黑雲中沉悶的雷聲轟動。
「咔咔咔咔咔咔。」
巨大的城門在兗州兵馬不知所措的眼神中帶着重響打開。
三方之中,最後一支軍馬緩緩入場。
呂布回頭看去,壓下了眼睛,目露凶光。
青州軍,曹操。
黑馬上,曹操抽出自己的腰間的長劍,對着城前的人馬,劍光落下。
「殺!」
殺聲暴起,萬馬齊鳴,兵甲如潮。
「曹操,陶謙。」呂布的聲音低沉,卻沒有懼意,方天戟划過一道弧光提在手中。
此時無論是退不退兵,已經沒有勝算了。
既然曹操和陶謙如此盛情請他入局,那他恭敬不如從命。
「將軍,不是此時。」一隻手拉住了呂布的肩膀。
呂布回過頭來,陳宮正看着他。
「將軍,新汶二城還在我等手中,只要從新汶二城退入兗州固守,就還有一線轉機。」
這是他在先前留下的一手,讓一支兵馬駐守二城以防變數。
說完,他直接對着一旁的令兵吼道:「號令全軍。」
「撤!」
陳宮扭頭看向益都城下,兩州的兵馬衝來,兗州軍潰散不止。
撤入新汶,還有一線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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