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那一年,他提着長戟駕馬出征,手中的方天戟垂在身側,身上的甲衣披掛威武。
突然覺得身後的披風被人扯動,回過頭去,是一個小姑娘正仰着頭看着她。
那小姑娘生得俏麗,讓人見了不自覺的發笑。每每看到這女孩的時候,他總會勾着嘴角。
那次也一樣。
他翻身下馬,衣甲作響,站在了那門前的女孩的身前。
手搭在了女孩的腦後,揉了揉,那髮絲總是很柔軟,讓人捨不得放開手。
「綺兒叫住我做什麼?」
也只有在和那女孩講話的時候,他會是那般的聲音,沒有半點戾氣。
女孩的雙手放在背後,低着頭,像是在背後藏着什麼東西。
聽到他發問,女孩才猶豫了一下從自己的身後將藏着的東西拿了出來。
那是一個布人,將軍模樣的布人。
他當時看着那布人呆了很久,最後才是接過來問道。
「你自己做的?」
「嗯。」女孩點了點頭,樣子似乎是有一些緊張,該是擔心他不喜歡。
「娘教我做的,爹出征要平安回來。」
他嘴角的笑意要更深了幾分,看着身前的女孩。
突然又不捨得將自己的後放在她的頭上。
自己的手是殺人的,又怎麼好碰着她呢?
自己的女兒就該是什麼都不用想的平安的過一生,哪怕這是一個亂世,他不會讓任何東西,任何人傷害到她。
他收回了手,接過了布人,將布人藏進了自己的懷裏,提着長戟翻到了馬背上。
笑着回過頭再看了她一眼。
「放心吧,爹是最厲害的。」
······
坐在房前的男人拿着手中的布人,輕笑着。
「爹是最厲害的······」
或許是男人太過出神,就連院門處傳來了腳步聲都沒有察覺。
院門外走來一個校將模樣的人,手中抱着頭盔,穿着一身輕身的甲冑。面容清白,給人的卻是威嚴肅然的感覺。下巴和嘴角處留着一些鬍子,不是很長,但看去比之長髯倒是多了些整淨。眉毛深皺着,似乎是在考慮什麼,正準備稟報入院中。
但是剛踏入院裏就見到院中的將軍正解甲坐在房前,手裏拿着一個布人。
校將的眼神一愣,聽了片刻,隨後移開了視線假裝沒有看見,退後了半步,站在院門口處說道。
「將軍,高順求見。」
坐在房前的將軍這才回過了神來,眼中的笑意褪去變成了原來的模樣。
將布人收回了自己的懷中,淡淡地說道。
「進來。」
稱作高順的將領這才從院門處走了進來,站在了房前將軍面前,行禮說到。
「將軍,相國有命。」
說着從懷中拿出了一卷令書,這是相國府的使者送來府上的。
將軍在站起了身,從高順的手中接過了令書,攤開來看了幾眼。
「諸侯結盟。」
聽他的語氣,似乎並不意外。
「是。」高順低下頭:「相國請將軍領先軍出征。」
「那便出征。」將軍平淡地說了一句,將手中的令書隨意地丟回了高順的手中。
高順的眉頭微皺,擔憂地說道:「將軍,諸侯舉兵十餘萬,我等當慎重考慮對策才是。」
將軍走到了院中將立在院上的方天戟拔了出來,橫戟一甩,氣流捲動,四周似乎都發出嗡嗡地震顫聲。
戟刃上的泥沙被甩去,露出了原本森寒的樣貌。
「那些諸侯若是真的結盟而來,就不會到現在都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了。」
說着冷笑了一下:「恐怕他們現在都還在商討誰領先軍這般的問題吧,這般的結盟,有名無實,土雞瓦狗爾。」
「來了,就把他們打回去便是。」
······
營帳駐紮在一處淺灘邊,錯落的營帳駐紮着,晚食之後兵營各處的火就都熄了。
行了一天的路自然都是累了,剛剛入夜一些營房裏就已經傳來了呼嚕聲。
陳留離酸棗沒有多少的距離如果快得話明後天就能到。
營帳外的冷風吹得緊,偶爾一些吹進人的衣領里凍得叫人哆嗦。
兵營之中暗着,不過今夜無有什麼陰雲,接着星月倒是也能看見東西。
顧楠的營帳在中軍的一側,此時的她正坐在帳外,手中拿着一本書,手裏的筆時不時地斟酌一下,然後在書上寫下一些什麼。
其實也無有什麼東西就是一件簡單的日常小記,記錄一些日常的瑣事。
若是從前,嗯,幾百年前,顧楠會覺得這是件耗費心力的事情,或者說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不過有時候經過的時間久了,總會覺得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偶爾翻起這些小記的時候,就像是能看到了很久以前,自己在做什麼,在想什麼。
嗯,對於她這種人來說,這種事情倒是別有一番趣味。
就像是有一日翻起小記,看到了自己與曾經的友人的一番對話,偶然會覺得那友人就好像就又在身前一般。
「先生,天晚了,先生還是早些休息的好。」
身後傳來了一個悶聲悶氣的聲音,顧楠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看到曹仁正站在她的後面。
「將軍,我倒還不是很累,將軍可以先去休息。」顧楠笑着握着筆說道。
「孟德讓我照看先生,就不能讓先生有失。」
曹仁低了低頭,一邊說着,一邊看向顧楠身上的衣裳。
「先生,還請早些進賬以免受寒。」
「我知道了,寫完這些我就回去。」
對於曹仁堅持的態度,顧楠無奈地笑着說道,握着筆繼續寫着。
曹仁站在原地看了顧楠一會兒,最後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大概是有過了一會兒,顧楠忽然聽到身後又對方木頭的聲音。
扭過頭見到曹仁正將一些柴火放在地上,隨後拿出了兩塊火石將木枝點燃。
兵營之中亮起了一處火光。
篝火在空地里點着,木柴燒得噼里啪啦地在作響,火星被冷風吹起飛了一陣,在半空中划過一道兩道橙紅色的弧線,然後就暗去不見了蹤影。
隨着火焰的燒起,四周的寒意的都被驅散了不少。
曹仁沉默地坐在火邊,似乎顧楠不先休息他也是不準備休息了。
火光下,顧楠忽然回想起了什麼,笑了笑,筆落在書中寫着。
有人相喚早些休息,該是有多久沒有人對我說過這話了?
該是有,兩百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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