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雨持續了數日,天空依舊沒有晴朗的徵兆,本應燥熱的六月初,變得清涼起來。
地面的積水幾欲漫過地面,將人困在屋檐下,哪兒也不能去。
穆老夫人也特意免了晨昏定省,甚至集賢堂也停了課。倒不是因為教課的張大人擅做主張,實在是因為能在集賢堂讀書的,都是這京都有權有勢的人家的公子哥。嬌生慣養的太多,因一場雨便哭鬧着不願去的,佔了大多數。
張大人沒法,只得將剩下的學生也遣散了。
而這些都是鄭黎告訴穆芷苓的。自從穆鈺『摔傷』了腿,鄭黎每日都會踩着積水,到應國公府走一趟,詢問穆鈺的情況。臨走時,又會偷偷塞給穆鈺一些話本子,其中多數是關於民間野史的,也有些趣聞。
穆芷苓想着將玉佩還給鄭黎,豈料鄭黎說:「小五妹妹身子寒,你就留着吧,我可是男子漢,身子強壯着呢。」
穆芷苓強忍住噗呲笑出聲的衝動。若她真的才六歲,只怕鄭黎這樣的舉動,會令他形象瞬間高大起來。可惜,若是當真算起來,她今年恰巧十七了。加上前世經歷了種種,她早已沒了少女的天真。
饒是這樣,在聽到鄭黎說出這樣的話之後,她還是忍不住心頭一暖。不由得在腦海中搜索關於鄭黎的記憶,卻發現竟是模糊一片。
宋瓔昭也曾來過應國公府兩次,每一次都是同鄭黎一道。兩人都會率先畢恭畢敬的向穆家長輩一一行禮,這才前來看穆鈺。
最初穆芷苓雖表面佯裝鎮定,可每看到宋瓔昭時,心止不住的冰冷。而後時間一久,倒也習慣了。
這些天也不知是否是下雨的緣故,整個人都閒了,頂着一個孩童軀殼的穆芷苓只覺愈發無聊起來。而穆鈺則是津津有味地看着鄭黎從外面給他帶來的話本子,穆芷苓也從中看了幾本。
打小蕭玉寧便交穆芷苓認字識圖,並說這樣能有益於『開發大腦』。所以穆芷苓看得懂話本子也不足為怪了。
蕭玉寧每日都會到海棠苑幾次,偶爾做些好吃的零嘴帶過來。月眉和錦巧守在門外,每每聽到兩人向蕭玉寧行禮的聲音響起,穆鈺慌慌張張爬上床,被套捂住頭假寐。
而穆芷苓放下手中的話本子,靜靜地坐在樟木雕花高凳上。見蕭玉寧進屋,走到蕭玉寧跟前,乖巧地喚了一聲:「娘親……」
蕭玉寧拉過穆芷苓的手,瞧見暗紅樟木上多出來的筆墨紙硯,再看穆鈺躺在榻上裝睡的模樣,輕嘆一聲,走到穆鈺身邊道:「鈺兒,你若當真不習武,娘親和爹爹都會尊重你的選擇,不會逼你的。你不必這麼躲躲藏藏,更無須裝病,知道嗎?」
果然,什麼事情都瞞不住娘親。
穆鈺睜開眼,喃喃道:「娘親……」
蕭玉寧伸手將蓋住穆鈺的薄被拉低至肩膀處,手指溫柔的划過穆鈺的臉龐。手指往下探去,從穆鈺手中奪過被皺皺的的宣紙,小心翼翼地攤開,仔細地看了之後,欣慰道:「沒想到我的鈺哥兒竟然這麼有天賦,畫得真好。」
穆鈺見蕭玉寧一臉喜色,緊張之情也緩解不少,緩緩起身,「娘親,對不起。」
「你有什麼好對不起娘親的,這是好事兒。鈺哥兒,你要知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只要鈺哥兒做的事情,是無愧於天,無愧於地,無愧於自己的,娘都會支持你的。」
穆鈺低頭不敢看蕭玉寧的眼,只是小聲問道:「那爹爹呢?」
蕭玉寧雙手捧住穆鈺的肩頭,道:「你爹爹也會支持你的。」
緊繃的身子這才放鬆,穆鈺揚起頭,目光閃過驚喜,聲音也高了幾分:「當真?娘不會騙孩兒吧。」
穆芷苓竟沒想到哥哥怕爹爹到了如此地步,忍不住道:「當真,娘親從來都不會騙我們的。」
晚膳時分,三房一家子在靜軒閣用膳,穆鈺也在場。自從穆鈺摔傷後,蕭玉寧便吩咐廚子單獨做平素他喜歡吃的菜送到他房中,是以這次是穆鈺幾天來第一次同家人一起吃飯。
穆宗澤微不可見地挑挑眉,斜睨兒子一眼,又自顧自地吃飯。吃過飯,蕭玉寧扯了扯穆宗澤的衣袖,穆宗澤卻沒回應,伸手去舀湯。
穆芷苓見狀,止不住說道:「爹爹,這已經是第四碗湯了,娘親說湯喝多了對胃不好。」
穆宗澤看了一眼女兒,終於放下手中的湯勺,卻依舊不言語。
他心中自是不好受的,自己寄予厚望的兒子和他的所期望性格相去甚遠,多少還是有些寒心的。雖然他已逐漸接受這個事實,可要他此刻說什麼,他做不到。
見穆宗澤一言不發的受氣樣,蕭玉寧也只好自個兒說了。她瞧着穆鈺,說道:「爹和娘親決定了,在京都尋幾位先生,給鈺哥兒單獨授課。再者小米也不小了,給鈺哥兒尋先生的時候,也順道尋了幾位嬤嬤。幾位先生和嬤嬤都是品行尚好,又有見地才學的人。之所以選了幾位,便是想讓你們親自挑選,免得你們不喜歡。」
聽完蕭玉寧所說,穆芷苓揚起小臉,糯糯道:「祖母可知此事?」
蕭玉寧聞言搖頭,道:「還沒,只是尋個先生而已,等確定下來再告知老夫人一聲。」
穆芷苓咬緊雙唇,錯了,錯的離譜!
若只是尋個先生,那也就罷了,可偏偏還尋了一位養娘。應國公府,哥哥只有三位兄弟,而長房大公子穆耀雖大爺去了鎮州,四房的三公子穆慍今年才三歲,連整句都說不清,娘親若是單獨替哥哥尋了先生,那也無可厚非。
而穆家原本有六女,二夫人曾一胎育有兩女,四姐胎死腹中,只有三姐穆芷萱活了下來。大姐一直在鎮州,二姐穆芷姝前些日子又去了淨光寺。如今府上雖只剩三位,卻年紀相差不大,最小的穆芷霜也快五歲。
娘親若只為她尋找一位養娘,那最為不滿的便是老夫人。
只考慮到自個兒,在穆老夫人看來,便是心胸狹隘,缺乏教養的。
瞞着老夫人去找養娘,又會被憑空扣上一個目無尊長的不孝之名。
前世穆芷苓不懂這些,自然無法避免穆老夫人和蕭玉寧之間的種種嫌隙,再世為人,遇到這樣的事,也多了些心思,又怎能容娘親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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