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天山。
天山的山頂常年積雪,山腳下卻已到了百花綻放的好時節。
放眼望去,在輕輕蕩漾着的溪流的兩岸,滿是高過馬頭的野花,五彩繽紛,美不勝收。
溪流旁有一座小村莊,不大也不小,全村一共二十七戶人家,但每戶人家都有十幾二十口人。
這裏的人以種田放牧為生,自給自足,少有天災人禍,且這裏的民風淳樸,村民待人極為親切,逢人便笑臉相迎。村里里有着自己的私塾和私塾老師,亦有武堂,這裏的小娃娃們每日早上習文,每日下午練武,文韜武略一樣不落下。
這裏雖不稱不上世外桃源幾字,但能住在這種地方必然是一件極為愜意的事情。
不過,這裏少有外人前來,許是小地方的人本能地厭惡外面的人,又或是害怕村子裏面的寧靜祥和被外人打破,故而村民在山腳外設了奇門遁甲做陷阱,一般人是進不來的。
如若有人進來此地,必然會發現,這個村子呀,可不是一個普通的村子。
外面盛傳這裏住着能指點江山的「諸葛亮」,又有着神醫傳人「華佗」,更有號稱武功天下第一的高手高手高高手!
但你要是進村問一問,保管所有的村民搖頭晃腦,茫茫然地會問你一句:「您說的是什麼呀?這些人我們村里裏頭都沒有有,不過村長的腦子挺好使,有問題找他就沒錯,村口華家有個大夫,小毛病大毛病都能治,就是收費貴了點,至於高手?我們全村人都是高手勒!」
而後抹一把黝黑的臉,笑嘻嘻地繼續低頭挖地種田。
你若是以為他在開玩笑,那就大錯特錯,莊稼人再如何做粗活,他們的虎口也不會有這麼厚的老繭......
有村民家的小姑娘下了學堂。和小夥伴們在溪流旁邊信步走着,一邊唱着小調兒,一邊相互討論着村裏的大小事情,許是誰家的娘子又懷了娃娃。許是誰家的小豬又生了崽兒,許是誰在武堂又被先生給教訓了,又或者......
小娃娃們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笑,而後在溪邊停下了腳步,轉頭睜着一雙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睛。往溪對岸的花海里張望。
對岸的花海裏頭,有一欣長的身影「浮」在花海之中,如若不仔細看,是瞧不見的。
小娃娃們終於找到了那道身影,不出意外的,她又在低着頭找着什麼東西。
「傅姐姐!」有小娃娃憋足了氣,大聲喚她。
那道欣長挺拔的身影聞聲回過頭來,算不得白皙嫩滑但卻極為緊緻的皮膚,一對沒有修理過卻極為漂亮的劍眉,高挺的鼻樑。精緻的嘴唇,噙着點點溫和的笑意,只那雙眼,如黑曜石一般時刻閃爍着光芒,讓人看了讚嘆不已。
可不就是消失了許久的傅若狹。
只是她近來消瘦了些許,懷孕生子及坐月子好容易將自己養出了幾兩肉,竟又全部瘦了下去。
那雙黑黑的眼睛一動,而後馬上彎彎一笑:「你們好呀。」她朗聲答道。
小娃娃們笑嘻嘻的點點頭,而後問她:「傅姐姐,你還在找落白花呀?你這都找了一個多月了!」
若狹無奈的點點頭:「是呀。我記得以前這邊落白花很多的,現在不知道怎麼少了這麼多,卻長了別的一些奇奇怪怪的花。」她取過身旁的小背簍,裏面裝了半背簍的小花。
這種話叫做落白花。只長在天生腳下,花通體全白,就連葉子和莖也是白色的,七八月盛放,到了十月便會全部枯萎,她現在必須得抓緊時間找才行。
小娃娃們都是熱心腸的。便道:「我們今日功課不多,要不我們幫你一起找吧!」
若狹連忙應下,也不客氣,僅憑一人之力確實難找的很,好在這天山腳下的花都長在一起,目標明確。
小娃娃便發出一聲歡呼,直直跑了過來——有縱身一躍,施展了輕功飛了過來的,還有腳尖往水面上一點,往水上飄過來的。他們的臉上帶着稚氣的笑容,使用着外面的人怕是一輩子也學不會的武功。
人多了之後找起來倒是要方便許多,只是範圍太大,且落白花太少,十二個小娃娃加上她一起找,半個時辰過去了,也才只找到十來朵。
捧在手心裏頭才這麼一點點,都不夠一顆丹藥的份量吶,若狹在心底默默的嘆息一聲。
小娃娃們鬨笑着,也不嫌累,反而還跑過來安慰她:「傅姐姐你別嘆氣,明日下課我將全村的小孩都給你叫來,大家幫你一起找。」
若狹心底一暖,微笑道謝。
她捶了捶腰,自從生了小豆包之後她的腰便有些吃不消,這一個多月她一直在彎腰找落白花,長時間的彎腰竟讓她差點直不起腰來,晚上總得按摩許久才能緩過來,畢竟第二天她還得繼續找花才行。
不知道小豆包現在有沒有長大點了,她這個娘親真是不稱職......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若狹謝過熱心的小娃娃們,背着半簍子花往村子裏頭走去。
村里人家家戶戶都已經點上了燭火,炊煙裊裊,在燭光的照耀下帶着極為暖心的氣息。
只是若狹卻欣賞不了,她將小簍子擱在椅子旁邊,整個人馬上癱軟在了椅子上,動作隨意而粗魯,醜態百出,卻也顧不上遮掩一下,恨不能就此長睡不醒。
疼疼疼,她的身子要散架了!!!
心底發出一聲哀嚎,痛不欲生。
有小娃娃們的聲音從屋裏傳來出來,大約七八人,鬧哄哄的,吵得她連休息都不能,只能無奈地睜開眼睛,對着屋裏喊了一聲:「師父,我回來了!」
緊接着大門被砰地一腳踢開,七八個小身影撲通撲通地串到了她身邊,嚷嚷開來:「師姐,你回來啦。」
師姐?她連挑眉的力氣都沒有了,看了眼周圍一張張陌生的臉孔,卻個個都朝氣蓬勃,精神得很,若狹看了眼在小娃娃們身後緩步走了出來的白衣男子,表情很是詭異:「師父,你又拐了幾個小娃娃回來啊?」
白衣男子正是若狹的師父,他自上京一別之後就回了天山,一直呆在山上過着愜意的小日子。
被若狹一擠兌,白衣男子贊同地瞥了若狹一眼,搖搖頭:「非也非也,怎麼能說是拐呢,他們的父母對他們寄予厚望,才將他們送到我這裏來學武的。」
「最好是哦,如果你沒有不小心在別人父母表情表演一番出神入化的武功,再順便向他們父母收取一筆常人這輩子都想像不出來的費用的話......」若狹已經快要習以為常,這小老頭素來愛財,但沒想到為了財,他這麼喜靜的人竟然願意收徒。
周圍七八個小臉蛋依舊笑意盈盈,似乎聽懂了她的話,又似乎沒有,俱瞪大雙眼歡喜地看着若狹:「師姐,以後還請你多多照顧。」
去去去,她都累死了好麼!
「好好好,有什麼問題儘管找我。」
小娃娃們又是一陣歡呼,側門閃過一個婦人的身影,她道一聲:「開飯了,大家快去吃吧。」
小娃娃們更是歡喜不已,呼啦啦穿過她面前的穿堂,跑到了大廳裏頭。
婦人穿着一身碎花長裙,包着頭巾,是再尋常不過的村婦打扮。只是她頭上卻別着一支價值不菲的羊脂玉簪,且她的容貌嫻靜溫婉,就算是放在上京也是極為出色的容貌,周身帶着一股子溫潤的文氣,斷斷不是一個尋常村婦該有的。
而她,確實是這個村里裏頭的尋常村婦,若要問問村里人她的不同之處,怕是大家想老半天也只能想出一句——挺漂亮的教書先生。
是的,她便是這個村裏的教書先生。
也是若狹的師娘。
這麼美麗大方的師娘配給小氣嚴苛的師父實在是暴殄天物!
若狹暗暗道,她這幾日太累了,以至於心裏都陰暗了不少。
婦人看着小娃娃們飛速地溜走了也要跟上他們的腳步前去,回頭一瞧,若狹滿臉疲憊地攤在椅子上,一副「她要和椅子融為一體、打死她也不要起來」的慘烈模樣,婦人笑了笑,道:「若狹,快來和大家一起吃吧。」
若狹身子不動,側了側眼,看向婦人,嘴巴一癟,開始哭訴:「師娘,我好累好累啊......」
她師娘最是心軟,連忙過來安慰她,給她捏肩膀又捏手臂的。
她師傅看不下去了,自己的愛妻被這逆徒拿來這樣使喚,連忙一抬腳,踹在了若狹的小腿上,疼得她嗚咽一聲,連忙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抱着小腿不停地揉啊揉!
「師傅你要殺了我麼!這麼用力!!」她更委屈了。
白衣男子卻不吃這一套:「不都是你自找的麼,你非要跑回來再學武藝,你又有什麼好抱怨的。」
若狹抱着腿的動作停了下來,無奈地看一眼她師娘,道聲謝,「師娘,謝謝你了,你先去吃飯,我等會兒再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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