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晚霞紅透半邊天,許家老爺子回來了。
身後牽着一頭老黃牛,褲腳依舊高高捲起,腳下泥巴黃一塊黑一塊,但在看到自家茅屋時,老人輕輕甩了幾下,粘在腿腳上的泥土一時間紛紛掉落如驟雨急下。
擎雲趕緊起身迎了出去,幸好,沒有走錯人家。
「是惦記我這老頭子了,還是我的米酒?」
「都惦記着。」
「言不由衷了吧!」許老爺子呵呵大笑起來。
隨手扔掉牛韁繩,又接過孫女小蘭捧過來的一杯醉扶風,咕咚一口吞下,絕無高人風範。
「爺爺,阿生哥呢,他怎麼沒一起回來?」
「咳咳!那小兔崽子不聽話,放牛偷懶被我發現了,罰他割草到月上中天才能回家。」
「啊!那不好吧,晚上野外有妖獸的,阿生哥一個人可能對付不過來。」
「那要不,你去陪陪哥哥了。」
「切,我才不去,讓叔叔去好了。」
「蘭丫頭,今天有沒有跟幾個姐姐一起去學紡織?」
「有啊,我去了,然後這位擎雲哥哥就來了,我只好回來陪客人嘍。」小姑娘回爺爺這話時,眼珠子滴溜溜亂轉。
那份心虛誰都能看明白,但看她那可愛的一本正經樣,擎雲沒好意思笑出來。
許老爺子則是把頭一轉,口中發出吁吁聲,招喚起那頭已經蹲坐下來的老黃牛,似乎在吩咐它什麼。
但老黃牛牛眼一閉,就當沒有看見,轉過頭只是哞地叫了一聲,顯得很不情願。
「娘希匹,就沒個聽話的,真是氣死老頭子我了。」許老爺子低聲抱怨。
隨手拉過一把藤椅,躺坐下來,並讓擎雲也坐下。
許家茅屋外,有一顆高大遒勁的青松,松下有一張石桌,再往前就是百丈懸崖,因此視線極為開闊,下面的田園風光真是一覽無餘。
「是不是覺得很奇怪?」
「嗯,扶風山天魔宮不允許有外人進來。」
「呵呵,可我們進來了,辛勤開荒八年,打算在這裏定居了。」
「你們是農家修士?」
「沒錯。」
擎雲沒有繼續再問,他明白,再問就不禮貌了。
農家修士,厲行節儉,他們以耕種大地,善用地力為自己的證道契機。
一般來說,農家修士基本不參與各國紛爭,也很少出現在人們面前,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只是隱士般的一群孤隱之人。
他們也曾對帝王提出過政之所興,在順民心;政之所廢,在逆民心這樣的理想主張。
但因為如今的各國帝王,只想利用農家的耕種能力,為自己爭霸天下提供充足的糧草之需,並不想讓人們能夠安居樂業,盡享天年。
也是,自古帝王,有誰真正為百姓考慮來着?
寧贈友邦,不與家奴,為了一家一姓之千秋萬代,肉食者對自己的子民,什麼事做不出來!
正是如此,農家修士往往只求能得一片勞作之地,聊以果腹,大多並不願為君王所用。
「我還是先把妖狼烤了吧,一會就天黑了,正是晚餐時間。」
「也好,說起來,我們農家崇尚簡樸,專治農桑果蔬,以天時人和盡取地財,不應對食物有好壞分別,可那日一聞你這妖狼肉,深覺難以抵擋,這幾日偶然想起,還是抱愧良多…。」
擎雲對這番言論,感覺實在不好回答,或許事關農家修道天機,否則一心想要盡取地財,不就是為了能吃飽吃好嘛,有什麼好抱愧的。
便只是默默地燒烤起來。
「從今日起,只要你能打來一隻一級妖狼,我就送你一壺米酒,十隻為上限,此後必須拿二級妖獸來換,同樣以十隻為限,再後就必須以三級妖獸來換了,怎麼樣?」
許老爺子大約是又聞到了剛剛初發的肥美妖狼肉香,突然興致大好,挺身坐起脫口提議道。
「二級妖獸還行,三級妖獸我還能不能打上,還真不知道了。」
「怎麼說,難道天魔宮很快就要將你趕出扶風山?」
「不是。」
擎雲那日與老人並沒有說太多,現在便又再次說明自己為什麼會到這扶風山中來。
「原來如此,那我這提議不是剛剛好,既鍛煉了你,又解饞了我,兩全其美。」
許老爺子聽完,摸着幾根稀疏發白的鬍子,沉吟了一會後,愈發覺得自己的提議非常高明了。
晚霞退去,夜幕降臨。
雞鳴村里亮起點點昏黃燈火,擎雲已經烤好了妖狼肉。
許小蘭也泡好了幾壺茶,此時蹲坐在草地上,雙眼盯着還放在臨時搭建的燒烤架上的妖狼肉,忍不住地咽口水。
一陣悠揚笛聲在遠處田野里響起,一直在茅屋旁閉目反芻的老黃牛哞地聞聲站起。
許老爺子不動聲色,只是微微轉了一下頭,「敢回來,我就打斷你的腿。」
擎雲坐在旁邊,並沒有發覺許老爺子的聲音有多大,但在兩千米外,一個十歲男孩耳中,卻如晴天霹靂一般。
男孩就是小姑娘許小蘭說的阿生哥了,他聽到爺爺不肯原諒自己後,舉起手中木笛,狠狠地朝夜空中劃了幾下,竟有閃電般的光線一瞬即逝。
「老頭子,真煩人,我不就打個瞌睡嗎?」
啪!
話還沒說完,忽然一根手指從夜空中敲落,令他差點一跤摔倒。
旁邊蹲着一頭青牛,見此搖了搖牛頭,淡定從容,似乎早已見怪不怪。
「我錯了,我錯了。」男孩立即苦着臉認錯。
然後老老實實地從地上撿起鐮刀,繼續悶聲割起草來。
許家茅屋前,許老爺子滿意地吃起了妖狼肉,並讓孫女去屋裏提出了一壺米酒,遞給擎雲。
不多時,許家人除了阿生外,全部到齊了,村里人聞到香味後,也逐漸帶上自家米酒圍了過來。
不知不覺,擎雲發現自己已然身處在一場熱鬧溫馨的篝火晚會中了。
半夜,月上中天。
牧童騎在青牛背上,踩着月色,踏空歸來,嘴邊一支笛,笛聲悠悠,與月輝交響呼應。
篝火晚會已經結束,擎雲此時已破天荒地進入了夢鄉,日夜修煉洪荒鍛體真經,令他不知疲倦,但睡眠終究還是不可或缺的,尤其是在喝多了米酒之後,微醺的狀態下。
來到此間大陸已半個多月,這是他第一次安然入睡。
夢境裏,他神遊故鄉,不是此間,又是此間。
月光隔窗照在心坎上,殘留下幾道淚痕。
第二天,擎雲早早醒來,在一片炊煙裊裊中,揮手離開了雞鳴村。
許老爺子的米酒,有助於自己鍛體再一次得到證實,田園風光太過柔和浪漫了,目前還不宜施展洪荒鍛體真經,用來給自己滋養體魄,調和心性。
現在,擎雲最亟需的,是採集雄渾壯闊,巍峨險峻之山川精氣。
還有獵取一級妖狼,用來兌換許老爺子的自釀米酒,以供鍛體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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